血妃一手紧紧的按住流血的面颊,另一手撑在身侧,不断的向后缩去。
“清音……”站在边上的冥恤大步上前,两手按在她的肩上,“好了。”
望着血妃满身狼狈,冥恤终是将清音拉了回来,“跟我回去。”
她愤恨的盯着血妃,两手都是黄沙,脏污不堪。
将清音扶起来后,冥恤望了血妃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带着她想要离开。面对自己的娘亲,他却艰难的,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走出了老远,冥恤刻意放慢的步子才停了下来。他两手按着清音的肩,俊脸微侧,斜睨向身后的女子,“回去时,当心着些。”
他并不知道血妃的落脚之处,她不说,自己也不会问。
疼得紧揪眉头的女子听闻,一脸惊诧的将蹙起的秀眉慢慢抚顺,她小嘴轻扬,一笑,便牵动着脸上的伤口,“娘知道。”
听到一声应允,冥恤这才点了下头,带着清音安心的离开。
“好疼。”望着二人的背影走远,血妃这才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自己身材本就娇小,实打实的,还真占不上便宜。
厉王府内。
飞檐走壁间,足如轻燕般的落在代表权贵的琉璃汉瓦上,一行黑衣人形如鬼魅,穿梭在厉王府的长廊院墙之内,为首的两名男子分别带着部下,分为两侧,全面查找。
快如风,行如影,如鹰般的眸子快速的在一间间屋子内搜索着,直到双方的人马齐聚在后院的厢房前时,才收住了大范围的排查,迅速潜出了皇宫。
“看来,是有人先一步将人救走了。”屋顶上的人取下面纱,满面的肃穆。
另一名男子见状,同样也将脸上的面纱取下,暗色的长袍,隐在月影之下,“不知,是敌是友。”
“右护法,现在该如何行事?”边上的属下禁不住问道。
“以门口那两名侍卫的中毒时辰看,应该刚救走不久,找,说不定,就在附近。”身侧的左护法当机立断的离开了厉王府,那一群属下,也齐数跟上。
血妃走了没多久,便警觉的停下脚步,双耳竖起,浑身,杀气凛然,“谁?出来!”
她绝美的小脸丝毫没有惧意,原先捂着颊侧的手,也垂在了身侧,旋身,便见一群黑衣人逼了上来。
“呵……竟连黑暗王朝的左右护法都出动了。”血妃嗤笑着望向众人,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你们怎么会找到这来的?”
右护法双手环胸,踱着步子,走上前去,“看来,救走恤王爷同尊后的,就是你了?”
“尊后?”血妃切齿的咬着那二字,大笑出口,“哈哈,一名卑贱的血奴,居然让黑暗王朝堂堂的右护法,尊她为一声尊后?”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讽刺的唇角勾勒,有的,只有满腹的嫉恨,好不容易消散下的怒意,更是被再度爆发了出来。
“自然,皇尊唯一承认的女人,她,便是我们整个王朝的后。”身后的左护法紧跟着上前一步,目光幽冷的盯着远处的血妃。
“唯一的女人?”她失控的挥动着双手,嘴角噙着寒栗的笑,“冥帝的第一个女人,是我!”
他,承认的,也应该只有自己。
两人对于血妃的言辞,并未给予否定,而是气定神闲的双手环胸,一语不发的紧紧盯着她。冥帝同皇尊的关系,如今被血妃一语道破,他们倒也没有显示出丝毫的讶异,脸上的平静,却是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乱了阵脚。
看着在无声间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众人,血妃却还是在坚持着一点,“怎么,你们不信?”
小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左右护法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面露嘲讽,“信。”
“真的信?”
二人奇怪的望着血妃,这样的场合下,她居然还能毫不厌烦的坚持着,又是什么,能让她如此的坚守。
“既然你对皇尊如此用情,那,也用不着我们请了吧?”右护法一挥手,示意众人围了上来,逐渐将包抄的圈子缩小。
“呵,看来,你们是不将我带回去,就难以复命了?”血妃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群,冷笑着敛眉。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遇上血妃,这本是预料之外的事。若不是受了冥帝的令来救清音,怕是,翻遍整个冥朝都难以将血妃找出来。
“就这么笃定?你可知道,过去的十一年,若不是我自己出现,你们就连我的影子都找不到呢。”血妃得意的睨视着周边的众人,“就凭你们?自不量力……”
话音一落,原先包围的圈子便整个围了上来,左右护法分别站在两侧,截住她的退路。
步步紧逼,已有一名男子接到命令,火速冲入了包围圈中。
“好,就拿你开刀吧。”血妃纤手一指,目光直逼为首的男子。继而眸光慢慢深邃起来,瞳孔中男子的身影越渐清晰,最终缩至一点,黯然全无。
众人只看着男子慢慢放下手中的刀,眼神涣散,身子开始僵硬。
女子红唇轻缓勾起,慢慢将手放到自己的脖颈处轻轻一带,身子轻起,跃出了三步开外。
只见男子竟毫无知觉的拿起手中的刀,动作僵硬的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住手……”身后的右护法慌忙阻止,只是晚了一步,刀锋划过喉管,一下便没了生息。
女子又向后退了两步,不悦的瞧了瞧地上蔓延开来的血迹,“真脏,我不想和你们玩了,一起解决吧。”
话落,只见一袭红衣嗖的跃至上空,飞扬的发向四处铺张,女子双手如蛇形舞动,带动腕上的精致铜铃,一声声奏响死亡之曲。
“快跑……”不知是谁预知到了什么,大声的喊了一句,众人便四下分散逃窜着。
空中响起女子悦耳的耻笑声,仿佛她即将开始的不是杀人而是一件愉悦心情的事。足下空点,火红的身影翩然而下,手中的银铃声大作。
几十名逃窜的男子呆若人偶,嘈杂的脚步声消失在暗幕飞泻的喧嚣声中,原先散开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纷纷回过头来,膜拜在了女子脚下。
就连为首的左右护法,都被轻易摄了心魂,匍匐而拜。
血妃十指收拢,双足轻落在地面之上,接下来,只要她一个招魂的手势,便能轻而易举的送这些人上西天。
当年,师傅教自己巫术的时候,就一再嘱咐过她,不能以此来要人性命,而她,却偏偏忤逆了一切,并且,极度的依赖于这种轻易将人操纵在自己手掌间的感觉。
如今,冥帝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里,若是放他们回去,怕是大规模的追杀,马上就会席卷而来。
帝,你始终还是放不下清音。
她懊恼的紧缩眉头,他,又怎么知道清音有难?若不是自己先一步将二人带出,一旦被黑暗王朝的人找着的话,冥帝,你是否还能放手?
她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回去解了冥帝的血咒,等待她的,会是自己盼了十几年的相守。
冷笑着,望着地上的众人,血妃纤手微扬,慢慢抚上自己的锁骨间,一路向上。
手,还未架上脖子,却见原先跪着的左右护法腾地从地上蹿了起来,速度之快,女子只觉着自己的瞳仁快速闪了一下,手臂上,便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啊,”她忙的将另一手覆在了被刺伤的伤口上,难以置信的望向二人,“你们……”
本该涣散的瞳仁,如今却精湛有神的紧盯着自己,血妃不自觉的向后退去,脸上,依旧极力的保持着冷静。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你的掌握之中的。”左右护法冷笑着逼上前,手上的长剑,泛出阴冷的寒光,尖端,在绿茵之上,残忍划过。
血妃一惊,她怔愣的站在原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血渍,滑腻的湿了整个手掌,她暗中用力挤压着伤口,浓郁而红猩的血,汩汩而出。额上,满是香汗,整张小脸,更是苍白的近乎于透明。
“废话少说。”左右护法无意于纠缠,肃然的提剑便攻了上去。望着来势汹汹的二人,血妃只是一昧的躲闪,发丝被削断,就连那衣角,都惨败不堪的挂在了身上。
脚下,忽的一恍,她整个身子向后栽去,在落地之前,终于瞅准了时机,右手猛地一扬,滴滴血色朝着二人飞散而去,在中间,形成了一道阻隔。
像是如瀑布般的,生生的隔断了二人眼前的路。
血妃见状,忙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仓皇而逃。左右护法眼见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却无能为力。
望着身后迷失心智的一群手下,左护法无奈的收回手中的剑,“走吧,我们还得去确认,尊后是否无碍。”
遇上血妃,本就是预料之外的收获。右护法扭了下手腕,转身,跟在了男子的身后。
跑了许久,直到确定身后并未有人跟上来,血妃才气喘吁吁的步入一片林子,无力的将脊背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呼……”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心腹大患未除,看来,冥帝的人马便要追杀过来了。
并未顾及到自己手上的伤,她顺着树干,便瘫坐了下来,美目微合,细细的想着对策。
几日后,黑暗王朝内。
“你是说,见到了血妃?”冥帝一袭黑色,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跪着的左右护法。
“回皇尊,属下无能,未能将她擒获归来。”两人低埋着头,一排排昏黄的烛光打在他们弯曲的脊背上,打上战栗。
冥帝并未多言,挥了下手,身子靠回了后方的椅背中,金碧辉煌的壁画之上,那金龙张着利爪,火色的眸子,阴暗的盯着下方的众人。
“这,不能怪你们。”血妃,若是真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抓获,自己也不用等上十几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精力,只为了编制一张人皮天网。
“清音,”那二字一说出口,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抖,心惧的的将狭长的凤目轻阖上,“还好吧?”
“回皇尊,尊后一切安好,只是,记不得旁人。”左护法低眉应答道。那日,他们二人潜入军营时,便看见清音不断的在闹腾着,直囔囔着要去找冥帝。
闭上的眸子,缓慢睁开,他只觉喉间一紧,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霸气、怒意,“看来,血妃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居然,就潜伏在清音的身侧。
自己将她送至冥恤的身边,这一举动……冥帝颀长的身子从銮椅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望向远处。这一举动,究竟是对,抑或是错?
“看来,这张网,是不得不收了?”
他绝不会允许,清音有丁点的危险。血妃,你同我的仇,是时候……该清算了。
而逼她出现的法子,只有一个。
冥帝双目微含苦涩,清音,就让我,以自己的性命,为你拨开一片天雾吧。他仿佛看到了,那一丝曙光,将经久笼罩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他的清音……就徜徉在花海间,身上,披着一身的阳光,很暖……
极致的飞舞,奔跑。
冥帝想象着那一幕,唇角的笑意,越渐明显开来。
可惜,我不能陪着你。我的身子,注定了是黑暗的。冥帝两手收起,一头墨发,跋扈张扬,也注定了,要同这暗无天日,一起毁灭。
清音,我后悔了。
我不要你同我一起沉沦,不要……
我的世界,不应该让你踏足。
他缓缓来到右护法身边,凝重的神色,在一瞬间见了晴朗,薄唇,凑近男子的耳畔,轻声下着命令。
而右护法冰凉的脸,却是在一片暗色之下,带着死灰般的怔忡。他双目睁得老大,半晌之后,才将自己的情绪努力压制下来,声音……还是抖的厉害,“皇尊,若真那样做,您会没命的。”
冥帝魅惑的眸子,落在了那一片宁静的血池之中,浓稠的水面,丝毫不起波澜。他眼未移动,紧抿的薄唇,拉开,“将这个消息,尽快的散发出去。”
右护法直起的身子,用力往下一弯,咬牙接令,“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