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心的法力与修为不在临渊之下,且又常年跟随在神女身侧修习灵力,可谓深得神女的真传,因此,破这金色的结界,不算难事。
她张开双臂,迎着天边明亮的皎月与浩瀚的星空,周身散发出刺眼的紫色炫光,这炫光直直冲向高空之中,与天边的星月连接为一体。
紫色炫光越来越强盛,直至最后将整个夜空都映衬的亮如白昼,凤心全身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有磅礴的灵力自她周身散发出去,犹如流水一般,漫过化魇池周围的金色结界,两股力量在空中发出激烈的碰撞,凤心闭着眼睛,口中默默念诵,忽然大喝一声,“破!”
天空中划过几道耀眼的闪电,有轰隆隆巨大的雷声自西边天际传来,漆黑的夜幕上,之前明亮的皎月与星辰,在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变得暗淡无光,而凤心周身边耀眼的强光却越来越盛,她伸出手,对着结界的中心狠狠一拍,霎那火星喷溅,金色结界若潮水般褪去,片刻后,又是暗黑夜里的寂静无声,沉寂如死水。
“不愧得神女亲传,果然厉害!”身后重影眸光闪烁,有羡慕有嫉妒,又有淡淡失落在心头,她想起遥远的时光里,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她只便只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有一种魔力,让所有人都为之臣服,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本来心甘情愿的愿意为她而臣服,可偏偏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为她而死,哪怕天底下所有人愿意为她粉身碎骨,她都不在乎,可偏偏是她爱着的那个男人,她不愿意看到他因为爱她而如此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她眼里的那个男人,该是掌控这天下众生的主人,而不是为情爱所困的痴人。
所以尽管她崇拜她臣服她,她死了,她却很高兴。
“我能帮你的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做。”寂寂深夜里,凤心的声音薄凉而冰冷,“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话落,她的身影在黑夜里一闪,一瞬间便到了万里之外的魔窟。
金色结界一除,重影想要救出玄墨便不再是难事。
她缓缓来到化魇池边,看着里头沉寂如镜面一般黑漆漆的死水,心头掠过无法抑制的巨大的欢喜,千万年的时间里,她相思成疾,今天,她终于可见见到他了。
她不由的跪在了地上,一手伸进池子里,那冰凉的水漫过她的指尖,漫过她的手腕,漫过她的整个手臂,她感觉到噬骨的疼痛快速袭来,可她却高兴的落下眼泪来。
玄墨,你便在这里面,我来了,你感受到了吗?
自玄墨被东临大殿封印在化魇池以来,千万年的时光里,这个池子里还从未被任何人侵入过,这几千年来,为了防止封印受损,每隔一段时间,临渊便会到这里来对封印进行加固,是以,这一池的黑水,可谓固若金汤。
重影嘴角微微勾起,将手从池中拿出,原本白皙晶莹若雪的肌肤上已然布满了斑斑黝黑的尸斑,难看至极,可她的眸底却泛着晶亮的水光与浓浓的欣喜之情。
她感受到了玄墨的气息。
自怀中取出蛟龙鞭,重影将鞭身投放到池水之中,沉寂的黑水立马有了巨大的应,如煮沸的开水全然沸腾起来,紧接着,池水翻起仗高的浪头,将鞭子整个席卷进池中心的漩涡之中,直至最终被池水完全吞没。
“玄墨!”重影大喊,“是你吗?”
滔天阵阵的巨大水声里,她听见有人轻叹一声,“苍苍…。”
重影一愣,继而大喜,“玄墨!”
池水以着显而易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着,就像被毒辣的日头炙烤过全部蒸发了一般,顷刻间,原本浩瀚无边的池水全部消散不见,只见干涸的池底。
池底是一片雪白无暇的冰晶世界,放佛无人走进的童话世界,一抹黑色身影斜斜倚在一角的池壁上,身子十分慵懒而随意的坐在地上,放佛被外界所打扰,他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玄墨!”站在池岸之上的重影激动到泪如雨下,她不敢轻易踏进这池底,生怕这一切全是她的美梦,一如这么些年来每晚都伴随着她的魔咒,她只要想靠近,他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玄墨…”她捂着嘴巴痛哭出声,不由的又唤了他一声,那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微微转动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重影的身子一霎那犹如被定住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半分,直到那个人的声音再次淡淡的传来,“我的苍苍呢?”
重影身子重重一颤,她感觉到心底传来的巨大悲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艰难的开口,“你忘记了吗?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唔…。”眼前黑影一闪,有人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重影瞪大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男人的脸,千万年的时间里,他被封印在化魇池,遭受雪雨风霜雷电狂风的肆虐,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一如从前那般,如春花秋月般静好,只一头漆黑的发,一白到底。
“主…主子…。”重影的脖子被男人死死掐住,他丝毫没有顾忌她刚刚把他解救出来,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温情存在。
直到重影在最后一刻即将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一把将她甩到地上,“重影,你记住,我说她没死,她便没有死,即便是死了,我也要复活她!”
重影跪在他的脚下,语音颤抖,泣不成声,“主人…”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阴冷与狠辣。
重影低下头,“是。”
男人转身,一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晶莹如玉,一双桃花眼,瞳仁的颜色极浅,像是上好的琉璃水晶,嘴角弯弯,似乎永远在笑,像是春日暖阳下的春花,绚烂夺目却带着毒刺。
男人转身疾步往前走,身影快速消失在半空之中,重影跪在地上大声呼喊,“主人!你去哪?”
而沉寂的漆黑夜幕,云雾缭绕,再也不见男人的身影,回答她的唯有九重天上呼啸而过的冷风。
……。
休息了几日,苍灵的身子缓和了许多,体内的灵力也比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充沛了一些,她这几日与云悱还有彦色逛遍了L市的各大商场与餐厅,彦色为她买了许多衣服,那些衣服在她看来便是奇装异服,不是露胳膊便是露大腿,有的甚至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她死活不肯穿,最后无奈,云悱只好为她在一家百年老店专门定制了几身汉服,苍灵这才算满意。
苍灵最喜欢的便是这里的食物,她几乎每去一家餐厅都要把人家店里所有的东西点上一遍,一直从早上吃晚上,中间什么也不干,端五便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眸光深邃而沉静,好像总也看不够。
这一日,他们去了海边,当初升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来的身后,苍灵握紧手中的玉簪,冲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阿灵!”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端五惨白着脸将她搂在怀里,一双手颤抖的摸向她胸口的玉簪,却又不敢动她,生怕她会有什么意外。
“无妨。”苍灵浅浅一笑,安慰他道:“死不了,最多流一些鲜血罢了,这簪子里有那男人的血,只要我的血流进去与他的鲜血相溶,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端五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苍灵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子里就是有这种画面,我就是知道应该这么做。”
苍灵喘息着,一手握住簪子,使劲往外一拔。
鲜血喷溅而出,溅到她的脸上,眼前又掠过之前梦中男人的身影,那双沉寂悲伤的眸子和冷漠无情的脸。
“阿灵…”端五轻唤她一声,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伤口,一手点在她的胸口周围,鲜血流的缓慢了一些,苍灵将簪子拿出,对着太阳的方向仔细看过去。
两道鲜红的血液从簪头到簪尾慢慢交融在一起,整个碧色的簪子慢慢变成了血红色,苍灵神情一凌,坐直了身子,“端五,准备好!”
“阿灵!”不远处有人急切的大喊她一声,身子快速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过来,苍灵抬头看过去,云悱提着裙角,一边哭一边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
“阿灵!”待跑到她跟前,云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求求你,带我回去吧!”
苍灵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行!”
“阿灵!”云悱哭喊道:“如果你不带我回去,我就死在这里,只要你一走,我立马就死!”
“你威胁我?”苍灵恨声道:“你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我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还认我,就带我回去!”云悱抓着她的衣袖,哭的撕心裂肺,“阿灵,我求求你!”
后面跟过来的彦色见此不禁也红了眼圈,“阿灵,要不你就让她回去看一眼那个男人,也算让她死了这条心,到时你再把她送回来,这样好吗?”
苍灵紧紧抿住嘴唇,面上冷色沉沉,端五在身后道,“她活了那么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情的事情,你强求不来的。”
苍灵沉沉叹了一口气,松口道:“就依着彦色所说,你回去看卫云端一眼,之后我便将你送回来。”
云悱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她一张寒冰似的脸蛋,便怯怯住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手中的簪子已经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苍灵知道时空的大门即将就要打开,她伸手冲彦色招了招手,彦色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阿灵大神,什么事?”
“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她从头上解下一直伴随在自己身边的东海珊瑚带,“这个送给你,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彦色看着眼前这条银白色的发带,触手生凉,散着淡淡光晕,知道这不是俗物,心底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苍灵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彦色,你看着我。”苍灵叫她,彦色抬眸,对上她的眼眸,与她视线相对。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想睡,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下一刻,她的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她了?”云悱大惊,“你可不要害她!色色什么也不知道!”
“阿灵消除了她这几天的记忆。”端五淡淡道:“她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为什么?”
“她记者我们对她没有好处。”苍灵扶着端五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我是为她还。”
“那她岂不是连我也忘记了?”云悱哭道。
“记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朋友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心想要离开这里?”苍灵往大海的方向走了几步,拿着簪子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抛,红光闪过,与天边的朝霞连为一线,落在岸边一团火红的光晕,端五抱着苍灵,苍灵拉着云悱的手,快速朝着那道光晕而去。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苍灵最后看了一眼海边繁华的城市街头,她其实内心里,很想留在这里。
端五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眼,转身决绝离开。
此时大衍,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漠北蛮族终于抑制不住,发兵攻打大衍了,而大衍在此之前已经闹了一年多的内乱,以苏驰为首的云家军打着清君侧,雪深冤的旗号,与卫云端的禁卫军分庭抗礼僵持不下,足足对抗了大半年,兵力折损严重,且朝内除了苏驰对漠北一带最为熟悉外,便是前皇后娘娘云悱了,可这两人一个死了,一个反了,偌大的大衍,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前锋大将带病御敌了!
苍灵他们回来已有几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灵力与修为也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平,只是凝魂盏一直没有下落,她心底不免有些急躁。
云悱一直急着想要去见卫云端,苍灵拦着她没让她去,大衍此刻处于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而卫云端与云苍苍都是画中仙,两人本就不该存活于凡世间,因此,大衍的灭亡是早已注定的事,苍灵不想让云悱掺合进去,以免改变大衍的气数,生出诸多事端来。
可是,她却不得不去一趟大衍的皇宫,因为端五告诉她,他已经算出来,凝魂盏就在大明宫内云悱的寝宫内。
苍灵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自己也有直觉,当初那幅画便一直放在云悱的寝宫内,而且,还碧簪之前也一直在她手中,她觉的,凝魂盏肯定也与她有着一定联系,说不定就放置在连她也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
因此她决定,再去一趟大明宫。
出发前,云悱特地打扮了一番自己,穿上了她大婚时的一件雪蝉衣,佩戴上了她们云家祖传的幽明玉珠链,她听说卫云端和云苍苍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她想,不能在他们面前落了下风,她一定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吓死他们!告诉他们,她云悱才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这不,她又活着回来了!
她想着,突然捂着嘴巴痛哭起来,直到哭到嗓子嘶哑再也发不出一个字,她才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司命也来到了凡间。
“小祖宗!”他一把抓住苍灵的手,急切道:“化魇池被破了,池水已经干涸,里面封印的那人不见了。”
苍灵脸色一凝,“帝君呢?”
司命不觉看了端五一眼,继而垂眸道:“帝君还在沉睡,一直未醒!”
“结界与封印都是他加持在化魇池上的,现在全部被破,他就算沉睡应该也可以感觉的到,他没有反映?”苍灵冷声问他,司命沉重道:“此前魔尊一直无法闯进化魇池,就是因为有帝君结下的金色结界,可是这一次,竟然被破了,而且你走前还在周遭加固了结界与封印,按说,不应该啊,难道魔尊竟然突然之间可以破了那金色的结界了吗?还是,其实另有其人?”
“司命,你现在应该去求西天大佛,化魇池被破,里面被封印的万千怨灵与妖魔鬼怪全都会倾巢出动,到时候三界众生必遭大乱,你不该来找我啊!”
司命犹疑片刻,脸色青白交加,沉默片刻后,他终于道:“小祖宗,这化魇池里根本没有封印什么怨灵与妖魔鬼怪,而是只有一人,便是魔祖玄墨。”
“玄墨?”苍灵眉间一蹙,是他,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黑蛟龙?
“就算是魔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苍灵不知道司命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因为当初你这双眼睛,便是帝君自他身上为你取下的!”
苍灵不觉摸上了自己的眼睛,“真的?”
“千真万确。”司命沉声道:“所以,玄墨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你夺回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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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
玄墨…
苍灵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到心头巨大的阵痛与酸楚,眼角不觉有晶莹的泪珠溢出,她回身看了司命一眼,“我的眼睛是他的?”
“不清楚,我只知道帝君从他身上拿回来一双眼睛…”司命沉声道,看着她神情有些担忧,苍灵淡淡问他,“以前怎么不告诉我有关眼睛的事?”
司命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他不让你说?”苍灵口中的他,很明显是临渊。
司命依旧没有说话,苍灵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呵呵…”苍灵笑容苦涩而悲哀,“我感觉我就是他塑造的一尊木偶,眼睛是他帮我选的,是他把我养大的,又教我法术,修习灵力,是不是当初天帝抱我上九重天也是他授意的?司命,你说,我浑身上下,哪一点不是他给的?”苍灵又是一笑,“哦,他没有给我灵魂,唯独一个人的灵魂他没办法给我!”
“灵儿…”司命担忧的看着她,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帝君他也是为你好,他想你无忧无虑的长大,不受任何人和事的困扰!”
“你的往生镜呢?”苍灵突然问他,司命一愣,道:“在九重天。”
“放屁!”苍灵嗤笑一声,“你每次下凡来都会随身带着它,骗谁呢!拿来给我!”
她又恢复了之前在他面前的嬉笑怒骂肆意张狂,司命心口的一团郁结之气终于缓缓消散了些,问道:“你要往生镜做什么?”
“我倒是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前世今生,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苍灵说着,伸出手在司命胸前一通乱摸,“你放哪了?赶紧拿出来!”
司命往后躲着,神情颇有些尴尬,他不觉往端五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嚷嚷道:“没人管她了是不是?谁来管管这个小祖宗,她这是要吃我豆腐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端五沉沉的眼眸里似乎有着淡淡的忧伤与痛楚,他叹了口气,走到苍灵身后,从后一把将她抱住,然后狠狠往自己怀里一带。
“阿灵。”他的叹息响在她的耳边,“乖,不要闹了,我给你做东西吃。”
“好啊,你去做,我等着吃!”苍灵手上依旧不停,手肘撞在端五胸口,从他怀里逃脱出来,上前一个闪身,化做一道白光在司命身体间穿了过去——
下一刻,她回身,冲司命眨眼一笑,手中的往生镜在他眼前挥了挥,“我想要的东西,谁能拦我?哼!”
司命苦着脸,“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看了又不能让自己开心!”
“我愿意!”苍灵其实以前在往生镜前也看过自己的前世,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只看到镜中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当时他还以为是司命骗她,给了她一个假镜子,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镜子的问题,是她自己本就不是正常之人。
苍灵拿着镜子,慢慢举到自己面前…
镜子里,一如往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奇迹出现。
苍灵不知道该有什么反映,只知道心底一片木然,就连之前的疼痛感都已然找不到了。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只是一个木偶,一具行尸走肉。
啪嗒——
镜子被她随手一扔,苍灵潇洒转身,“什么破镜子,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叫上端五和云悱,“我们出发,去大明宫。”
“苍小灵!”身后司命颤巍巍的指着她,“你敢仍我镜子?”
“敢啊,怎么了?”
“我不要活了!”司命大喊,“我要去婀娜那告你,你欺负我!我的镜子可是圣物,你摔坏了我怎么交代?”
“我管你怎么交代?和我有关系吗?”苍灵白了他一眼,“反正过些日子我也是要去找阿姐的,我这里有一堆你的状要找她告!”
“苍小灵!”司命咬牙,下一刻又可怜兮兮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一边的云悱本来就着急要去见卫云端,好不容易苍灵说要走了,又被这司命绊住了脚,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往生镜递给司命,“神仙哥哥,我们有急事要办,回来后你再和她扯皮行吗?”
镜子翻转间,照到了云悱的一张脸,她一惊,脸色一白,手一松,啪嗒一声镜子再次掉落在了地上!
司命的一颗心简直在流血,他冲过去将地上的镜子捡起来,痛心道:“你们真当它是破镜子啊,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孕育的第一件宝贝,它原来可是祖神的东西,你们这么对待它是要遭报应的知道吗?赶紧道歉!”
苍灵轻飘飘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脸上明显写着几个大字,“想的美!”
她招来一朵祥云,拉上端五准备飞上云头,却见云悱一直愣在没有跟过来,便回去拉上她,三人一起飞往大明宫的方向。
司命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云头,长长叹了口气,“帝君啊,您这又是何苦啊!”
……。
云悱之前的寝殿凤栖宫现在的主人是云苍苍,她是大衍如今的皇后,宠冠六宫,风光无限。
苍灵他们到了大殿内以后,云苍苍正在给太子喂饭,一边站着卫云端,两人脸上皆是一副宠溺温柔的表情,爱怜的看着眼前的小人。
“乖啊,多吃一点,这样才能长的又高又壮。”云苍苍帮孩子擦拭着嘴角,舀了一勺粥又喂给他吃,“这样你父皇才会喜欢,知道吗?”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之前的阴森与狠辣,有的只是满满的慈爱之色。
卫云端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站在母子两人身边,眼底荡漾着淡淡暖意。
云悱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飘在空中,“她凭什么可以如此幸福?她不是鬼吗?她不是只能待在阴宅见不得光吗?为什么她还能有孩子?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苍灵眸光转向殿内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伸出手在她眼睛上一抹,“你看那。”
她们现在用了法术隐身,所做一切别人都看不见,云悱的眼神落向苍灵手指的方向,看到那个角落里,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眸底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那是文随之。
“她死了?”云悱惊道,苍灵点点头,“这应该就是彦予答应给与他们的报酬。”
“云苍苍是画中女孩也就是阿灵的复制品,同样的,她与苍灵一样是没有灵魂的,他们应该是塑造了一个新的灵魂给了云苍苍,因此她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用继续再待在阴宅里见不得光。”端五看着角落里的女人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们的牺牲品,她被夺了元魄,死后都不能轮回转生。”
“你们去找凝魂盏,我想待在这里静一静。”云悱的眼神一直盯着卫云端,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喜怒,苍灵看着她道:“我说过,你见了他之后,便把你送回那个时空。”
她以为云悱会再和她闹,没想到她说,“好,待明日,你就送我回去,今晚,我再与他叙叙旧。”
苍灵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样子颇为认真和严肃,心知她见到此情此景应该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卫云端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悲伤难过,相反与云苍苍过的十分和睦恩爱,她应该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来。
想到此,她拉着端五的手迅速离开,在大殿内仔细翻找着凝魂盏的下落。
小太子吃饱了饭便闹着要睡觉,云苍苍抱起他上了床,卫云端也跟了过去,待孩子睡着了后,两人便在床上一番耳鬓厮磨,到最后情难自禁卫云端的手便缓缓游移到了云悱的腰间,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
一番激烈的云雨,云悱听着云苍苍娇媚的淫声浪叫,她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她竟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没有上前一把撕碎了这一对贱人。
她就坐在两人翻云覆雨的大床上,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人在情欲的深海里坠落,沉迷。
不知道什么时候,苍灵走了过来,她的神情有些沮丧,她翻遍了整个屋子,凝魂盏依然没有找到。
“阿灵,凝魂盏我知道在哪里!”这时,云悱突然开口说道,苍灵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声音却是十分淡漠的,“云悱,你以为撒这个谎有用?你想留在这里,大可以编排别的谎话!”
云悱走到她身边,狠狠点了她一下头,“死丫头,我好歹是你娘,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什么云悱,叫娘!”
苍灵搓着脑袋,扫了她一眼淡声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可是你这个女儿我承认啊!”云悱坐在一边的云毯上,笑眯眯的道:“九天之上的战神,是我的女儿!说出去多威风!”
“呵呵。”
苍灵转身要走,云悱拉住她的胳膊,“把法术去了,我要与卫云端做个了解!”
苍灵本来不想答应,可云悱下一句说道:“坐了了解,我便可以心无所挂的回去了,再也不会回来这里,再也不会记挂着他!”
“好。”苍灵应下她,“明日这个时候,我准时送你回去!”
她率先一步走出殿外,端五跟在她身后,待她的身影消失无影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突然回头看向云悱。
“你知道了?”
云悱冲他缓缓一笑,眸间含着晶莹的泪花,“我终于记起来,你是谁?我是谁?”
“抱歉。”端五淡淡道,没有回头。
“我终于明白我左脚心的那朵佛玲花的印记到底为什么而存在,原来,你是要它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她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我知道自己的责任。这是我的本分,可是,我也会心痛…”
端五沉默了许久,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大步离开。
云悱望着殿外高阔的云天,头一次哭的像个孩子,她知道,这是她的命,逃不掉。
…。
半夜里,云悱爬上了卫云端的大床,她身上的法术已经解开,几乎是在她刚要靠上卫云端的时候,他便醒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卫云端神色如常,只是揉了下眼睛便将她搂到了怀里,“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的身子被男人带进怀里,随着他一起倒在身后的大床上,然后接着男人的身子便重重压了上来,急切的寻到她的唇,狂乱的在上面亲吻着,啃咬着。
云悱在他身下一动未动,没有半点反映,直到男人亲够了,她才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小六子,我来废了你。”
卫云端的身子一震,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不是梦…。”他的身子掉落到床下,“不是梦…。”
云悱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身边,她蹲下来一手摸上男人的脸,“小六子,我没有死,你失望了吗?”
卫云端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她看,“你是人是鬼?”
“非人非鬼。”云悱笑着,手指缠上他脸侧垂落的一缕发,“我回来,是想继续做你的皇后。”
“休想!”卫云端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青白交加,“苍苍才是我的皇后。”
“难道你忘记了?我手里有先祖留下的密诏,如果你娶了云苍苍,我可以直接昭告天下,将你废了另立其他人为王!”
卫云端的脸色狠狠一白,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有这个本事。
“再说了,如今的大衍已是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内,有苏驰大将军与你为敌,外,有漠北的蛮夷之邦虎视眈眈,你告诉我,哪一个你可以搞定?”
卫云端紧紧抿着唇,他知道她说的一点没错,他没有这个本事,没有国师的相助,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画中男人的复制品,一个非人非鬼的存在,尤其是在那幅画被毁了之后,他的身体更加虚弱,每天都需要用大量的山野奇珍来续命,可以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如果他连皇位也失去了,那么他真的便是一无是处,可以任由任何人践踏,再没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刚得到消息,明日漠北的哈达大将军就要攻进边塞的九溪城了,如果九溪城破,那么漠北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我大衍的中原地区,到时,你想再把他们赶出去,便是难如登天了!”
“阿悱!”卫云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你帮我!”
云悱居高临下的静静看着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可以,把云苍苍先废掉,然后重立我为皇后。”
卫云端只犹豫了一瞬,便走到一旁的桌案边,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大字,然后盖上了玉玺。
“诏书我已经写好,明日大殿之上,我便昭告天下!”卫云端斩钉截铁道,云悱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诏书,看了一眼,然后放入了自己怀中。
“明日大殿之上,我会亲自宣读!”她说完,负手朝殿外走去,“我已经与苏驰谈妥,明日他会随我一同去往漠北御敌!你待我,凯旋归来!”
“好。”
卫云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她大可继续做她深宫里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漠北的战事,本来就不是女人该管的,而且她带兵出征,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谁能知道她刚威胁他得来了这个皇后的位置,下一刻她又要决定出征。
卫云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唯有想到,她可能是因为他,也许,她还爱着他。
“因为…。”她停住脚步,似乎是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第二日,金銮大殿之上,云悱一身银色铠甲出现在大殿之上,惊倒了一众朝廷百官,他们吓的纷纷跪在地上讨饶,不知道这个早已经死去的前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他们想到之前苏驰所说,说皇后娘娘是被当今皇上和皇后害死的,如今看来,是娘娘的冤魂来讨债了!
底下众人哀嚎一片,云悱站在高台上,视若无睹,缓缓的,一字一字的宣读昨晚卫苏驰写下的诏书。
宣读完后,大殿内一片死寂无声,她缓缓从高台走下,在众人惊异不定的眸光之下,扬起肩上长长的披风,持刀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大殿之
外。
跨上高头大马,云悱最后回望一眼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殿内那人坐在龙椅之上,静静的看着他,无声的冲她张了张唇。
云悱回头,策马扬鞭,她英姿飒爽的身影伴着扬起的灰尘绝尘而去。
城墙外,苏驰率领的大军煞立两旁严阵以待,待那城门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声音哐当一声打开的时候,那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像是一名英勇的武士,旋风一般疾驰而来。
苏驰静静看着她,眼底波涛汹涌,直到最后一刻,全部化为黑色的漩涡,慢慢一点一点将最后一点光亮扑灭。
他冲着墙头之上的一抹明黄招了下手,似乎有沉沉的一声叹息传来,紧接着城墙之上,大石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于此同时,苏驰冲身后的人马一声令下,弓弩全开,万箭齐发,呼啸着冲着骑马而来的女子而去——
一声马叫的凄惨嘶鸣,女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被一块巨石砸在了身下,她的头颅顷刻间被压扁,脑浆迸裂,鲜血四溅,身子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182:凝魂盏!
城墙之上,明黄身影站在高处,身边依偎着一位绝色女子,眼神俱都死死盯住城墙之下,那位血溅当场的女人。
“哈哈哈…”云苍苍疯狂的大笑起来,“想和我斗?简直是找死!你以为你手里握有那份密诏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还不是一样,到最后死的如此凄惨!”
她收敛笑容,脸色变的无比阴冷,“当初我烧了整个云家都没能把你弄死,现在,我终于如愿了!”
“你是怎么说服的苏驰?”卫云端的身子一直僵直着没有动,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像,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城墙下被压在大石下的女人,眼神幽幽,沉淀着莫名的悲痛与哀伤。
她昨晚说要重新坐回他的皇后,她说要替他出征漠北,可今日一早,便死在了乱石之下。
整个计划他是知道的,苏驰背叛了她,原本她今日是来这里与苏驰会和一起征战漠北的,他是她的急先锋,可最终却拿箭对准了他。
“苏驰跟着她十年,两人一起拼杀征战漠北多年,他一直十分敬重爱戴她,之前与我为敌也是因为她的死,他心中不忿想找我们报仇,为什么突然之间在她回来后的第一天,与你联手杀了她?”
卫云端不明白,他想不通。
云苍苍呵呵一笑,“男人嘛,有哪个不在乎权利地位与美女,苏驰看上了青楼妓馆里的一个头牌姑娘,可碍于两人身份的悬殊,他的家族死活都不让那女人进门,我告诉他,我可以认那女人当妹妹,这样她便是郡主,身份便配的上他了,他们的家族也无话可说。”
“就因为一个女人?”卫云端冷冷道。
“当然不仅仅因为一个女人!”云苍苍强拉过卫云的身子,逼迫他的视线离开城墙之下的女人,她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还告诉他,若他帮我取了云悱的性命,这大衍的江山,愿意与他一分为二,以后,他便是明英大王,坐享半壁江山!”
“我没有开口,难道他会信了你的话?”
“我把玉玺给了他。”云悱淡淡道:“他当然会信!”
“你!”卫云端气的浑身直哆嗦,“你这是把我的皇位拱手让人了,云苍苍,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端,你要明白一件事。”云苍苍忽然语重心长的冲他道:“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我们留恋的,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人,我们是画中仙,只是别人的复制品,没了那幅画我们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去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得过一天便且过一天,皇位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命!”
“你承认吧,你没有治国安邦的能力,这江山在你手里迟早会被毁了,现在蛮夷之邦已经发兵南下了,你有能力阻止吗?朝中之人,那些武将们有哪一个听你的?非要等到国破家亡或者苏驰的那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的时候,你才后悔吗?那个时候别人不会给你机会,他们会直接要了你的命以绝后患!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我们的孩子想想,他还那么小,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刀下亡魂?”云苍苍说到最后情绪一度失控,“我不要那样!还不如我们现在先退一步,释出我们的诚意,主动投诚,我们给了他半壁江山,他保我们一世安宁,这很划算。”
卫云端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要的仅仅是半壁江山,而不是整个天下?”
“不会的,你还有文丞相,文丞相是你的老师,又是三朝元老,朝中势力也不容小觑,有他力挺你,苏驰他现在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云苍苍说的胸有成竹,神情之中带了点点兴奋之色。
“可你别忘记了,他的孙女是怎么死的!”卫云端提醒她,文随之死在他们的手里,他与文丞相之间已然有了巨大的鸿沟。
“他又不知道!”云苍苍大喊一声,“他一直以为是云悱杀了他孙女,所以他才会同意你娶我为后而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不知道的!”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卫云端似乎有些疲倦,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朝她看过来,“就像云悱会活着回来,有些事,我们是无法把控的!”
“活着回来又怎么样?现在不是又死了?”云苍苍癫狂的冲他喊道:“说白了,你心底还有她是不是?”
卫云端眸间一痛,忽听城墙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他冲过去,身子由于惯性,差点冲出墙头,他看着刚才还被砸在石下的女人,用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扒开身上的大石,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怎样一张脸!
半边脸已经全没了,只剩零星的肉渣挂在上面,还有脑浆不住的从另一半脸上往下淌下来,血水掺杂着鲜红的肉,不住滴滴答答往下落,半边的身子已经被压扁,只有一只腿支撑她站在地上,卫云端无法想象,已经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能撑着一口气没有死去。
“鬼啊!”苏驰身后的一众将士个个惨白了脸,吓的屁股尿流到处逃窜,他们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突然之间又活过来了!
“大家不高慌!”苏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已经成这样了,我们何必怕她?”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眸中复杂情绪万千,他跟着她十年了,一直奉她为主,甚至,私心里还一直偷偷爱慕着她,只可惜在她的心里,一直爱的都是那个窝囊废!
想到这,他眸间最后的一点温情也逐渐散去,再看向眼前的女人,如此一副人鬼不分的样子,眸间便充满了浓浓的厌恶之情。
手中弓弩高高举起,他拉起弓箭,唇角弯出冷漠的弧度,手一松,冷箭呼啸着朝她胸口疾射而去。
而云悱,全身上下只有一只眼睛还算完好,她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惧怕,没有恐慌,没有哀求,只有冰冷与空洞。
箭头在靠近她身侧的一霎那,云悱伸出仅剩的一只手,一把将箭头握在了手心里。
她手上鲜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她的一只眼睛微微看向大军的方向,反手一掷,那只箭凭空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苏驰瞳孔一缩,一手触上腰间宝剑,可还没有来得及,箭头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砰的一声,扬起一地的灰尘,他死的无声无息,到最后连一声喊叫都没发出来。
这一切太快了,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竟然在最后关头杀死了他们的主帅!
所有人都怕了,慌了,彻底疯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纷纷拿起手中弓弩,拼命往云悱的身上射去。
万千寒箭,形成一阵滂沱的箭雨,凌厉呼啸着射在云悱的身体上—噗——
噗——
她本就残缺不全的身体上一瞬间插满了箭头,像是一只刺猬,浑身
都是血窟窿,开始她还可以仅凭一只腿艰难的站立着,可到最后,她的身上几乎再也找不到一点空隙,一只箭,射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她最后一眼,看向了高墙之上的男人,尽管她的眼睛被箭刺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还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她的手在血污之中摸索着往前探了探,“小六…。”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噗——
鲜红的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阿悱!”
半空之中有人的声音凄厉的传过来,传遍了整个皇城,苍灵眼眸血红,眼睁睁的看着一人手起刀落,寒光一闪,云悱的头被生生砍了下来!
“阿悱!”苍灵的身子从高空之中直接冲了下来,落地的霎那,她的脚跟一软,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爬起来,哆嗦着身子往她身边走去,可是下一刻,她又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身后端五过来紧紧拉住她的手,看了眼头颅滚在一边的云悱的尸身,眸底一抹苍凉划过。
“她死了。”
苍灵从未感觉到如此悲伤,她想哭,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胸口疼的像有刀子在上面狠狠划着,她想大喊出声,可她叫不出来,她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孩尸体,她的身子已经几乎是四分五裂了,头颅就在她的脚下,她不敢碰,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我要这些人,全都给你陪葬!”她盯着脚下云悱的头,看着插在她眼睛上的那只箭,她似乎能感受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该是有多么绝望。
她的眼睛,看向高台之上的男人,到死的最后一刻,也一直看着。
那是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幸福,她爱那个男人,甘愿为他去死,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因为她和他,都不是人。
苍灵哆嗦着手从地上将云悱的头捡起来,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又施了法将她眼睛上的箭抹掉,可是,就算这颗人头,也是残缺的,苍灵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头颅,想着就在昨天,她还生龙活虎的冲她吼,还叫她死丫头,还说有她这么一个九重天上的战神女儿,就的很风光,可是就一个晚上没见,她怎么就死了!
苍灵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之声,肩头剧烈抖动着,这个女人,是给了她生命的人,是她的母亲啊!
伴随着她的哭泣,苍灵的周身散发出耀眼的银紫色强光,炽烈的焰火一瞬间将整个大地席卷。
她身后的那些将士,很快便被大火吞噬,他们疯狂的嘶喊着,凄厉的嚎叫着,身子如肉虫一般在地上翻滚着,那大火反而随着他们的惨叫,越发燃烧的旺盛起来。
“啊——”
“救命啊!”
没过多久,那些将士凄厉的嚎叫声便慢慢没了声息,只余下大风里呼呼燃烧着的大火,似乎永远没有熄灭的时候。
“阿悱…。”苍灵眼角一滴眼泪划下,滴落在手中云悱的头颅上,幽幽的青光浮现,一团白雾腾起,手中的头颅缓缓消失,一抹冰晶闪现,骤然一盏明灯出现在她的手心。
“阿悱!”苍灵大喊,眸光扫到地上云悱的尸体,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她惊惶无措的冲端五道:“怎么会这样,阿悱她消失了!”
她怎么能连最后的尸骨都没有了!
阿悱!
苍灵一声嘶喊,身子冲出去来回在四周仓皇的寻找着,她一边一声声叫着云悱的名字,一边双手在地上仔细翻找着,“别躲了,你那么爱美,躲在地下做什么?快出来!快出来啊!”
喊到最后,她的嗓子已经破了音,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双手伸进头发里,死死抓着自己的头皮,以减轻那里的剧烈的疼痛感,可是,没有,她头痛欲裂到想要一头撞死,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快要疯了!
“阿灵!”有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不要这样,不要自责,不关你的事。”
“不!”苍灵推开她,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如果…如果我昨天不把她留在大明宫,如果我让她与我一同走,再或者我昨晚就把她送回那个时空,她就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阿灵!”端五拉过她的身子,指着她手心之中抓着的那盏长明灯,“你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那就是凝魂盏!”
苍灵脑子嗡嗡作响,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凝…魂盏?”
“是。”端五看着她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云悱就是你一直要寻找的凝魂盏!”
“你胡说什么?”苍灵看着手里的明灯,“连你也要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端五过来替她将凌乱的长发整理好,又轻轻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之前文宣帝不是说过,鬼君和他说过,秀秀之所以死不了,之所以一只存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人!”他叹了口气,柔声道:“这五千年来,她不过是凝魂盏所化的一个虚像罢了!”
“不是的!”苍灵狠狠推开他,一把将手里的明灯仍在地上,“司命!司命!”她抬头冲高空中大喊,“司命你出来!你出来啊!”
“小祖宗…。”一声无奈的叹息,有人自高空中飘落下来,苍灵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端五说云悱就是凝魂盏,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司命捡起地上的明灯,拿在手中仔细瞧了瞧,“这确实是凝魂盏。”
“它就算是凝魂盏,可它和云悱有什么关系?”苍灵抓着他的手臂,眼底一片哀色,“云悱她死了,被人生生将脑袋砍了下来,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好不好?”
“灵儿…。”司命有些不忍,“这个云悱…。真的就是凝魂盏所化!”
苍灵脚下一晃,身子一歪,端五在身后扶住她,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浓浓的担忧,“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死后身体已经消失,这凝魂盏才是她的本体,她这是现了原形了,阿灵,你要明白,要接受这一切。”
“呵呵…”苍灵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云悱她是我的母亲啊,她是凝魂盏,那我是什么?”
“阿灵…。”端五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痛心道:“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想知道我是谁!我不想这么一只浑浑噩噩过下去,不知道自己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苍灵从司命手中夺回凝魂盏,她含泪看着手中的东西,哭着问道“阿悱,真的是你吗?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司命看着她这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样子,知道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禁沉沉一叹,“怪不得一只查不到凝魂盏的下落,原来她有了灵性化做了人的模样。”司命又安慰她道:“最起码你现在找到了凝魂盏,朱雀算是有救了,现在,你该随我回九重天了吧?”
想到朱雀,苍灵神情逐渐恢复冷静,她问司命道:“之前阿悱还是秀秀的时候,她曾经为文宣帝而自杀,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现回原形?没有变回凝魂盏?”
司命眸色沉沉,他沉默片刻,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与悲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之前你和我要往生镜的时候,她那时应该已经在镜子里窥到了自己的原本面貌,也应该看到了今天所要发生的一切,她想起了自己的前生,她知道自己便是你苦苦寻找的凝魂盏,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因此她知道自己躲不掉,这就是她的命!所以,今天这一切,是她自己甘愿赴死,她要成全你!”
苍灵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唯有脸上的泪水,肆意流个不停。
“秀秀…。”
突然一道呜咽之声自苍灵身上传来,她额头间一颗珠子骤然显现,苍灵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一抹青烟闪过,文宣帝的魂魄立马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苍灵回到这里之后,便将文宣帝的魂魄封印在了体内的朝灵珠内,自回到这里,他一直都很安静,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没有半点声息,他一只默默保护着云悱,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可是现在云悱死了…。
“秀秀…。”他整个似乎傻了一般,眼神空洞的看着苍灵胸口处,“秀秀…。”
苍灵自怀中取出凝魂盏,拿到他面前道:“和她道个别吧。”
文宣帝盯着凝魂盏看了许久,终于释然一笑,眼底都是幸福的颜色,他的手轻轻抚摸在上面,嘴里喃喃,“秀秀…。原来我们原本就在一起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青光一现,只听啪嗒一声。
苍灵一惊,眼前的文宣帝早已不见,地上,静静躺着一枚青碧色的玉坠。
司命走过去,弯腰将玉坠捡起来,“原来…”他沉声道:“这是帝君当日给这凝魂盏佩戴的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