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然独自坐在研发中心的会客厅。偌大的玻璃窗外是几株茂盛的树木,意外居然还有稀稀疏疏的翠竹,宛如私人园林。路悠然一如其名,风流倜傥,俨然一派贵公子模样。他悠闲地坐在黑色单人沙发里,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一副岁月静好,恬淡安逸的神情。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打破了静谧的氛围,悠然微微蹙眉。研发梁副总身后跟着四五位研发项目负责人匆匆而来。路悠然站起身,和研发高层一一握手。梁副总简单介绍身后几位项目负责人,路悠然心里默默记下。一行人鱼贯入座后,梁副总看到路悠然面前的茶杯丝毫未动,已无热气,赶紧叫前台换杯热茶。
路悠然喝茶极为挑剔,一闻茶香就能判定茶品如何。眼前这杯虽也算得上好茶,却和自己平日里喝得差的太远。他不好点破,只能假装不喝茶,以免局面的难堪。路悠然入职的时候,没有发内部公告。他是总经理特助的头衔。公司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次,他是代表总经理来研发视察公司重点项目的进程,顺便熟悉一下研发环境。
一行人正要开会,梁副总的秘书小陈突然发现视频投影突然坏了,屏幕上始终显示“无输入信号”。她调整了好几次,依然如此。脑门上隐隐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大帮人看着她,让她如坐针毡,明明半小时前刚测试过,怎么说坏就坏了。终于,她放弃了,绝望地冲着梁副总摇摇头。梁副总尴尬地咳嗽一声,在U型桌的电话机上拨了一个号,说道:小林,你来一下。不一会儿,会议室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路悠然坐在梁副总右侧,正对着会议室大门,他无聊地自我放空,门被推开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剪裁合体的黑色小套装,白衬衫,及膝职业裙,一丝不苟,完全职业女性打扮。路悠然对这样的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副模样出现在总公司一点都不奇怪,可是,这里是研发中心,不该都穿着白大褂吗?她这样能做实验吗?他顺势抬眸看到了她的脸,干净白皙,像刚出校园的女学生,一副不谙世事天真可爱的模样,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个叫“小林”的女孩子扫了一眼会议室,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道小陈身边,低语了几句,小陈尴尬地笑笑。她俯下身,在笔记本上敲打起来。路悠然看着她半弯着身子,脖颈白皙修长如天鹅般,一条银色的锁骨链顺势垂下。她朝着小陈努努嘴,小陈起身开始简单介绍研发中心的历程。虽然气氛依然有些尴尬,但好歹可以掩饰过去。
对于研发中心,路悠然了如指掌,对于公司的重大项目,他也基本心如明镜。此行只是例行公事,看惯了总部办公室出出入入的职业套装,偶尔看看实验室白大褂也不错。没料到,这里也会遇到职业装。恍恍惚惚中,他仿佛对这张素净的脸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想起曾经在某个瞬间,在他极度孤单的时候,是她陪伴着他。好奇怪,他都不曾见过她。
小陈介绍完研发中心的历史,投影设备已经恢复正常。小林朝着小陈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又转身朝着梁副总微微欠身,毫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自始至终,路悠然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心里莫名有一丝遗憾。
会议大约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各个项目组负责人都陈述了自己手头的项目进程和预期,这些资料路悠然都看过,他假装认真地听着报告,偶尔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脸上一丝情绪都未表露。开完会,梁副总暗示给路浩然安排了午餐。路浩然早就想走了,一转念,或许能再见到那个唤做“小林”女子,竟然鬼使神差地默许了。路悠然再次暗暗确认,这确实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有些糊涂了。
研发中心历年来都是狼多肉少,目测女职工的数目不会超过一只手。前台的小美女天天享受着各种殷勤。
两台商务车送一行人到了餐厅,非常低调的湖景包厢。觥筹交错之间,路悠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身影。他来者不拒,几乎喝趴了一桌人。他觉得自己变得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自己。他特别讨厌应酬,之前总是东躲西藏,能逃就逃。今天居然自己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来。席间唯一的女生是梁副总的秘书小陈,她滴酒不沾,红着脸,悄悄地坐在一旁。路悠然的目光偶尔从她身上掠过,她好像特别敏感,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在众人的恭维声中,路悠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那张素净清丽的脸。
路悠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闷闷的声响。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特别安静。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理不出头绪。直觉告诉他,他是认识这张脸的,可是他想不起来,甚至连“林夏”这个名字都感到非常陌生。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他从小都聪慧伶俐,读书比哥哥路浩然更好,只是自己玩心太重,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如今,哥哥都博士毕业了,自己在英国勉勉强强混了个硕士,差点都没拿到优秀毕业生。
想着想着,桌面上的手机一亮,他拿起手机看,是萧若遥的信息:记得提早来啊,改衣服要一天时间。
路悠然抿嘴笑,快速回复道:我这种标准身材,需要改衣服?
萧若遥和钟沐绮的狗血爱情一直是路悠然嘲笑萧若遥的素材,乐此不疲。他不明白萧若遥的隐忍,明明喜欢,把钟沐绮当眼珠子一样爱护,却说不出口,两人相互喜欢,却一直像陌生人。喜欢就要让她知道,忍着憋在心里不难受吗?路悠然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心意,他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开心就在一起,感觉没了就分开。他有很多红粉知己,即使分手了,依然可以做朋友。路悠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出手阔绰。彻底分手后,再去找下一个目标。每个女朋友之间,会留出2-3个月的间隔,这是他对每一段感情的尊重。
林夏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换上居家服,打开电脑开始写日记。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偶尔回过头看看,会嘲笑当时的矫情,会感谢自己的坚持,会有许多对生活的感慨。她的生活简单又复杂。她没有来得及收拾好往日生活,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的任务。她偷偷隐去了自己的留学经历,拿着国内的本科学位应聘GLA研发特助岗位,一个不起眼却可以看到很多内部技术资料的工作。这是她的目标之一。另一个目标也越发接近了。
林夏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透明泛着健康粉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屏幕上渐渐显示一行字:路悠然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