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寒暄了几句,杜莹然瞧着时间也不早,低声和三公主说了,便准备回去。此时一更天也过,若是往常已经是宵禁的时候,只是今夜并无宵禁。
杜莹然离开的时候正巧孟宪潜和孟舒志向着孟玉溪方向走来,杜莹然蹲着礼,孟宪潜开口说道:“今日里你跳得很好。”他的态度柔和,面容带着笑,是对杜莹然的肯定。
寒暄几句之后,孟宪潜态度温和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你爹爹也当一直在等你。”
杜斐想来就在屋中等着,杜莹然对着孟舒志点头之后,带着剑兰和鸢尾离开,跟着宫人出了宫门,早有马车在外候着,上面竟坐着的是杜斐。杜莹然面上带着笑容,眼眸也亮晶晶的,“女儿今日里跳得很好。”
杜斐笑着伸手把杜莹然拉上了马车。
孟玉溪见着了祖父和孟舒志,也迎了过来,挽着祖父的臂膀撒娇道:“许久都没有见到祖父,我想念的紧。”
李梦竹对着孟宪潜一行礼便离开了,可惜她的呆子哥哥不在,若是亲自见到了孟宪潜,恐怕高兴得要说不出话来。
孟府的三人并下丫鬟之类,登上了宽敞的马车,月色踏香而归。“等到娘看到你,免不得要心疼,你瞧瞧你,瘦了这么多。”孟舒志说道。
“看上去虽然瘦了,实则身子骨好着呢。”孟玉溪笑着说道,“我可是日日跳舞,指不定比你的耐力还要好。”
孟宪潜听着孙儿同孙女说话,微微眯起眼睛,若不是参加万寿节,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歇下了,他的精神有些疲惫,靠着马车壁发出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孟玉溪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披风,披在了祖父身上,同孟舒志并排而坐,声音也压得小些了。两人到后来难免就谈到了杜莹然,孟玉溪见着兄长的耳根有些发红,她心中立即知道兄长也心悦杜莹然,开口说道:“今日我同她也说了话,她今日里跳舞跳得真好。”
孟舒志想到她今日里飞旋的舞步,那水袖扬起落在鼓面上的景色,她在鼓面上的飞舞,脚尖点在鼓面,自有动人的韵律同那琴音相和。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得到不一样的惊喜。
孟玉溪见着兄长的眼眸如同寒潭之中倒映的明月,轻声说道:“哥,你心悦她?”
孟舒志从自己的想象之中退出,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神情有些狼狈,低声说道:“她今日跳舞很好,与你相比如何?”
孟玉溪瞅了兄长一眼,放过他,开口说道:“若是论起功底,不相上下。”孟玉溪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现在我不如她,不过今后不会。”
“哦?”孟舒志挑挑眉。
“我从三公主那里知道,她平日里腿脚和手臂都绑着沙袋锻炼自己的耐力,我不如她。”孟玉溪说道,“我想就算是万寿节结束了,今后也要更用心些。”
等到回到了府中,柳莲安也在候着,见着孟玉溪笑盈盈迎了上去,“今日可顺利?”
“恩。”孟玉溪见着表姐,似乎比上次见着的时候越发削瘦,孟玉溪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此时柳莲安提议晚间要和孟玉溪睡在一处,孟玉溪自然不会推辞。
等到相处在一块儿了,孟玉溪低声同柳莲安说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柳莲安知道孟玉溪要回来之后,刻意清减了自己的食量,晚间不过用些果蔬之类,便显得憔悴些,这样的做法也起到了她所想要的成果,此时孟玉溪的眼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愧疚和心疼。柳莲安瞧了如墨一眼,便按照两人事先拟好的章程来说话。依旧是和如墨的一唱一和,虽然是老招数在孟玉溪这里格外好使,两人柳莲安端着揣着,如墨做心疼小姐的模样,两人声色俱下,让孟玉溪稀里糊涂就附和两人的话语,定下了这段时间寻个好日子一块儿在外郊游。
柳莲安这般急切也是有理由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段时间就算是孟舒志难得从书院里回到了孟府,她也难有机会同他私下多说几句,便只好把主意打到孟玉溪的头上了。听着孟玉溪答应了,柳莲安也带着笑,比刚刚多了几份真诚,道:“好久没有同你还有表哥一块儿出去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外出。”
孟玉溪应了一声,此时答应了柳莲安之后心中便有些悔意,自己同柳莲安出去也就罢了,带上自己的兄长作甚?毕竟她曾差点动了撮合二人的念头甚至告诉了柳莲安,再让两人多相处似乎是不大妥当。孟玉溪又着实心疼柳莲安,自从她那未过门的夫婿去了之后,这段时间表姐恐怕也是难过,自己又不在她的身边,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同兄长多陪陪柳莲安,也是不错。这样的两个念头在心中翻腾,让孟玉溪觉得有些头疼,既然已经答应下了,又有自己照看,表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孟玉溪终于这样自我安慰,附和柳莲安的话语了。
原本回来的时候就晚了,心弦一松柳莲安有些困倦,掩着手打了一个哈欠,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休息,就算我有一箩筐的话要同你说,也要等到明日。”
孟玉溪捏了捏眉心,勉强笑道:“若不是表姐你说,我还不觉得,此时也觉得有些累了。”
柳莲安见着孟玉溪的样子,站起来到孟玉溪的身后,伸手食指指腹到孟玉溪的两鬓,细细按摩,口中低声说道:“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你,我心里高兴就有些失态了,你跳舞又累,我还拉着你说话,想必你也早就累了。”
“表姐。”孟玉溪拉下了柳莲安的手,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我见着你也是心中欢喜。这本是人之常情。”
柳莲安抿唇一笑。
孟玉溪和柳莲安两人夜里睡得沉沉,一个是因为白日里过于疲倦一个则是达成了心愿的心满意足,杜莹然那里更是不消多说,一夜无梦,而齐灼华这里便不大好受。
齐灼华自从离开皇宫之后,心中并不平静,勉强合眼之后,梦里仿佛是那个锦衣丽服端庄大方却内心荒芜的孟府少夫人,每次的宴席之中,耳畔絮絮叨叨似乎都是旁人说起杜莹然同莫将军的恩爱,赞叹杜莹然医术的妙手回春和医者仁心。她端着笑着,回首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旁人对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怜悯。那样的怜悯的目光让她心中难过,夫婿卓然而立,才名远扬,偏生是个有名的痴情胚子,心仪那早早去了柳家表妹。她用贤惠和端庄来武装自己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过了一会儿梦又变了,成了今日里鼓面上起舞的杜莹然,耳畔依旧是人的轻声絮语,说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在杜莹然和三公主的节目面前不堪一击,众人的指责声还有对杜莹然的赞叹声,是她今生的噩梦。
齐灼华死死拧着眉头,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沁出,她的双手抓着富贵花开的锦被,双脚蹬踏在床板发出重重的声响,这般的动静惊醒了守夜的丫鬟,披着外褂匆匆过来,见着齐灼华的样子知道是被梦魇着了,连忙轻声喊着,“小姐,小姐。”
齐灼华被摇晃而醒的时候,浑身汗涔涔,上辈子的时候任谁都在嘲笑自己,那如同梦魇般的过去纠缠着她,还有今晚上众人的低语,她的单手揪着胸口,开口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之声。前世的噩梦和今世的噩梦交织在一块儿。
丫鬟被齐灼华的样子吓了一跳,见着她神色痛苦,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汗水,捂着胸口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就去找夫人去了。
齐灼华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落入到一个温暖带着香气的怀抱,她的娘亲周氏现在还是满头的乌发,并不是上一辈的苍老,她眼眸之中全然是对自己的关系,“胸口疼?”眼中有着关切。
“只是做梦魇着了。”齐灼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碍事的,娘亲。”
梦魇了?想到今日参加万寿节,想到女儿回来时候也是魂不守舍,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周氏柔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记得你在给圣上拜寿的节目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可是除了什么差错?”把放在一旁准备的温水递给了齐灼华,让她润润嗓子,自己则是用手绢擦拭女儿额头上的汗水。
齐灼华想到今日里杜莹然的舞蹈,面上越发苍白,勉强一笑说道:“无事,可以说比平日里跳的还要好。”
“若是真的如此,你也不会这般了。傻丫头,有什么话不能同娘说的。”因为夜里的惊汗湿了她面颊上的发丝,周氏捋了捋女儿的长发。“晚上便见着你的兴致不大高。”
齐灼华听着周氏的柔声细语,忽然有一种说出一切的*,眼泪簌簌落下,咬着下嘴唇,便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