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安闭着眼,感受周遭的人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听风来了让柳莲安长舒一口气,她也不必犹豫,被人搂在怀中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闭着,柳莲安的身子原本就不好,今日里赵老夫人的心绪起伏不定,于她何尝不是如此,原本只是装晕,到了最后竟然是真的晕厥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袖笼之中那块浸润了溪水的帕子真是冰得紧。
感受到了手腕上搭上了一块儿手帕,接着自己有些发冷的手腕被人按住,柳莲安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如同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等到终于睁开眼的时候,侧头见着屏风那边是人影晃动。听着隔着屏风大夫说着无甚大碍,受了惊吓,应当一会儿就醒,眼睛又闭上。
原本已经凝固了思维又开始缓缓转动,也不知道外祖母的身体如何了,她的心中微起涟漪,也不知道期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想到了初见时候外祖母怜惜地把自己搂入到了怀中,想到了外祖母牵着自己的手,她的冰冷的手被外祖母柔软温暖的手暖起了温度,又想到了刚刚在后院之中对方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冻伤人的人的话语。
柳莲安的眼睛闭上,曾经的外祖母对待自己真的很好,但是为什么不肯让孟舒志纳了自己,只是她一句话的事情。如果外祖母醒不过来,柳莲安抿了抿唇,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小姐,你终于醒了。”如墨就在旁边候着,如墨当时落后听风几步,刚踏入到了后院,见着听风大惊失色,继而便见着老夫人?大半个身子倒在水中,头还磕在了假山上,血水从发髻之中渗出,小姐伏在老夫人的身上,心中骇了一跳。此时如墨见着柳莲安醒来,连忙用软枕垫在柳莲安的身后,“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我没事,但是外祖母呢?”柳莲安说道,“我记得外祖母磕着了头。”她的话语带着些焦急,说完就掀开了身上的锦被。
如墨连忙按了按柳莲安的手背,“老夫人那里不太好,还昏迷着。”如墨小声说道,“庄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围了过去,听风已经让人去禀告了府中,大约是需要进宫请御医的。小姐可要过去?”
柳莲安点点头,“伺候我更衣,我现在便去。”
“小姐,大夫刚刚也说你的身子有些虚。”
“总不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柳莲安摇摇头,心中庆幸自己为了得到孟玉溪的怜惜,清减了自己的食量。
如墨不过是劝说几句,小姐醒了不去看老夫人总是不好的,伺候了柳莲安更衣,一边小声问道:“刚刚在后院是什么情况,老祖宗怎么就倒地了?见着你同老夫人倒在地上,就连素来稳重的听风姑娘也是变了脸色。”
“我当时背对着外祖母,并没有见着以我的猜测,应当是绊着石子。”柳莲安垂下了眼眸,“我听到了声响,回头一看便见外祖母倒地,头上还冒出了血,心中焦急谁知道脚下一软眼前也是发黑,就跌在了她的身上。”
柳莲安不仅是对如墨这般的说辞,对着听风是这般的说辞,等到孟府的孟老爷子孟宪潜来得时候,她也是这般的说法,只是柳莲安在孟宪潜的充满睿智和通透的目光下,脚下有些发软,就连手心之中也是一片濡湿。等到孟宪潜终于转开了目光,柳莲安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腿脚却依旧发软,接着如墨感觉到了小姐大半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只好暗自支撑着。
“听风,大夫怎么说的。”孟宪潜唇边失去了素来噙着的笑容,坐在了床塌边,拉着赵老夫人的手。
柳莲安注意到两人的手指交握,从听风那里已经知道了老夫人不大好的消息,那大夫能做的只是止血,只有等到宫中的御医来了,再诊治一番。
宫中所来的御医正是与杜莹然有过交集的周若禾,
给老夫人把脉之后,也是说老夫人的状况凶险,原本身子就不好,这般撞在了假山上,头上出得血还是小事,关键是脑中的淤血。
“先用这个方子。”上一次还赖孟舒志同沈子豪两人的出手相处,给老夫人医治的方子也是推敲了再推敲,“我再寻人斟酌一番。”没有再进宫,周若禾反而是去了宫外杜斐所在的及第巷子,同他商讨。自从同杜斐相交之后,两人便时常如此,相识的时日不长,却如同神交已久的老友。隐去了孟老夫人的姓名,只同杜斐说了赵老夫人的状况。
杜莹然正给周若禾斟茶倒水,听着他说起了上了年纪的老者撞了头,杜莹然略一想便觉得这个病症麻烦得很,若是上了脑干,这人就没法救了,就算是没有撞着脑干,也当是有脑震荡,听周若禾的说法,脑中还残着积血,当真是十分难做。杜莹然若是单用中医,恐怕连救活这位患者的本事都没有,杜莹然行礼之后便退下,自然没有想到这位撞了头的麻烦之极的医例,正是孟舒志的祖母赵老夫人。
药铺的小阁之间,杜莹然同正在煎药的剑兰说道:“瞧着这天气,越发生冷了,前两天的小雨还以为会下雪,谁知道不过是冷雨罢了。”
剑兰拿着蒲扇给炉子风口扇了扇,笑着说道:“小姐,你也想进宫见三公主了。”
“不跳舞了,便觉得时间空闲了大半。”杜莹然收敛了裙摆,坐在了小兀子之上,“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剑兰同杜莹然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而周若禾同杜斐的说话之后,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是摇头,也是热闹不已。
等到煎好了药杜莹然让剑兰去给沈子豪送去,便见着杜斐一人手指蘸着清水在桌子上比划着什么,说道:“今日里周御医怎的走了这么早。”
“他那边要调整一个方子。”杜斐顿了顿说道,杜莹然见着杜斐仍然在思索,也不打搅,收拾了周若禾用过的茶杯。
周若禾回到了孟府的别院之中,就调整了方子,病榻之中的孟府老夫人气若游丝,面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倒在山涧的清水之中,也幸好之前同杜斐推断病症的时候也说过这一条,此时面对着焦急的孟府之人,也可以说是淡定自若。
“药服用下,三日的时间,看看会不会好转。”周若禾如此说道。别院之中忙忙碌碌,因为周若禾说了不宜挪动病人,孟府大半的人都来了别院,孟玉溪同孟舒志还有柳莲安三个小辈,也是伴于床榻,尤其是柳莲安通红了一双眼,见着了孟玉溪同孟舒志两人,眼中的泪水就簌簌落下,说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跟着外祖母,搀扶好她,也不会这样。”
柳莲安面容的凄哀之色,让孟玉溪心中不好过,反而浅声安慰起了柳莲安,“表姐,这与你不相干的,若是祖母知道你因此而心上,也会心疼的。”
武氏见柳莲安如此,也是连忙说道:“可不是,快擦擦泪,若是老夫人见着了,指不定有多心疼呢。怎的弄得这般狼狈,一双眼都熬红了,别哭了。”
好不容易安抚下了柳莲安,反而是孟舒志的眉头微蹙,开口说道:“祖母是想同你说什么,后院之中只有你同祖母两人?”
柳莲安垂下了头,心中一缩,周若禾说过要等三天,三天之后看看外祖母的状况再说,柳莲安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念头,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孟玉溪一眼,孟玉溪心中顿时起了怜惜,揽住了柳莲安,轻声说道:“说什么有什么要紧的,总不能是表姐害了祖母。”
孟舒志听到此言也不再开口。听风听着孟玉溪和武氏的话语,唇瓣微动,看着柳莲安的神色,终究什么也没有开口。孟老夫人知道了柳莲安所做的事情,特地叮嘱了听风,这桩事从头到尾就当没有发生过。加上听风也不知道柳莲安有那般惊世骇俗的心思想要给孟舒志做妾,故而此时听风什么都没有说。
柳莲安见着听风的样子,稍微放下了心来,只要等三天,再等三天,她的目光落在了武氏的身上。
第二日的夜里飘起了大雪,杜莹然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鸢尾面容带着笑,语气情况,“外面下得都是雪,真是漂亮的紧。”原本的性子过于沉默,离开了齐府,在小小的及第巷子之中,性情也活泼了些。
“依我看,等会就可以见着三公主打发人过来接我了。”杜莹然笑着说道,“我也同爹爹说一声罢。”
鸢尾笑了笑,替杜莹然整理好了衣裳。
杜莹然推开了门扉,见着屋外银装素裹,院子里的那银杏树上挂满了雪,空气之中是清新带着凉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