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乍起,欧阳一伸手,把芷云搂到怀里,用自个儿雪白的狐裘袍子将她包裹起来,其实,芷云并不怎么冷,身为一个法师,哪怕现在有孕在身,不能使用魔法,可是本身的体质就算达不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却也相差不远,这么一点儿冷风,绝伤不到她。
可芷云抱着一只大‘暖炉’,很享受,很惬意,自然也就不会拒绝。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周围的奴仆们却皆垂头不敢直视,像个木桩子一样低眉顺眼地行礼,只有七月和十月两个丫头相互交换了一个颇带了几分揶揄的笑容。
弘昊和弘昼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瞅着他们,还时不时地咬耳朵嘀咕几句,欧阳咳嗽了一声,也没有不好意思,到是芷云瞪了他一眼,结果,身后又传来几声嗤笑,欧阳顿时做出正人君子状,正了脸色训斥道:“你们两个小的,怎么还不去上书房读书?呆在家里偷懒啊。”
“阿玛,今天是三哥的好日子,弟弟们请了假。”弘昊当然不怕他这个纸老虎一般的阿玛,一句话堵了回来。
两个人慢步到了正院,堂屋里早黑压压的满是人群,众人见王爷与福晋相偎相依着进屋,一向冷心冷情的雍亲王甚至亲身帮芷云去了斗篷,递给旁边儿候着的丫头,到也没说什么,她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没办法,现在整个雍王府其他的女人完全就是摆设,连弘昀弘时两位阿哥的母亲——李氏,如今也只能在大白天借着和王爷商量家事的由头见上一面,她们也早就没了什么想头,不得不说,实在不能小看了古代这些女人们,她们的韧性和适应力都强得惊人。
芷云大大方方地和这帮子女人们应付了几句,含笑对李氏道:“弘时媳妇我见过,真是个不错的,家世出身好,德容言功俱是一流,父兄也争气,你啊,以后就等着享儿媳妇的福吧。”
李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面上还是露出喜气的笑容连连应是,一时间招得宋氏,耿氏几个女人侧目,府里谁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李氏中意的是乌雅氏婉婷,虽然这个婉婷家里和德妃娘娘家的关系不算太近,但好歹也是没出了五服的亲戚,有她做媳妇,弘时肯定被德妃娘娘看重,而且,与许多高门大户相比,乌雅家门户略低,那个婉婷听说又是个好拿捏的老实人,不必担心她掌握了弘时,所以,李氏一眼便相中了,也曾与胤禛说过几回,可惜,对那种像面团一样的女孩子,欧阳虽然不至于不喜欢,但做皇家的媳妇显然不合适,欧阳也不想祸害人家,还是选了性情通达,手段也好的栋鄂氏。
芷云喝了一口香茗,悄悄地摸了摸肚子,看着不在意,实际上对下面的异动了如指掌,望了站在李氏身后,有着窈窕身段儿的钟氏、刘氏和田氏,这三个都是弘时的小妾,其中钟氏是李氏亲自挑选的,也最得弘时的宠爱,刘氏和田氏都是德妃娘娘送来的,不是那种很貌美的人,只能说还算端正,弘时平日里对这两个也是淡淡的,没多少宠爱。
看了看这三个,再看了一眼因为有孕,而小心翼翼地坐在绣凳上的范氏,芷云勾了勾嘴唇,还是自家相公的眼力好,这范氏乃雍亲王亲自给弘昀挑选的侧福晋,正是范家这一代的嫡女,范家是清朝有名的汉人世家大族,它和现在那些暴发户一样的所谓大族可不一样,是范仲淹的后人,正经的书香门第,家教森严,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那就没有一个眼皮子浅的。
正想着,只见崔嬷嬷走进屋来,回身瞧了眼身后,脸上挂了一丝笑意,躬身禀道:“爷,福晋,三阿哥和三夫人来给主子们请安敬茶了。”
崔嬷嬷的话一落,就见弘时携着一个身穿正红旗服,满头珠翠的女子踱进屋。
芷云仔细看了看,见这栋鄂氏生得明眸皓齿,肌肤雪白,是个极为动人的佳丽,走起路来端端正正,大大方方,脸上也没有一般女子的娇羞,俏丽中透着几分活泼,哪怕是站在雍亲王府里,被那么多女人火辣辣的眼光盯着,也依旧不卑不亢,很有风范,当然,以芷云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手也有一点儿细微的颤抖,显然心里并非完全没有忐忑的,不过,到确实有正室夫人的架势了。
李氏这会儿见到了栋鄂氏,又看见别人眼里的羡慕,哪怕一开始不大自在,但此时心里也不觉有几分满意。
罢了,她这儿媳妇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弘时能有个好外家,再加上比弘昊年长许多,说不定,弘雍亲王世子的位置可能就不再是空中楼阁……
芷云笑着和弘时栋鄂氏说了两句话,十月就取来蒲团,放在地上,弘时携着妻子双双下拜,七月递给栋鄂氏一只茶盏。
“阿玛请喝儿媳妇茶。”
栋鄂氏恭恭敬敬地捧着茶盏奉在欧阳眼前,欧阳点点头,板着脸,意思意思地沾了沾唇,递了红包过去,教训了几句要好生相夫教子的话,也就罢了。
芷云捂住嘴偷笑,欧阳这会儿肯定不大自在,说起来,虽然要按照真实年龄算,欧阳已经是个‘老妖怪’,但在他的心里,其实依旧是把自己当年轻人看的,现在喝上了儿媳妇茶,感觉肯定非常微妙。芷云到没那么多的想法,只是也不觉莞尔,想到将来弘昊弘昼娶媳妇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纠结一番?大概不会吧,芷云摸摸下巴,自己的适应力还是很厉害的。
等到栋鄂氏给芷云和李氏敬完茶,又给宋氏、耿氏,行了半礼,其他的侍妾们也过来与她见过礼,然后,就是弘时府里的三个妾跪下给她奉茶了。
这一通礼仪行完,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晚上又开了个家宴,算是庆祝弘时大婚,闹了整整一天,小阿哥们到是开心,他们正好借机请假不用去上书房读书,芷云却累得很,天还没黑就和欧阳一起窝回屋里歇着。
晚上落了雪,把大地染得一片素白。
芷云倚在床头看书,欧阳则在一边的炕桌上翻阅来自各地的信件密折,有一部分看完批示后准备明日下发或外送,另一部分则扔进搁了一块儿有泯灭作用的晶石的盆子,一瞬叫消失得连灰尘都不曾剩下。看着看着,芷云便不由感慨,想做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那是当然的,想当下一任皇帝,这一任皇帝的信任不能缺少,为了让万岁爷相信自己,那争权夺利的心思就不能太重,无论哪一个皇帝,哪怕心里想把儿子当成储君培养,也不会愿意自己还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的儿子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你要是一心讨好皇父,一点儿进取心都不显露,一点儿自己的势力都没有,那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万岁爷把你当成个最宠爱的儿子看待,绝不会让你沾手皇位,毕竟,想坐稳那把椅子,没有野心怎么成?
再说,哪怕皇帝喜欢你,真一封传位遗诏让你做皇帝,你没有实力,没有人支持,只靠一纸遗诏,就想当皇帝?别做梦了,真当其他的虎视眈眈的阿哥们都是纸糊的?哪怕真让你做了皇帝,恐怕也是个傀儡皇帝吧。
就像欧阳,他平日里摆出一副忠臣,直臣的样子,太子在的时候,一心效忠皇帝,辅佐太子,太子被废了,就一心为朝廷办差,可不说暗地里的,他明面上的势力也不小,还是正大光明地建立起来的,看着并没有刻意,似乎只是为了更好的办差,又有眼光,看重的人虽然一开始不显眼,但个个有本事,他不过在人家不顺利的时候因为惜才而搭了把手,事先肯定不知道这人将来会发达,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很好运地发展了那么大的势力。
康熙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也只会抚须夸赞自家儿子有眼力,有识人之明,是个当贤王的材料,心里不会有什么戒备之类的心思,等到他想要确定胤禛为继承人了,这样的资质也足以担负起一个国家,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想什么呢?不舒服?”
看完一本折子,欧阳一抬头,就见自家媳妇正迷迷糊糊地发呆,不由好笑,扔下手头的公务,凑过去搂着媳妇,给她揉了揉腰身,今天忙了一天,媳妇又怀着孕,恐怕真累了。
芷云惬意地哼了一声,才懒懒地道:“没什么……对了,十一月二十三是德妃的生日,你可别忘了……”欧阳这家伙总记不住德妃的生辰,他好歹也是个法师,记忆力好到一年前的某一天吃的什么饭都不会忘了,偏偏对这些很不上心,闹得每一回德妃过生日,礼物都是顺手从库房里随便挑的,和人家十四那精心准备的寿礼一比,心思上的差距就很明显了,大清以孝治天下,他既然想当皇帝,怎么能在这上面给人家留下什么把柄。
欧阳大约是猜出媳妇的心思,挑挑眉笑道:“我和德妃的关系不大好的事儿,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虽然我大面上规矩从来不差,可要是做得太尽心了,那就有些假了,像现在这样,不失礼,也不过于亲近,才是最正常的,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万岁爷不是也没说什么,说不定啊,他心里还觉得自己的四儿子实诚,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会正大光明地表现出来,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