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离开的这一次，他终于才明白，自己做的那些，到底是折磨着谁。
林糖被他这般揽在怀里，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恍若在梦里一般的。
“以前的那些，都过去了，跟我回去，可好？”
她埋头在他胸前，神思瞬间的恍惚……
跟他回去……
她，可以吗？
“好吗？”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抚了下，“你可还是在怪我，当时说让你走的话？”
心下微顿，她摇摇头，那时是她一心想要离开，甚至说是她自己逼得他说出了那句话而已……
只是这个摇头的动作只是本能的反应，她脑中，依旧是杂乱一片，心绪起伏剧烈，甚至无法沉静的思考她到底该如何回应。
他眼底沉沉闪过什么，薄唇微启，“如果我说当初我有我的理由，你可想听。”
他……的理由？
她呼吸微顿，从他怀中微挣了下，抬眼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竟不是因为她那般对待梁虹，所以一气之下……
如果说他另有自己的理由的话，是不是表示，他或许看清楚了她的意图，当时那般做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你说的理由……是什么？”她说着，声音不觉带了颤意，眼底还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
很难想象，便是几天之前，她还一心抱着与他划清了界限的念头，而现在，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再继续听下去了，她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听了他的理由，怕是她自己更加无法再坚定……要离开的念头了……
而她却是……
“糖糖。”他突然开口，眸底沉沉的暗涌，那些涌动的情绪将她吞没一般，她甚至看到那些复杂的情绪里夹杂的痛苦，心底狠狠疼了下，她颤着声音，“不必……不必说了……”
如果那理由让他这般痛苦的话……
他却摇了头，“你可还记得，之前白露欺负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她张张口，脑中蓦地闪过白露的脸，闪过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当时让她那般痛苦的事，现在想起来，却好似另一世里的事情了一般……
他说过的话许多，她却不知他此刻指的是哪一句。
他紧紧看着她，道：“从她一开始欺负你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要将这些都告诉我。”
脑中微闪，她在他的话里终于想起来……
在她刚刚踏入他的生活圈，那时还在“酒坊”上班的时候，他对她说过……
——这不只是你自己的事，白露欺负你，说到底是因为，所以也算是我的事。既如此，你就该告诉我。
记忆已有些模糊，她只大概记得他话里的意思，忘了他具体的话，只是仍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的模样……
他还说过，既然是与他相关的事，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他说旁人欺负她，便也是打他的脸……
“想起来了？”他道，眼底流淌着墨色的复杂之色，他说，“小糖，这话依旧作数，只是你好像从未将这话记在心上。”
“我……我不知道……”她脸色渐渐的苍白，不自觉的摇着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因为我知道，你这次离开，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说，目光沉沉。
林糖顿住，“你……”
“我知道了。”
窗外，鞭炮声响起，有小孩子喊着大人的声音，热闹喜庆，她却生生从这份过年的气氛里隔绝了一般，脑中轰的一声，只剩下他这短短的四个字……
他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她看着他，出口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了一般的，一瞬间的功夫里，脑中蓦地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她欺负你，你为何不说。”他开口，却是如此道。
“你……在说什么……”她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剧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却攥住她的肩，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曾经你对不起她的，也已经尽所能偿还，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在我手里吃的苦头还不够？所以由着旁人骂你虐你才心里安生？”
他字字句句的话都在暗示着……
他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梁虹……
她眼前闪过梁虹的模样……
对不起，偿还，这两个词落在她耳中，让她不得不往梁虹身上去想……
她离开的原因，很大一方面，正是梁虹不是吗……
但即便不是梁虹，她还是打算离开的，只是原因，或许会有不同……
她手指不由的颤着，声音也颤得厉害，轻摇着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否定着什么，“不是……我离开，到底……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五年前一样，都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
“你还要替她瞒？”他逼近她一步，声音沉沉的压抑，压抑着眼底翻搅的情绪，“林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说出让你走的话，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看不出？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的异常和变化，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谋算着离开的心思？”
她呼吸极度不稳，脸色骤然的苍白……
“我之所以让你离开，之所以那么顺着你的意思说出让你走的话，也正是为了解决后面的问题。”他攥着她肩头的手更紧了紧，只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那只手的力道又松了下来。
到底……是他太着急了吗……
“小糖……”他声音缓了些，“我已经知道，梁虹逼你离开的事了。”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梁虹的名字。
林糖脸色煞白，知道再无法逃避，“你……”、
“是，我知道了。”他抬手覆在她的脸颊，“在更早之前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只是那时并不能确定，毕竟……她，是我的亲妹妹……”
说到这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阿琛……”
林糖知道说出这些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想象，敏锐如他的人，在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会是何种的心思，就连她，与梁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看到她的另外一面时都是那般的……
更何况是他……
“没事了，该想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清楚了，是我的过失，没能发现她真正的心思，也不知道，原来她对你的恨意竟……”
“我知道，”她打断了他，声音依旧颤得厉害，“我知道，我不怪她……我知道她这样对我本是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她会那般掩饰罢了……”
他眼底一抹复杂，“小糖，以后，不会了，你欠她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以后会偿还给她。”
她怔住，目光愣愣的看着他，不可置信一般的……
压在她身上五年的枷锁……
梁琛伸手，将她再次揽入怀中。
他终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她没有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了梁虹的，他知道这是她对他的体谅。
“所以，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了。”他看着她，声音低低。
林糖喉间微涩，有什么东西压抑得难受，连眼眶都泛起了酸意，意识些微的恍惚，曾经压在她心头沉重的东西，突然就消失了大半，这种感觉，让她有种恍惚梦里的感觉……
梁虹……
他说他知道梁虹对她做的事了，他说以后她不欠她的了，他说……跟他回去可好……
这一系列的变故，突然得让她几近恍惚，心底叫嚣的声音不断的蛊惑着她，告诉她答应下来……
她抬眼，看着他的模样，多年前的少年模样与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合……
“阿琛……”
她呢喃一般。
“嗯，我在。”他看着她，惯常冷漠的眼底，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我……答应。”
如果是他的话，她还可以……再试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