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看到司徒允那条奇怪项链的一瞬间,高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出片刻,他就想起了一件事。
还在宁河市的时候,他曾和司徒允一起去过疗养院探望司徒允的奶奶。
因为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司徒奶奶据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神智混沌不清的状态中。
不过,高岩跟着司徒允去探望她的那一天,老人家难得处于清醒状态中,正由疗养院的护理人员陪伴着,坐在一把安乐椅中,望着前面桌子上的一只透明的小玻璃瓶出神。
高岩惊讶地发现,那只小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一颗颗如成人指甲大小的宝石。这些宝石五颜六色、形状各异,在由窗外透入的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甚是美丽。
他当即惊讶不已,心想司徒家虽然有钱得不得了,但也不至于招摇到这种地步吧?将满满一玻璃瓶的精美宝石放在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房间里做装饰品,就不怕招贼惦记吗?
司徒奶奶毕竟年岁大了,久经风雨,一眼就看出了高岩的疑惑,便眯着眼笑了:“这宝石是假的,是高仿真的赝品。”
接着,她耐心地跟他解释,自己娘家曾是做宝石生意的,进来来往于各地进货出货,可由于宝石珍贵,经常会引来某些不法之徒的窥视。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身上总会带几颗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希望关键时刻可以用来迷惑坏人。
“只可惜啊,”说到最后,司徒奶奶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深切的悲痛之色,“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王家最后不是败在了外人手里,而是败在了那个被所有人都看好的上门女婿手里……钱没了……宝石没了,生意败了……我爹气得中了风,就这么撒手人寰了,我娘天天哭,眼睛都瞎了……我们孤儿寡母要活命,可墙倒众人推,到处都是要债的,怎么活啊?”
她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爹啊,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怎么就看上那个穷小子,信了他所谓的‘一生一世’?是我害死了你!”
面对前一秒还和蔼可亲的老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高岩正不知所措,不料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双目圆瞪,全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广忠,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他们都是错的,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你已经死了,是不是?我看到你的魂了,看到了?可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不说话呢?为什么啊?!”
当时的高岩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一心只想快点挣脱她的拉扯,直到后来冷静下来细细琢磨,结合司徒允曾跟他提起过多年前他亲爷爷卷着钱财与情人私奔了的事,才慢慢明白,老人当时因为回想起伤心往事,又陷入了神智不清状态,错将他当成了当年背叛她的前夫“广忠”了。
高岩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这段司徒家的伤心往事,他听过之后也并未过多的放下心上。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疯疯癫癫阿德奶奶突然叫出“广忠”这个名字,又听她提到假宝石的事,记忆之闸一下子就跳开了,令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时,刚才正拼命摇晃阿德奶奶、希望从她嘴里掏出真相的司徒允见这招根本就没有效果,反而令对方惊慌失措,心智更加混乱了,终于停止了这种无谓的举动,改为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司徒,该不会……”他望着双眉紧锁、脸色铁青的司徒允,正想细问,却被对方一个手势制止。
只见,司徒允依然紧地盯着阿德奶奶脸,一副恨不得直看到她骨子里去的样子,弄得方莹蓝及阿德母子一个比一个奇怪不已。
“他到底在看什么?”方莹蓝忍不住捅了捅高岩的胳膊,小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岩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正犹豫间,忽听司徒允对一边正发愣的阿德喊道:“阿德,赶紧将你奶奶弄回家里去,然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谈!”
阿德本想问到底何事,可一看到司徒允青得都可以拧出水来的可怕脸色,最终还是将一肚子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广忠,哈哈,宝石,死了,死了,好多血啊……”阿德奶奶依然还陶醉在她那个疯狂的自我世界中难以自拔,不过好歹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一些,在阿德和杨文娟的劝说搀扶下,终于肯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岩、司徒允还有一头雾水的方莹蓝也跟着这三人一起到了他们家。
见这三人一个个都衣服潮湿、满身带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少许擦伤,杨文娟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默默地将他们三人让进了屋,在安顿好疯婆婆后,就招呼他们坐下来,并让阿德给他们端茶倒水。
在地下水洞里历经了千辛万险,一脸狼狈的方莹蓝早已口渴难耐,一看到阿德递过来的茶水,顾不得矜持,一样脖子就将满杯子的水全然灌进了肚子里。
可是高岩却没有半点喝水的心思,只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样没有心思喝水的司徒允身上,心中的震惊已经到了难以用文字来形容的地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座荒僻的海岛上竟然会发现司徒允抛弃妻子多年的亲爷爷的消息。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别的缘由?
这时,司徒允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阿德母子,说道:“看一下,照片中的女人是不是阿德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
乘着阿德伸手接过照片的时候,高岩顺势瞄了一眼这张他以前从未见过的老照片,发现照片上有一对正在亲密说话的男女,男的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正,女的好像更年轻一点,不算特别漂亮,但眉目间还是颇含风韵。
从司徒允的表情,他立刻就猜到,照片中的男人一定就是司徒允的亲爷爷“广忠”,至于那个女人么,从司徒允问阿德母子的问题以及阿德奶奶刚才喊着“广忠”时的娇羞样子不难判断,应该就是广忠当年那个令他抛弃妻子的情人。
想到这一点,高岩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如果阿德奶奶就是广忠的情人,那么广忠离家出走后就应该是和她在一起。以此推测的话,广忠岂不就是那个死在虎鲨号沉没事件中的阿德爷爷了?
可令他万般不解的是,按照司徒允之前的说法,广忠离家时可是卷走了一大笔原本打算用来做生意的钱财,既然他这么有钱,完全可以过上更舒坦的日子,又为何要跑到渔船上去受那份苦、最后还搭上一条命呢?
阿德认真地看完了照片,困惑地摇了摇头:“这女的不是我奶奶。司徒大哥,你为什么要我们看这个?这照片上男的又是谁?”
可是不等司徒允回答,阿德耳边就传来了母亲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顿时惊诧地扭头,发现目视着照片的母亲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就好似大白天见了鬼似的,惊恐不已。
面对杨文娟的这种反应,阿德和方莹蓝都是奇怪不已,但高岩和司徒允却心知肚明,这女人一定知道一些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