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杨秀清洪秀全

番外 杨秀清 洪秀全

略论太平天国时期的洪、杨矛盾

董蔡时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洪、杨矛盾日趋尖锐,1856年杨秀清逼封万岁,企图“取而代之”,是洪、杨矛盾激化的集中反映,。《历史研究》1978年第6期刊载了《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其作者从所谓太平天国的政治体制和“五主”、“八位万岁”的角度,论证杨秀清封万岁“是情理中事”,并非逼封,根本不存在什么图谋篡位的问题。对此,笔者不揣谫陋,就太平天国时期的洪、杨矛盾略抒浅见,仅就正于《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的作者,并请大家批评指正。

一、定都天京初期的洪、杨矛盾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为了奴化中国人民,外国侵略者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在中国大力传播基督教。洪秀全却把外国侵略者用来奴化中国人民的精神鸦片,改造成蕴涵着反封建反侵略的拜上帝教,使它成为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发动群众革命的犀利武器,这对帝8国主8义是绝大的讽刺。值得注意的是:蒙上一层薄薄宗教色彩的洪秀全的革命理论,正是中国社会科学技术、经济文化落后的反映。拜上帝教教义的根子,是深深埋藏在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自然经济的土壤之中的。

一切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在拜上帝教的教义中,既有革命作用的一面,也有消蚀革命的一面。1848年春,拜上帝会的领导人之一冯云山被捕,一时“黑云压城城欲摧”。洪秀全离开桂平县外出设法营救,拜上帝会主持无人,“当其时真道兄弟姊妹多被妖人恐吓”,“心无定见”。(《天情道理书》。见《太平天国印书》(以下简称《印书》)第十二册。)杨秀清宣称天父降凡,代天父发言,安定了革命群众的情绪,并声言天父差他降凡代世人赎病。同年10月,肖朝贵宣称天兄降凡。(《天命诏旨网》第三册。)为了领导集团的团结,洪秀全以后追认了杨、肖的天父、天兄代言权。但这就是矛盾的开端,正如范文澜同志所说:“洪、冯创教,杨、肖代上帝、耶稣发言,宗教领导二元化,隐藏着分裂的严重危机。”

定都天京后,太平天国安下了家,形势发生了新变化。西征的军事胜利,把革命前线推向了江西、湖北,。洪秀全、杨秀清等有些革命领导人物住进了巍峨宏丽的东王府,再也接触不到风起云涌的群众起义,看不到革命官兵手拿长矛大刀,出生入死地冲锋陷阵。相反的是锦衣玉食,侍从成群。这些因素,磨损了他们刚锐的革命志气,使他们眼光变浅短了,心胸变狭隘了。他们过高地估计自己的才能与功绩,热衷于追逐个人的权力、地位。于是,杨秀清与洪秀全的矛盾加深起来了。

1853年12月24日,杨秀清诡称天父下凡降身,亲率北王韦昌辉、顶天侯秦日纲以及东殿众官上朝。天王听说天父下凡,连忙至二朝门迎接。“天父(杨秀清)怒天王曰:‘秀全,尔有过错,尔知么’?天王跪下”,认错。“天父大声曰:‘尔知错即杖四十’”。众官代求杖,“天王曰:诸弟不得逆天父之旨,……哥子自当受责”,“即俯伏受杖”。“天父诏曰:尔已遵旨,我便不杖尔”。(《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见《印书》第十一册。)

洪秀全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受杖责?据杨秀清说,是由于天王不善管教幼天王、王后及宫内女官。当时,杨秀清以天父发言的手段,训斥洪秀全应管好幼天王,善待王后,饶赦那些有罪的宫内女官。(《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见《印书》第十一册。)早在1853年3月2日,天王下诏说:“外言永不准入(宫内),(宫)内言永不准出。……后宫姓名位次永不准称及谈及,臣下有称及谈及后宫姓名位次者,斩不赦也。臣下话有敢传入者,传递人斩不赦”(《天命诏旨网》第三册。)。试问:杨秀清怎能知道宫内事务?其耳目之多于此可见。他明知天王不许臣属干预其宫内事务,却偏要假天父下凡进行干预,这不是把天王诏旨视若弁髦吗?洪秀全现在连宫内家庭事务都不能作主,且要受杖责,这不是明明要使天王内外事务都不能过问作主,成为一个木头人吗?

在杨秀清假天父下凡责骂以至要杖责天王后,回到了东府,意犹未足。为了对天王继续施加压力,他再次率领众官前往天王府,“劝慰”天王。与其说是“劝慰”,毋宁说是对天王呵斥与示威的继续。洪秀全震慑于“天父”的淫威,不得不“赞曰:清胞所奏,件件皆是金玉药石之论,事事皆是至情至理之言,……前天兄耶稣奉天父上帝命,降生犹太国,曾谕门徒曰:‘后有劝慰师临世’,。尔兄观今日清胞所奏,及观胞所行为,前天兄所说劝慰师、圣神风即是胞也”。(《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见《印书》第十一册。)通过这次天父下凡,杨秀清猎取得如下的权力与地位:

第一,天王必须把宫内犯法的女官饶的饶,赦的赦,其情节严重者移交杨秀清审讯裁决,天王无权处理。

第二,以后天王“每事必与胞(指杨秀清)商酌而后行”,剥夺了天王最终裁决军国大计以至宫内事务的权力。

第三,胁迫天王赞誉杨秀清为“劝慰师”“圣神风”。

第四,胁迫天王答允把这次“天父下凡”事“记诏以垂教万世”,旨准颁行,在太平天民中宣扬。

“圣神风”的涵义是什么?就“圣神风”的职责来说,负有“化恶心,永不准妖魔迷。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害”。(《天条网》第四册。)就“圣神风”的地位来说,至高无上。洪秀全制定的赞美诗的开端说:“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稣为救世圣主。赞美圣神风为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天条网》第四册。)早在1851年天王诏令:“天父是天圣父,天兄是救世圣主,天父天兄才是圣也。继自今,众兵将称呼朕为主则止,不宜称圣,致冒犯天父天兄也”。(《天命诏旨网》第三册。)洪秀全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终身没有自称为圣。现在杨秀清利用天父的棍棒,胁迫天王奖许他为“劝慰师”、“圣神风”,表明他不仅在无限抬高自己,使自己成为“三位合一真神”,远远凌驾于天王之上,并且再次践踏天王不许称“圣”的诏旨,竟把天王对他的赞许当作褒封,改变自己的系衔。就目前的历史资料看,至迟在1854年夏天以后,杨秀清在发出的诰谕上,其系衔已由“太平天国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改变为“太平天国劝慰师圣神风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黄再兴出师湖北将凭》。见《太平天国》(三)第19

杨秀清不仅改变其系衔,连太平天国的赞美诗也给改动了。1852年洪秀全撰写的《天条书》中规定的赞美诗有“人知悔改,魂得升天”(《天条书》,。)之句。据《金陵癸甲纪事略》载:“贼有改赞美‘魂得升天’句为‘功成名就’者,东贼怒,杖杀之。嗣与天贼议,又易其语曰:“赞美上帝为天圣父,是魂爷□(独)一真人(神)。赞美天(漏一‘兄’字)为救世(漏一圣字)主,是圣人,舍命代人。赞美东王为圣神风,是圣灵,赎病救人。赞美西王为雨师,是高天仁人。……赞美豫王为露师,是高天直人。”(谢介鹤:《金陵癸甲纪事略》。见《太平天国》(四)第681页。)《天条书》是洪秀全制订的,谁有权改动其中赞美诗中的“魂得升天”为“功成名就”?显然是天王命令文臣改动的。杨秀清借口改动赞美诗杖杀那个文臣,不是对天王最凶恶的示威吗?既经向天王示威于先,再与天王议改赞美诗于后,不明明在胁迫天王修改赞美诗吗?洪秀全原定的赞美诗只赞美天父、天兄,杨秀清接着又胁迫天王把赞美诗改为重点赞美天父、天兄、东王,唯恐激起诸王的反感,又以赞美西王、豫王等为陪衬。但惟独不赞美天王,杨秀清不是在笼络诸王,孤立、打击、贬低天王吗?在太平天民中,每周要做礼拜,诵唱赞美诗,赞美诗对太平天民的影响是既大且深的。为此改动赞美诗,不是要使太平天民知有东王而不知有天王吗?《天父下凡诏书》载:杨秀清在未取得“劝慰师”、“圣神风”的赞许之前,向天王告别回东府时,“东王、北王偕众官跪下,山呼万岁,奏旨退朝”。在取得“劝慰师”、“圣神风”的赞许之后,向天王告别时,只有北王、顶天侯等“山呼万岁”,杨秀清不再“山呼万岁”了。在《贼情汇纂》中,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上天王的本章中写着,“小弟杨秀清立在陛下,韦昌辉、石达开跪在陛下”,明显说明经过这次天父下凡的威逼,杨的地位提高了,权力扩大了,离开万岁只差一步了。天王洪秀全奠定了革命理论,是拜上帝会、太平军和太平天国的缔造者,杨秀清挥舞天父代言权的棍棒挫辱天王,同天王争地位,抢权力,以至发展到逼封万岁,必然激起太平天国将领的不满与愤怒,也必然引起天王的不安与愤怒。杨秀清把自己放到了火山口上。

二、“五主”、“八位万岁”说是不能成立的,更掩盖不了洪、杨矛盾

众所周知,太平天国与清方记载都肯定了杨秀清逼封万岁。《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从所谓太平天国的政治体制和“五主”、“八位万岁”的角度论证杨秀清“加封”万岁,既非逼封,亦非意图篡位,并且说:太平天国的政治体制已产生了一些新的特点,“出现了平等的新芽”,自天王至翼王的六王爵位平等,兄弟相称,得在“金龙殿内坐宴”等,。果真如此吗?

按照拜上帝会教义,天父最尊,天兄次之,天王第三,杨秀清第四,肖、冯、韦、石也都是天父的儿子,是天父派他们下凡来匡扶天王的。所以,六王中间兄弟相称,如天王称东王为清胞,北王称天王为二兄、东王为四兄。洪秀全在教义中作出如此的规定,藉此加强领导集团的团结。这显然是在封建思想侵蚀下小农生产者的宗法思想的折射。

不平等是绝对的,平等是相对的。太平天国的六王虽然都是“王”,并且兄弟相称,实际上是不平等的。《幼学诗》中的“子道”、“兄道”、“弟道”中说得很明白:“顺亲分本宜”,“为兄教导弟”,“从兄弟在恭”,“长幼天排定”。这是说六王都应恭敬天父、天兄;东王以下各王,都须恭敬天王洪秀全,尽忠辅佐。六王的爵位,也是不平等的。在永安封王时,天王分别晋封杨、肖、冯、韦、石为东、西、南、北王,东王九千岁,以次递降到翼王五千岁。六兄弟之间的关系,更明确地赋予了君臣关系,东王见天王要下跪,下一级王见上一级王也要下跪;下一级王给上一级王的报告叫“禀奏”,行文中要写成“跪禀”;天王的命令叫“诏令”、“诏旨”,东王的叫“诰谕”,翼王的叫“训谕”,半点不能搀越等级何等森严!

《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中说:从六王得“在金龙殿内坐宴”,也反映了天王与其他诸王的平等关系。情况是这样的。1853年冬,如前所说,杨秀清假天父下凡要杖责洪秀全,后来,风波告一段落,天王降旨“命设御宴赐东王及北王等在金龙殿内坐宴”。于是,《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的作者说:“历代封建帝王赐宴,虽王公大臣皆不得坐宴于殿上”。天王容许如此,“这从朝仪上体现了首义六王之间的平等关系”。具体问题应加具体分析。在宴会时,洪秀全说:“朕同胞等皆是亲承帝命下凡”,故可“在此金龙殿设宴”,“若至幼主以后,皆不准人臣在金龙殿食宴,……以肃体统也”。这就明显说明天王认为这样做是不合“体统”的,以后幼主不得照此办理。即就这次设宴也称为“赐宴”,尊卑上下之分毫不含糊,那能从这次金龙殿“赐宴”中探讨出一个“平等的新芽”呢?,!

《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有一段说:“在太平天国政治体制中,与平等相联而产生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同一爵职,并列多人”,如太平天国有“五主”——天父上主、救世主、真主、幼主、赎病主;“八位万岁”——天父、天兄、天王、幼天王、光王(天王第三子)、明王(天王第四子)、东王、西王。既然杨秀清在“五主”、“八位万岁”之列,“五主”中前四主已称万岁,第五赎病主杨秀清称万岁是“合道理的”。杨秀清既为太平天国立下卓越功勋,故列为“八位万岁”之一。由此得出结论说:杨秀清为万岁,是“合乎洪秀全宗教思想的。”

考太平天国的政治体制中并无“五主”之说。“五主”之说是《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的作者,根据《钦定敬避字样》引伸出来的。该文说:“据《钦定敬避字样》的规定,太平天国的‘主’有五位”,即天父上主、天兄救世主、天王“真主”、洪天贵幼主、杨秀清赎病主。按《钦定敬避字样》规定是这样的:“主”字下有上下两行文字,上下行连读“上主皇上帝、救世主、真主、幼主、赎病主、主将、主宰之主可用,余俱以司字、专字代。”如果说“主”字可释为万岁,那末,主将岂不是变成了“万岁将”了?又且根据上述规定,何只五主?包括“主将”在内,那就不知有多少“主”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认识上主、救世主、真主、幼主与赎病主的“主”字的真实涵义。根据拜上帝教教义,耶和华“造天地山海人物”,故称“上主”,这个“主”是主宰一切的意思。耶稣“降凡捐躯,代世人赎罪”,故称“救世主”。洪秀全奉天父命“主宰天下”,故为“太平真主”,即是“太平天子”的意思。杨秀清代世人赎病的故称赎病主。“上主”、“救世主”、“赎病主”是拜上帝教义中“高天”里的尊号,“真主”是现实世界政治元首的崇称之一。同一“主”字,涵义不同。如天王称“天主”、“天子”、万岁。杨秀清是东王,封九千岁,并不是因杨是赎病主才封九千岁的。万岁是皇帝的专有崇称,在《太平礼制》和《天父下凡诏书》中,只有天王、幼天王得称万岁。在太平天国的印书中,也没有发现把帝王的专有颂称——万岁,加到“高天”里的天父、天兄头上的记载。怎能把具有不同涵义的上主、救世主、赎病主、真主、幼主,因为都有一个“主”字,就把他们等同起来,说“五主”是平等的,都是万岁呢?

“八位万岁”说能否成立呢?答案是否定的,。太平玉玺上刻有“……天王洪日。天兄基督。救世幼主。主王舆笃。八位万岁。真王贵福。永定乾坤。永锡天禄”等四十四个字。罗尔纲同志对其中的“八位万岁”作过考证。他从太平天国后期洪秀全制定的《朝天朝主图》中有“爷、哥、联、幼真天主,光、明、东、西八数龛”等诗句中把天父、天兄、天王、幼主、光王、明王、与东王、西王并列,认为天王是万岁,天父、天兄以及其子都称万岁是可以理解的。“东王为上帝降托,西王为耶稣降托,上帝、耶稣既称万岁,他们的降托者也称万岁,理都说得通。”但他有怀疑,他说:根据《太平礼制》,光王、明王只称千岁,“难道是后来对初制有了改变,天王诸子也得与幼天王同称万岁吗?”(罗尔纲:《太平天国文物图释》第25—29页。)考洪秀全作《朝天朝主图》的目的是“诏定”从上帝到洪氏诸王与异姓将领的“位次”。从该图附有的诗句第一句“上帝基督共朕三”看,表明天王排定的位次第一是上帝,第二是基督,第三是天王。其余诗句排定的“位次”是幼天王第四,东王第五,光王第六,明王第七,西王第八,天王的长、次兄洪仁发、洪仁达是第九、第十。当他排列到第八位时的诗句是“爷哥朕幼真天主,光明东西八数龛。”“龛”与堪相通。诗的意思是“爷哥联幼真天主,加光明东西堪成八数了”,即排列了第八个位次了。

值得注意的是《朝天朝主图》中的诗句下都附有“洪”字形的符号或“八”字。如“上帝基督共朕三氵。”“爷哥朕幼三一添□”。“爷哥朕幼……八数龛八”。排到王长、次兄仁发、仁达的“位次”是第九、十位时的诗句是“长次加尚十全吉六”。论理,“十全吉”后应为“十”字,洪秀全却偏要写成“六”,凑上一个“八”字,为什么?洪秀全说:“三八廿一,禾乃玉食,人坐一土,作尔民极。”即“洪秀全为民极。”所以“氵”、“八”、“□”、“六”等字形,既表示“诏定位次”的数字,又是洪字的代义字,表示洪秀全是“民极”、“真主”、“太平天子”,强调了他的绝对领导权。综上所说,太平玉玺上“八位万岁”的“八”字,应疏解为“洪”,即洪秀全。“位”字,《周礼?天官篇》载:“圣人之大宝曰位,。《易?系辞》有《惟王建国,辨方正位”的解释。“八位万岁”的真实涵义是“洪秀全正位万岁”,而不是什么“八个万岁。”(关于“八位万岁”考释的全文,请参考《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2辑拙作。)

总之,无论从所谓“五主”或“八位万岁”的角度,都不能考出在天京变乱之前,杨秀清封万岁是“合乎太平天国政体和拜上帝教教义”的结论。

在《幼学诗》中,洪秀全强调“生杀由天子,诸官莫得违。一人首出正,万国定咸宁。王独操威柄,谗邪遁九渊。”在洪秀全的诏旨及其它著作中,也强调他是“太阳”,是“真主”,是“天子”。幼主称万岁,是宗祧继承,那里会容许异姓也称万岁呢?老大多了,船要翻身。作为政治、军事指挥来说,在阶级社会中,政治元首只能有一个,这是政治常识。杨秀清利用天父的棍棒,一再打击、挫辱洪秀全,抢地位,争权力,把自己凌驾于天王之上。如果历史地全面地看杨秀清,他在1856年逼洪秀全封其父子万岁,图谋篡位,是他攘取“劝慰师”、“圣神风”的继续与发展。

三、逼封万岁是洪、杨矛盾激化的集中反映

威逼天王,只是杨秀清企图取洪而代之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杨秀清压制打击首义将领。在天京的封建知识分子谢介鹤在《金陵癸甲纪事略》中说:杨秀清“自号圣神风。杀必请于天贼,然天贼曰杀,东贼曰必不杀。曰勿杀,东贼必杀之,谓出天父意也。故尝假天父语,杖天贼四十,又杀西贼父,北贼兄,东贼兄杨元清妻以示威。”此外,杨秀清还打击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和秦日纲、韦昌辉。

杨秀清上逼天王,下压首义将领的目的何在?杨秀清虽然是太平天国的军师,掌握军政大权,但是,在外领兵作战的是石达开、韦昌辉和秦日纲等。他们都是金田起义时领导集团中的重要人物,长期来领兵作战,使他们有了自己的基本部队。黄玉昆、赖裕新等部是石达开的基本部队;韦俊等部是韦昌辉的基本部队。杨秀清要取代天王,即使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至少也要使他们不敢起来反抗。这样,在威逼天王的同时,打击、压制首义将领,显示权威,无非是要把他们整服,一旦杨秀清篡位,使他们不敢异动,。上逼、下压,是为杨秀清有朝一日取洪而代之这一目的服务的。

1856年太平军击破清江南大营后,杨秀清利用兵权在握,分别把石达开、韦昌辉、秦日纲派往武昌、江西、丹阳前线指挥作战,杨秀清绝对控制了天京,认为时机已到,忘乎所以,逼封万岁。

关于杨秀清逼封万岁,早在1854年前后,敌人方面就已有所察觉,《贼情汇纂》中说:“秀清叵测好心,实欲虚尊洪秀全为首,而自揽大权独得其实,其意欲仿古之权奸,万一事成则杀之自取。”(《太平天国》(三)第46页。)《金陵纪事诗》中有“秀清独断终图篡”的诗句。(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2册第53页。)杨秀清逼封万岁,并见于《李秀成自述》、《金陵癸甲纪事略》、《金陵省难纪略》。《李秀成自述》中说:杨秀清“过度要逼天王,封其万岁。那时权柄皆在东王一人手上,不得不封。逼天王亲到东王府,封其万岁。”杨秀清逼封万岁,把洪秀全逼到了一无退步,忍无可忍的地步。石头城上,顿时乌云滚翻,一场天京变乱的悲剧不可避免了!

1856年9月2日,韦昌辉从江西前线赶回天京,杀死杨秀清,一场天京变乱开始了!接着,石达开也从武昌前线遄返天京。

史学界争论的焦点是:韦杀杨是否奉有天王密诏?对此,罗尔纲同志旁证博引,写了一篇《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讧考》,肯定韦杀杨奉有天王密诏。有的同志反对此说,直到目前为止,还没一篇论文能够举出确切可靠的资料推翻罗尔纲同志的考证。值得注意的是太平军将领对洪、杨矛盾与逼封的看法何如。

北王韦昌辉是杀死杨秀清的当事人。燕王秦日纲是韦杀杨的支持人。石达开赞成杀杨,但反对扩大屠杀东王部属。杨秀清上逼、下压,逼封万岁,为太平天国高级将领所反对,当洪、杨矛盾激化到不能调和时,他们都站到了洪秀全的一边。

太平天国的中级将领对逼封万岁的看法何如?李秀成是杨秀清提拔出来的,天京变乱,他当时在丹阳前线作战,担任指挥的职务,是一个中级将领,。在太平天国后期,他是太平军的统帅,对天京变乱的内情,应该了解得比较清楚。在谈到洪、杨矛盾与杨秀清被杀事,他说:“东王令严,军民畏”,军政事务“严严整整,民心佩服”,“上下战功利”。但是,“东王自己威风张扬,不知自忌,一朝之大,是首一人”。“因东王天王实信,权托太重,过度要逼天王,封其万岁。……北、翼二王不服,君臣不别,东欲专尊……”在这段话里,李秀成既肯定了杨秀清的才干和为太平天国立下的卓越功勋,也气愤地指出杨秀清一贯“要逼天王”,“威风张扬”,“封其万岁”,“君臣不别”,“东欲专尊”,是他被杀的的根本原因。“封其万岁,”东欲专尊”,不就是取代天王,图谋篡位的同义词吗?这反映了太平天国中级将领对逼封万岁,“东欲专尊”的不满与愤怒。

《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中说:杨秀清死后,天王“不仅缅怀他,而且颁予殊典”,对他的死“无限悼念”。意思是说既然韦杀杨奉有密诏,为什么杨死后,天王又“无限悼念”他呢?

在太平天国后期,天王的确是褒奖了杨秀清的,如太平天国发布文告,仍由东王会衔;在《朝天朝主图》中有杨的位次;又定天历七月二十七日为东王升天节。这是多么矛盾的现象啊!一切事物是在矛盾中发展的,问题在于如何正确处理与理解矛盾。

其实,1856年后,天王既有褒奖杨的一面,也有斥责、缩小杨的影响的一面。只看到一面,不看到另一面,就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在太平天国后期,从策略上说,为了维护拜上帝教教义,天王有不得不褒奖杨的苦衷。

根据拜上帝教教义,耶稣、天王、东王等都是天父的儿子,在旨准颁行的太平天国官文书里,一再强调了洪、杨的兄弟关系。如果削杨的爵,否定东王,为天民所熟知的拜上帝教教义,势必化为子虚乌有,天王将如何取信于天民?

在《天情道理书》、《天父下凡诏网中,杨秀清基本上贯彻了劝谕官兵遵守教义尽忠天王的精神。这些书籍是天王旨准颁行的,褒奖杨秀清,将继续起着团结官兵尽忠天王的作用。1861年春,天王发出的诏旨说:“爷降东王,哥降西王,乃龛世人食天禄,。东、西既升,时常带兵,任妖飞变总落狱。”(《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这个诏旨反映了天王不得不遵守教义,发展教义,弥合洪、杨矛盾,以团结革命官兵的苦衷。

褒奖杨秀清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事物的另一个方面是天王对杨秀清“要逼天王”、逼封万岁犹有余怒,采取了一些措施,避免扩大杨秀清在群众中的影响。尽管反映这方面的资料很少,但仍可依稀窥见麟爪、斑纹。

1857年太平天国刊刻的《天父诗》,基本上是洪秀全亲自撰写的一部政治诗,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总结天京变乱的经验教训,用以教育革命官兵的。诗中有一节说:“这个又冲,那个又冲,尔主那得安乐在宫中?这个不然,那个不然,尔主那得安乐在高天?这个又赦,那个又赦,尔主那得安乐管天下?这个又饶,那个又饶,尔主那得安乐坐天朝?”(《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表明洪秀全对杨秀清一再假天父下凡干涉他处理军国事务和宫内事务,以至要杖责他的余怒未息。“冲”了天王怎么办?他说:“一个冲亮有死罪”,“有心逆旨要斩头。”(《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由此可见,杨秀清被杀,就绝非偶然了。

为了防止大权旁落,《李秀成自述》中说:“自杀东、北王之后,(天王)称永不封王。”天王亲自兼任军师,他说:“主是朕做,军师亦是朕做”,“万权在握实煌荣。”(《共证福音网》第16册。)这些言论,一方面反映了他总理朝政的信心,同时也流露了他对杨秀清独揽大权的愤懑。

为了纠正杨秀清父子被逼封为万岁这一错误,洪秀全在1858年颁行的《太平礼制》中。明确规定东王子称“东嗣君,九千岁。”

为了缩小杨秀清在太平天民中的影响,天王把杨秀清胁迫他改动的“赞美东王为圣神风,是圣灵,赎病救人”等诗句,全部删去,恢复了《天条书》中的赞美诗。1860年攻克苏州后,洪秀全把赞美诗的末句“魂得升天”改为“天子万年,。”(余一鳌:《见闻录》。见《太平天国史料从编简辑》第2册第130—131页。)从杨秀清生前专权时,杖杀修改“魂得升天”文官的往事,可以看出这次修改,一是洪秀全执意实施了他的故愿,二是借此冲淡革命官兵对杨秀清“升天”的怀念,三是更突出了洪秀全“万年”高贵无上的尊严。

所以,杨秀清死后,天王既恢复了他的名誉,也这样、那样地贬斥了他。

杨秀清自担任军师以来,洪秀全对杨可谓言听计从,如《李秀成自述》中所说:“因东王天王实信,权托太重。”从《天父下凡诏书》中看,杨秀清要杖责天王,仅是为了天王宫中事务,洪、杨之间,并无什么重大原则分歧。《矛盾论》中说:矛盾着的两个方面,是不可以平均看待的,“矛盾着的两个方面中,必有一方面是主要的,他方面是次要的。”在洪、杨矛盾中,矛盾的主要方面属于杨秀清。

有人认为杨秀清雄才大略,取洪而代之未尝不可。但问题是洪秀全不是无所作为的人物,太平天国的高、中级将领都反对杨取洪而代之。讲话、提问题不宜离开太平天国的实际政治情况以及当时的社会条件。

作为军师的杨秀清,既没有利用击破清江南大营的军事胜利,团结全体官兵,争取更大的胜利,相反的忙于无限提高个人地位,扩大个人权力,逼封万岁,引起了天京变乱。杨秀清为太平天国立下卓越功勋是事实,他把个人地位与权力看得高于一切也是事实。杨秀清存在着严重缺点与错误,把它摊开来,加以分析、批评,以为鉴戒,比把它包包扎扎,或是随手把它涂抹一番要好。

团结是取得革命胜利的首要保证。由于阶级的局限,洪、杨都因不善于正确处理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部的矛盾,招致了使亲者痛,仇者快的天京变乱,使太平天国失去了一批身经百战、具有卓越政治、军事才能的领袖人物和大量首义官兵,以致革命形势急转直下,由胜利走向失败,这种历史教训是多么沉痛啊!1979年6月再修正于苏州江苏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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