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师祖还活着,只是被蔺长春秘密囚禁起来了?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静心园内,清秋紧紧攥着蔺宇涵交给她的一幅地图和随附的几张便笺,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步。
当年逍遥子毒发身亡,这是她亲眼所见。可蔺宇涵却说他还活着?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那幅标注详细的地图却是逼真无比,他清清楚楚地指明了囚室周围布有幽冥阵,甚至就自己对阵法的所知,指出何处他能破解,何处他无法解,若非身历其境,绝难凭空造出这样一份说明来。
白天武在清秋身后环抱着双手倚桌而立。沉默了一瞬,他有些沉郁却是很诚实地答道:“我不认为,一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还有对你撒谎的必要。”
“一个可以毫不犹豫为你去死的人,也没有欺骗你的道理。”他在心底又加上了一句。
他虽然还不太明白蔺宇涵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只凭对方以德报怨拼死保护清秋这一点,便足以让这份生死以之的深情昭然若揭了。无声的叹息中,他满腹酸涩地垂下了眼眸,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那个为她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清秋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事,只是沉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说得没错,要不是扁盛才及时赶到,伤势沉重的蔺宇涵早已死在旷野之中,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有可能来对她耍什么心机吗?
看着手中那几张血迹斑斑的纸笺,她陷入了一片深深的茫然之中。从前,她认为他要么是被蒙在鼓里,要么是与父亲同流合污,可现在看来,两者似乎都不像,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在她心底徘徊着,一时间却又清晰不起来。
“有件事情……很奇怪!”渐渐定下神来的白天武忽然开口,把她从迷惘中惊醒了过来。
“什么事?”她抬头看向他,听他犹豫着说出蔺宇涵在思过崖石牢中强迫他服下一颗药丸之事。
“你怎么不早说?”她心弦一紧,蹙着眉搭上了他的腕脉,“嗯……没有中毒的迹象!”她的眉峰略微舒展了一些,但还是谨慎地叮嘱道,“不过,我毕竟不是大夫,只判断得出那不是□□,至于会不会有其他问题,我就不敢肯定了。回头记得去扁堂主那儿检查一下。”
白天武颇为惬意地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关怀,有一刹那,他几乎想装出浑身不得劲儿的样子,以便好好地欣赏她心疼自己的可爱神态,但他终究还是迫使自己克制了所有的想入非非,继续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是□□。我本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可后来居然就能行动自如了,我想……会不会是这药……”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服的是疗伤的药?”清秋羽睫一扬,不知怎的联想起了那两匹存在得过于巧合,脚力又好得出奇的骏马,一个念头霎时间从她脑海中闪过,“难道……昨天晚上他是去……”
“当然是去救你身边那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随着一声略带喘息的怪嚷,一个腰挂酒葫芦,头扎冲天辩,可称之为“风尘仆仆”且“怒发冲冠”的白发老头在莫红绡和东仁堂主崔海风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不过一夜的工夫,莫红绡的脸色看起来便憔悴了不少,见到白天武与清秋神情亲密的样子,也破天荒地没有拿话刺他,只是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旋即面朝清秋躬身为礼道:“禀宫主,这位自称醉叟的老人家在谷外求见……”
“醉叟?您就是醉叟前辈?”清秋顿时惊呼起来。
蔺宇涵昏迷前告诉她,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去问一位住在紫铜巷的醉叟。
当时她没心情细想,直到蔺宇涵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被他们带回出云谷后,她才得空记起了这件事。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她派崔海风去探访醉叟其人,没想到崔海风还没出谷,对方就先找上门来了。
“不错!”醉叟咬了咬牙,忽地冲过来一把揪住清秋,火山爆发般怒吼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竟然对我小兄弟下那么狠的手!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手杀他……”他愤怒地涨红了脸,挥掌欲打。
“住手,不得对宫主无礼!”见此异况,白天武、莫红绡和崔海风不禁齐声大喝着围了上来,其中,白天武的脸色最为难看,眸底甚至已浮起了隐隐杀气。
“你们别过来!”清秋急忙出言制止了他们,同时身形轻轻一转,没怎么费力就摆脱了醉叟紧抓着她的手。
醉叟没料到她竟有如此身手,不由得呆了一呆,蓦然回神时,恢复了冷静的他回身在墙上重重捶了一拳,颓然苦笑道:“罢了,算我小兄弟上辈子欠你的!我知道,就算他死在你手里,变成冤鬼,也还是护着你!我这是何苦来呢?可他真的是冤,太冤了呀!”
说话间,他黯然合眸,两行清泪蜿蜒而下,濡湿了他那张向来写满嬉笑诙谐之态的面庞。
“老人家!”怀着一丝忐忑,清秋缓缓向他走去,柔声道,“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他。现在,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救他,您别太担心了!”
“真的?他还活着?”醉叟猛然抬头,眼底泛起了惊喜的光芒。
想到蔺宇涵至今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清秋的心窝下意识地一揪。顿了顿,她鼓起勇气问道:“老人家,您能告诉我,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吗?有很多事,我真的不明白……”
“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这些年,他活得太累了,除了我,又有谁知道他的苦心啊!”感慨地叹了口气,醉叟的思绪瞬间飞回了遥远的往昔……
* * * * *
三年前,蔺宇涵外出办事时偶遇被仇家追杀的醉叟,出于义愤,他出手助醉叟打退了狠毒的仇家,两人从此成为了知交。
醉叟曾对蔺宇涵说过,冲着那次救命之恩,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即使赴汤蹈火他也会在所不辞,但蔺宇涵并非挟恩求报之人,平日里除了常找他把酒言欢之外,从没提出过什么要求。
直到有一天,他满眼血丝,脸色铁青地出现在醉叟面前,那日,正是无极门传出逍遥子被害消息后的第二天。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帮你调查你爹?”听完他的要求后,醉叟大吃一惊,几乎以为是自己喝得太醉出现了幻觉。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蔺宇涵当然也不例外。事情的起因,源于前些时候他的一次偶然发现。
那日,蔺宇涵到后山练功,无意中听到师祖在大声训斥父亲。父亲天资过人,向来极得师祖的欢心,他从没见师祖对父亲这样严厉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忍不住躲到一旁偷听,当时,逍遥子和蔺长春的情绪都非常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听着听着,他不禁被自己所了解到的惊人秘密震呆了。原来,蔺长春怪逍遥子一直不肯尽快把《易天心经》倾囊相授,竟然偷偷去修练邪派毒功,甚至拿活人来试功。逍遥子发现后怒不可遏,今日来此,正是向徒弟兴师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