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一身大红吉服, 安静的坐在魏府的新房,外头人声喧哗,喜房里安静的如闻落针。她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 不管喜娘说什么, 她既不反对, 也不配合。
魏行远早料到她会如此, 阴着一双满是寒光的眼睛死死的盯了她几眼, 见她不为所动,虽然气恼,却也没说什么, 只把喜娘和凑数的女眷都打发了,他才对江烟道:“你既进了这门, 就是我魏某的人, 死了也得抬进魏家祖坟里, 若是识趣些,就乖乖的跟我过下去, 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喜事变丧事。”
江烟只默默的无视了他的话。
她也不介意喜事变丧事,不过办的是谁的丧事可还不一定呢。
至于什么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话,她更不在乎, 她的尸身早就不知道烂到哪块地儿了, 父母爹娘也早就尸骨无存, 她有什么可惧怕的?
魏行远甩了袖子去前面敬酒, 江烟就一直默默的坐着。
陪嫁来的王/府的几个丫鬟殷勤的劝着江烟:“好好跟着魏大人, 别辜负了王爷和王妃的厚爱”,江烟不愿意听, 打发她们:“我饿了,你们也去寻个地先添饱肚子再来。”
这几个丫鬟也得了王妃的授意,只要把江烟安安生生的嫁过来,她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说江烟愿意还是不愿意,跟魏行远和谐还是不和谐,就不在她们几个人的管控范围之内,是以也不愿意怵江烟的霉头,径自下去,把喜房留给一心求静的江烟。
忽然颈边一阵冰凉,一只手蛮横粗暴的把红盖头扯了下去。
江烟愕然抬头。
其实也不算愕然,她早猜着有那日的折辱,孟逊能忍得下去,只是没想到他要隔了这么久才回京城罢了。
孟逊冷笑着道:“怎么,害怕了?”
江烟十分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了?
她语气平静的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向你索命。”
“呵。”江烟嘲弄的笑了下,她微仰脸,问孟逊:“你好大的脸。”
孟逊垂眸,平静的道:“方氏死了。”
“那又如何?”江烟的语气比他的还平静。
孟逊无比失望的看着江烟。
江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是你名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孟家的妻子,你获罪该凌迟,她是陪葬者,你不反思己过,来向我讨什么公道?”
孟逊不说话,眼底是黑雾般的负面情绪,那些情绪在不断的累积,仿佛江烟一个不慎,便会成为导火索,从而完全引爆。
江烟殊无惧怕,只再度冷笑,道:“或者换一种说法,你还我妹妹的性命来,我便还你的方氏。”
这是笔无法算清的帐,死的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也就剩下他们俩,从前还有着牵扯不断的纠葛。
江烟完全不忌惮孟逊,也不怕他失手致自己于死命,反倒占了主动权。
孟逊放下匕首,道:“你跟我走。”
江烟一扭头,十分不以为然的道:“休想。”
孟逊把匕首揣兜里,冷笑道:“怎么,还真想跟魏行远这么个滥人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江烟不愿意听他胡说八道,扭过脸道:“跟你走可以,走之前把他杀掉。”
“……”孟逊:合着你打算的主意一直都是借我的手杀了他吧?这执念究竟有多深?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孟逊想骂娘:“你特么真当我回来是救你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来抓你,是要拿你的五脏去祭方氏的,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还敢跟我讲条件?你哪来的那么大脸?”
江烟却忽然立起身,猛的一推孟逊道:“有人来了,你赶紧藏起来。”
“……”他藏什么藏?他是来报仇的,又不是来当奸夫的。
可江烟不过顺手一推,就把他搡到了床上,她又顺手把床帐放了下来。
孟逊:“……”
到底会不会做贼?这分明是此地无银,弄这么明显,她其实是魏行远的同党,就为了将自己这个逃犯一网打尽吧?
进来的果然是魏行远,他脸色微白,一身酒气,不过眼睛黑亮,走路姿势也还算稳当,看不出一点儿醉意。
江烟嫌弃的避到桌边,伸手给自己倒了碗茶。
魏行远也不跟她客套,伸手就去拉她。
江烟往后一躲,冷着眉眼道:“魏行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曲江烟,我本名叫红绡,你们打着什么主意我不管,总之我不可能嫁给你。”
“嫁不嫁的,也不由得你说了算,现在不是也站到我魏某人的喜房中了么?”
江烟一噎,一副无话可说的无耐,却终是恶声恶气的道:“你们男人可真不要脸。”
为什么不要脸,床里的孟逊,床外的魏行远心知肚明,可这世道弱肉强食,这是天道法则,她要怨也只能怨谁让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魏行远不想跟江烟废话,哪管她是真正的曲江烟,还是真正的红绡,得到梦寐以求的女人,是他给自己的奖赏,人都在跟前了,他还磨蹭什么?等着突然生变啊?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扑过来抓江烟。
江烟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一直讨厌魏行远,除了他的阴沉之外,就是对于他完全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从而探究不到他到底会想什么,从而觉得惧怕。
现在他完全撕破了从前的假模假样,对她势在必得。
江烟被魏行远揽在怀里,隔着几重衣裳,江烟都能感觉到他的阴冷,这个人,不能称之为人,像是从地狱阴间来的恶鬼,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热汽,只有阴凉。
床帐被魏行远一把就扯了下来,他直接把江烟扔上去,紧接着自己附上来。
很快魏行远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的手还搁在江烟咽喉处,是个撕扯的动作。他眼睛暴突,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缓缓的,胸口有湿热的血液涌出来。
背后,还直插着一柄匕首。
孟逊就站在床头,袖手对江烟道:“这回你心满意足了?”
江烟笑了笑,将魏行远推开,孟逊这才看见他胸口的小银剪。啧,这女人可真狠,自己不来,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唯一不同的就是,如果自己不来,想必她会一死了之。自己来了,反倒是给她添了一条退路。
他来与不来,终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