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烟这话一出,竹纹脸色惨白。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若她犯了错,曲江烟确实没资格处置她,将她送回府里交给爷也算是规矩。可她服侍曲江烟也有些日子了,不明不白的被送回府,哪还敢有主子再用她?甚至各院主子明面上不屑,私底下还要以为是她的人品有问题,才被曲江烟逐走的,这黑锅一旦背上,这辈子就没出头之日了。
她哽咽着道:“姑娘,您别送奴婢回去……”
曲江烟扭了头,一副不忍目睹的模样,只叫着竹影:“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
竹影是竹纹一手带出来的,不管是于公于私,对竹纹都是又敬又畏,又羡又妒,今乍见她失了宠,这心里是又害怕又高兴。高兴的是,竹纹一直是曲江烟的大丫鬟,她下去了,这位置自然有人往上顶,府里没别人,她们四个各有四分之一的机率。
能往上升谁不愿意?
竹影相信其余三人也不例外。
害怕的是,不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若是这般喜怒无常,暴戾残酷,那可真不是好服侍的主子,自己即便侥幸成了大丫鬟,将来前景也照样堪忧。
竹影看一眼竹纹,忙低声应是。
竹纹一见曲江烟来真的,又急又气,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道:“姑娘,奴婢真不是有意狡辩,实是不知姑娘何出此言?奴婢怎么就勾着外人陷害您了?您好歹把话说清楚,让奴婢死也死个明白。
曲江烟止住竹影,对竹纹满是失望的道:“你既要个明白,那我便给你个明白,我问你,怎么当初卖香囊时你谁也不托,偏托付到申公子身边的持墨头上?没有当日,哪来今时?”
竹纹叫屈:“奴婢在二门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后来遇到持墨,是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奴婢真不知道他和申公子是谁?也没预料到会有今日之祸,只能说是凑巧。”
“凑巧?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就巧到一环扣一环?”曲江烟冷笑表示不信,又道:“还有这香囊,如何会到了申公子手里?他一个外男,收受了我的东西,说是没鬼,你信?既到了他手里,又如何会被偷出来送到爷跟前?不是你这蹄子里人里应外合,她们怎么会算计得如此精准?若不是爷肯信我,今日我便遭了天大的冤屈,只怕这会儿死的就是我了。”
竹纹是有嘴说不清。
她道:“奴婢确实没做过,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姑娘若是不信,就让奴婢去问个清楚明白。”
曲江烟冷笑,一脸的嘲弄:“你去问谁?”
竹纹张张嘴:“奴婢……”去问爷,他定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轻拿轻放的饶过她们主仆,可借她俩胆子她也不敢去问。
那就去问背后的主谋?笑话,谁会傻到承认“我就是害你的人,害你的目的是因为妒嫉,我用了什么什么手段才害成的你”。
竹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去问申公子。”
曲江烟等的就是她自投罗网,可面上却装得十分不屑,道:“问他?他自身难保,能问出什么来?”
竹纹急得道:“爷冤枉的可不只是姑娘一个人,连带着申公子也一并连累进去了,再说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他,不是他私下扣住姑娘的香囊,哪来这么多罗烂?于情于理,他也该给姑娘一个解释。”
曲江烟哼笑,道:“你说得倒好听,可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借故逃了再不回来?我又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又和人去送什么消息,等你找到申公子,回头爷知晓,又栽赃到我头上诬蔑我和他私相授受?”
竹纹也是气冲斗牛,脸色通红,胸脯一起一伏,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道:“奴婢怎么敢借故私逃?就算奴婢愿意当逃奴,可奴婢的爹娘兄嫂都在府里,就是铁石心肠也不敢连累了他们。既是姑娘不信奴婢,那……求姑娘给奴婢半日假,奴婢把申公子请过来,当着姑娘的面奴婢和他对质。”
这是最好。
可曲江烟却不说话,似是有些动摇,竹纹见她面露犹豫,又添了一句:“有这许多人做证,便是谁再信口雌黄,也没人敢诬蔑姑娘和申公子有什么私下往来。”
曲江烟这才做释然状,却仍是迟疑的道:“不是我不信你,实是你让我不敢相信,就说上次出府,谁敢保证你不是故意没拿帷帽,不是故意带我去那间茶楼?否则怎么那么巧就遇上了狼子野心的魏行远?我一个内宅女子,轻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怎么会知晓有我这么个人?又怎么会打我的主意?”
曲江烟说这话是故意的,她既已知魏行远与曲家恩怨,自然能猜出他一早就对“飞烟”之死充斥着怀疑,偏孟逊身边又有个和“飞烟”相似的红绡,又偏偏叫江烟,几下里如此凑巧,也得有人信才成。
可不敲打敲打竹纹,回头她倒戈孟逊,她便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竹纹极力要替自己辩驳:“这,那次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姑娘不也说,哪能事事都有万一?再说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出那样的事……奴婢——”竹纹深觉自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恨不得一头撞死以示清白。
曲江烟轻声一叹,眼含愁怨得道:“算了,我知道或许冤枉了你。”
竹纹眼中含泪,直点头:“奴婢确实冤枉。”
曲江烟眼神恳切的望着她,道:“从我伤重初愈,你就一直在我身边,相处这些日子,甜也甜过,苦也苦过,我自认你我算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了,不是情非得已,我怎么会怀疑你,冤枉你?我自己尝过被冤枉的苦处,自然不愿你也受这样的罪。算了,算了,说到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疏忽,我也有错,心存侥幸,偏偏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唉,竹纹,我是心里难受,只能和你说说罢了,偶尔发发脾气,也只是因为我只剩下了你,所以你别怪我。”
竹纹感动得频频点头:“不怪不怪,奴婢知道姑娘心里憋屈,奴婢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姑娘肯信奴婢,奴婢就算刀山火海,也替姑娘闯,定然替姑娘洗清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