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交锋

孟逊一身冷气, 曲江烟有些受不住,她伸手去拨他的腕子,轻声解释道:“奴婢没有赌气。”

“没赌气?”孟逊起身四下望了望, 他这书房里没有镜子, 当下扬声吩咐颂歌去取。没一会颂歌拿了小靶镜, 孟逊放到她跟前, 昏着她下巴道:“你自己好好瞅瞅, 这像没赌气的样儿吗?”

镜子里清楚分明的照出曲江烟委屈的神色。

曲江烟怔了怔,迅速别了脸,辩解道:“是爷弄疼奴婢了。”

孟逊哼一声表示不信, 可手劲到底小了些。她皮肤白又嫩,稍微用力便是红通通的, 转天就能显出淤青来。

他有些无可耐何的道:“说话。”

曲江烟头垂得越发的低, 半晌道:“这偌大孟府, 爷何处不能安身?多奴婢一个,少奴婢一个, 于爷有何妨碍?”

孟逊没听懂。

曲江烟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抿紧了唇。

孟逊这时候却笑了一声,将她扭过身子来,问道:“你这是……吃醋了?”

曲江烟惊悚的看他。

孟逊脸色由阴转晴,哈哈大笑, 伸手刮了刮她的脸, 道:“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最是让人琢磨不定, 你要是因为名分生气, 那可怪不着别人,爷把一颗心都捧到你跟前了, 是你自己不要,怎么这时候倒怪到爷身上来了?”

曲江烟是骄纵的性子,平素还好,越是两人恼怒的时候她越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被他讽刺的浑身都刺痒,一时口不择言的道:“爷可别错打了主意,就是你把正头妻子的名分送到奴婢跟前来,奴婢也不稀罕。”

这话可真够狠的,宛如啪一声打了孟逊一个耳光。

孟逊青着脸不说话,曲江烟虽没看他,也知道他神色不对,可她不肯服软,只咬着牙硬撑。

孟逊忽的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可想错了,爷的正头妻子,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更遑论没头没脑,不知道打哪儿旮旯钻出来的阿猫阿狗。”

曲江烟浑身一僵。

他话里有话,她一时也猜不着他的心思,索性也冷声道:“那爷可要小心提防了,这府里,旁的不多,犄角旮旯里的阿猫阿狗可多的很。”

孟逊这顿饭吃得这个不顺当,有心揍曲江烟一顿,可又怕把她打个好歹。

当下扔下她,气哼哼的出了门。

曲江烟才懒得理他,巴不得他走了永远不回来,回到榻上,将被子一卷,径自去梦周公。傍晚时被人叫醒,睁眼时还怔愣了许久:“竹,竹纹?”

竹纹又哭又笑:“是奴婢,奴婢以为再也见不着姑娘了呢。”

“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又见着了?”

竹纹跪在曲江烟跟前道:“姑娘这些日子可过得还好吗?奴婢听说姑娘走丢了,都要担心死了……”

“呵呵……”曲江烟也不欲和她多说,只敷衍了事的说了声“没事了”,又问她们几个近况。

挨罚是肯定的,好在都留着小命,这回孟逊一回来,便叫人把竹纹送了进来。

曲江烟叹口气,兜兜转转,她们又回了孟府。

孟逊走了就没回来,倒是第二天方氏笑吟吟的叫人请了曲江烟过去说话。

曲江烟有些犯怵,说实话,她不愿意见方氏,和平相处肯定是不能的,不说她硌应方氏,方氏也胳应着她。

要说撕破脸,她也占不了便宜。

最好的办法就是互不干扰,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怎么可能呢?她的存在就是方氏心头的一根刺,甭管她是真大方假大方,是不可能容忍她夺了他的相公的。

竹纹一边替曲江烟换衣裳,一边道:“虽说三奶奶不会当众做出什么事来,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人跟爷说一声儿。”

曲江烟不置可否,竹纹知道她惯爱和孟逊置气,当下也不多说,只出门时和书房的小大厮交待了一声儿。

方氏穿着大红遍地金的袄裙,头上戴着红宝石镶金的簪子,一张年轻的脸格外的喜庆。如果不是两人站在敌对的位置,连曲江烟都要赞一声“好个标致人物”。

孟逊有什么不喜欢的?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她安分守己的向方氏行礼。

方氏亲自离座伸手来扶她:“这就是江烟姑娘吧?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可惜一直不曾得见,今儿总算是见着真神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尽皆打量足了,满嘴的奉承话都不带重样的,极尽恭违之能事。曲江烟都感叹:这可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天生就是当家奶奶的材料。

可惜她深知天生有一种人,面上一盆火,心里一把刀,方氏嘴上说得热闹,心里不定怎么恨毒了自己呢,是以并不接话,垂头沉默,做足了胆小怕事怯懦软弱的姿态。

方氏十分亲热的和江烟对面坐了,笑道:“今儿我去给母亲请安,顺嘴提到了你,知道你是表哥的心头好,我也不乐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横竖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拘了俗礼?不若就把你抬了姨娘,请一班小戏,宴几桌客,过了明路,以后你我姐妹也好彼此照应,不知江烟姑娘意下如何?”

曲江烟怔了怔,抬眼看向方氏。

方氏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说话如珠似宝,叮当做响,十分清脆爽利,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来的精神气,就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也满是诚心诚意,曲江烟愣是瞧不出她有半分做伪。

暗自感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她的。

也不管她是否当真做此想,只起身福了一福,温顺的道:“但凭奶奶做主。”

她倒想跟方氏说,我真的没有和你抢男人的爱好,但凡你能做主,放我一马可好?

但易地而处,她也未必相信对方当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与虎谋皮,指定落不到好,曲江烟现在都认命了,没想着离开孟逊,横竖都是圈在他的后院里任他搓弄。

不过多了个方氏,又有什么差别?

见曲江烟应了,方氏欢喜的一眯眼睛,拍手道:“既如此,我可就禀过老太太和母亲,寻了良辰吉日,便叫你和三爷圆房。”

最后两个字真打脸,两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女人不管心里厮杀得如何厉害,这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且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到底方氏做事可圈可点,曲江烟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