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人,你这样做,是应该的。”其实,我口是心非,认为仅仅是被开除,这样的惩罚对于禽兽老师来说,太轻了。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变得极度神经质、敏感、焦虑。爱我的那个男孩那时是我们学校大四的学长。那段时间,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用心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我根本就不爱他,怎样才能报答他对我这样好?这个问题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瘦消下去,白天迷迷糊糊地读书,晚上翻来覆去地失眠。在我就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提出了要求,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他用一脸令我反感地救世主般的口吻对我说:“你就做我女朋友吧,和我在一起。你也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的。不跟我在一起的话,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待你的人了。”好象没有他,我就不会有个美好的未来了一样。我很理智也很冷静地答应了他。我不愿欠他的,反正世上的男人分两种,好色和很好色。那么倒不如就还他这个人情债好了。他在听到我答应他的那一刻,很兴奋很激动拉住我的手,说他一定会对我好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他看上去这么高兴,原是出自爱我的一颗心,我为什么要那么刻薄呢?有一种人是以爱为生的,他们有了爱,才会有生命。而我不一样,爱会将我毁灭,彻底的毁灭——这是我的命。”她看向我,用力扬起唇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佯装坚强。
“这样的悲观和极端不适合你。”这样的她坐在我的面前,让我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我不敢确定她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遭受了什么更大的打击,“你的这张脸适合绽放欢颜,但不要为了笑而逞强。”
她听到我这么说,脸上浮现的笑意僵了一下,继而唇畔徐徐扯开一朵更为的笑花,笑意更盛地累在眼里:“有时,我确实很累。想找个什么地方靠一下,就一下。每当这个时候,身边就会有人对我说,前面的风景会更好,坚持住,不要因为这一点挫折就倒下,要坚强。就这样,我总是在不断向先走着,不曾停下片刻,却永远也无法走在我想走的轨迹上。
每个人活着,有不同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达成的愿望。我也不例外,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爱我的人心安。于是,我到头来发现,我竟是为别人活着的。
连我的爱情都是别人给予的,我只需要被动地接受就好了。学长就像他跟我承诺过的那样,不在乎我的过去,对我很好很好。我喜欢上了这种平稳的生活,那时我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很好啊。可是我说过了,爱会将我毁灭的。这是我的命。
不知是谁跑到我妈妈面前说了什么,她知道全部事情。在我妈妈还算年轻的时候,我的爸爸便过世了,她一个人拉扯我,用尽心血把我抚养成人。她当然不会让我受到任何的委屈——在她眼里,学长家境寒酸,跟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日后必然不会带给我幸福。她找到学长,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只是让他离开我,甚至将钱狠狠地丢在他的脸上,借此来羞辱他,她高傲地把他的尊严碾碎在脚下,成为齑粉。因为我妈妈眼中的幸福,他最终无法忍无可忍,跟我提出了分手。其实,自卑如他这样,不敢担当,更不肯为我打拼未来。我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他忤逆我妈妈呢?感情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来维系的,他单方面的放弃不啻为我们的这段感情宣判了死亡,我又能如何?一方面,妈妈在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的感情;另一方面,他放弃了我。
我只能妥协。这是我的感情,在这段感情里,从始至终,可笑抑或是可悲地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的想法是什么。”一口气说完这些,她的眼中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汽。拿起桌上的热水,抿了几口,润了润喉,接着道,“感情没有错,现实也没有错。现实并不是在改变感情,而是在考验爱情。”
我对她说:“谁都不是顺心遂意地活着。成长中,那些面对残忍的现实被迫放弃的梦想,不会有人可以幸免。”
听见我这么说,她探身向前,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收起了笑靥,淡淡地问我:“忘记问你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H大的老师。”面对她,我第一次觉得难以启齿我的职业。
“哦,我姐姐在那个学校读书。”顿了一下,她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是个好老师。”
她从大衣的口袋中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是觉得时间尚早,就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继续跟我说道:“这件事郁结在我的心里,让我大病了一场。病得最厉害的时候,白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说不出烦闷,想要走出去散散心。你想,当时我站都站不住了,哪里有什么力气走路呢?更没精力留意脚下,结果没留神绊在路沿上,摔倒了。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继续向前走,越走肚子就越痛,后来不知怎么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幸好遇到了你,被你好心地给送进医院。我从医院走后,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的这件事,每次保护措施我明明都做的好好的,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方便继续跟我说下去,偷偷地来瞧我,看见我也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很飘忽,分明含了羞涩,“对不起,似乎一个淑女不应该在男人面前谈论这种话题。平时,我不是这个样子的。”现下,这个开放的时代里,别的女孩跟说她不随便,我未必相信。但是,面前的她让我没来由地愿意信任。
“我妈妈为了防止我再找令她不满意的男朋友,特别安排了一场相亲,为我介绍了一名画家。你知道,学艺术的人的思维总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可以对他的模特们施以关爱,对他的作品投入极大的热忱,对我永远只是彬彬有礼的疏离。我知道在他内心是顶瞧不起我的,因为我不懂他口中所谓的艺术,不明白他脑中所谓的思想。和他相处,我永远处在压抑的状态。我曾试图跟他敞开心扉,我对他说:“你跟我说说你所想的。如果我不懂你就教给我。”
他会微笑着对我说:“好啊。”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目光是多么地鄙夷与不屑。艺术家是要清高,这我不反对,但是连自己最亲近的女友都瞧不起的人,我今后怎么和他相处一辈子?一辈子……短短的三个字意味着结束生命为止之前的漫长岁月。我最受不了的一次是,前几天,他开了个画展,领我去看。我听别人说他的画很有意境,他们说他的画风接近西方的塞尚。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那些人的话,只能傻乎乎地说着谢谢。
他看见我的窘迫,脸色阴沉着,人前并不发作。画展结束后,有人邀请他吃饭,席间一桌的人大谈这次画展的收获。整晚,我坐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插不上一句话,就是件摆设都比我自在许多。吃完晚饭,他开车送我回家,对我抱怨道:“真不知道和你处下去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他这样,大抵是认为我把他的颜面丢尽了。这样的机会,我真的是求之不得,我就顺着他说:“那好啊,别处了。”
他竟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虚伪地故作绅士,听完我的分手的言论,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把我撵下车。我妈妈听说是我把人给甩了,还是因为我的浅薄知识被人给嫌弃了,就此气地卧床不起。就连平时疼我的姐姐也一并帮着妈妈来嚷我。我气极灰嚷她。最后,她打了我,狠狠地两巴掌扇过来,我没有躲,打在了同一侧脸上。我开心的夺门而出,从此,名正言顺地再也不用听别人的话而活着了。”她满意地用指尖抚着肿起的脸颊,此时尚未消肿的脸颊上仍然能够隐隐看得出红痕。可见她姐姐下手之重。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我问道。
“住学校呗。”她轻松地回答道。
“放假呢?”我又问道。
“旅游去。”她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担心她。
我想要帮她:“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我需要认认真真的,完完整整地谈场恋爱。”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道。
那天天刚刚黑下来,路边的华灯已亮,我送她回学校。那次,我没有没有留下任何地联系方式,也没有去向她讨她的联系方式。她之所以愿意跟我讲这些私密的故事,是因为我和她的生活没有任何的交集,不会利用她的秘密为她带来生活上的任何困扰。我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才是对她的信任最好的回报。
日子过得很快,快到一个月的时间说没就没了。但,就在这个月的月底,我又遇到了她——绯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