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王府。
小福子一下马车就急慌慌的问门房的人萧祁可是回来了,从门房的人口中得知萧祁去了汪正住的客院。
“姑娘,咱们……”小福子试探着开口问陆筝要不要过去?
陆筝不慌不忙的迈上台阶,接过花穗手中的伞,轻飘飘的瞥了小福子一眼。
“走吧。”
“哎,我给姑娘撑伞吧……”
“……不用。”
客院里,当汪正看着萧祁一脸寒霜抱着汪止回来,目光触及到汪止腰间挂着的东西时,就知道汪止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
汪止挣扎着要下地,萧祁今日的蛮横让汪止更加排斥他,这会见到还不熟的爹爹汪止却觉得比和萧祁待在一起安心。
他迈着小短腿张开手委屈的扑向汪正,汪正连忙蹲下身子接住他,将他护在怀里。
“别怕,爹爹在……”
汪止哼唧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萧祁,又将脑袋埋在汪正胸前,他第一次在汪正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是和陆筝莲心带给他不一样的温暖。
汪正抱着他,心里酸涩不已,世子会如何处置他们?
长平走了进来,立在萧祁身后,“世子,人已清空……”
不过片刻,客院的下人已被长平全部清走,只留汪正的随从守在了院门口。
萧祁看向抱着汪止的汪正,眼神发冷,这可是他们陵阳王府的属将,这是要他们陵阳王府万劫不复吗?
这下属,可真是忠心的很。
小福子不在,萧祁开不了口,长平只得开口,“汪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和世子说?”
汪正对着萧祁跪了下去,没有抬头看他,心中一片凄惶,他喉间发堵,良久,才道:“今年年初,隋将军将属下调到陵阳守备军辎重营专司辎重,辎重乃军中重中之重,属下愚钝……难当大任。”
“今……特向世子请辞军中职务。”
萧祁冷笑,这是要和他们陵阳王府撇清关系了,可他撇得清吗?京中谁人不知陵阳守备军就是他父亲的私兵?
汪止的身份外人一旦知晓,该如何议论他的父王?
长平看向萧祁,他不是小福子,很多时候并不能准确的猜到萧祁的心思,可是他知道今日的事是因汪止而起。
“阿止是……”
长平话还没说完,汪正脸上神色一变,将汪止抱得更紧,“阿止是我的孩子,他谁都不是!”
“不管今日世子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怀疑什么,阿止都是我汪正的孩子……”
啪!萧祁心中怒意横生,控制不住的拍了一下桌子,待看到汪止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萧祁又收回了手。
“别怕……爹爹在呢……”
有时候小孩子的直觉也很灵敏,汪止感觉抱着他的汪正似是比他还怕,很害怕,汪止双手搂着汪正的脖子,眼睛期冀的看向厅外。
长平继续道:“汪将军可知,一旦事发,陵阳王府会如何?还不对世子说实话?”
汪正摇头,还是那一句话,“阿止是我的孩子……”
他曾立下誓言,阿止只是他的孩子,他会以性命相护,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时隔多年,还是有人能将阿止认出来。
明明,明明阿止长得一点也不像世子,所以,他才放心的将汪止留在京城。
可惜,汪正虽见过靖南王,但他年纪轻,不知晓靖南王儿时及年少的模样,他见到的是犹如神明一般所向披靡英雄盖世的王爷。
他只想陆筝能治好汪止,压根不知晓京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凡对靖南王熟悉的只要多看汪止几眼,就能瞧出端倪。
若是平日,长平定会将汪正带走审问,可是如今汪正怀里还抱着孩子,他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双方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时间久到萧祁又开始焦躁。
萧祁深吸一口气,眉眼又冷了些,他拿出随身的册子,正要思索如何处置汪正,陆筝过来了。
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迈上台阶,汪止看到陆筝时,立即从汪正怀中挣脱出来,张着手扑到陆筝怀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呜呜呜……”
豆大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直滚落,自从上次上元节动乱后,汪止还未哭过,此时像是要长久积攒的泪水一并流个干净。
萧祁:……
他好像还没如何吧?哭成这样陆筝会怎样想他?
陆筝叹了一口气,即便天意弄人,可阿止也只是个孩子。她抬起手轻柔的一下一下拍着他。
小福子越过跪在地上眼睛泛红的汪正,走到萧祁身边,欲言又止,他不敢开口。
陆筝抬起头,对上萧祁的目光,似是在问他会如何做?
即便阿止的出身不可言说,可他终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人的一生中可以选择的有很多,可父母该怎么选?
萧祁自陆筝进来后,看到陆筝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神色时,心里就一紧,往日的陆筝是明媚的,开朗的,慵懒的,惬意的。
可是此时,他在陆筝脸上只瞧见淡然,还有那眼底一闪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两人在长久的对视中萧祁败下阵来,他避开陆筝的目光,拿出炭笔在小册子上写了一个字。
小福子忙伸长了脖子去看:可。
可?可什么?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小福子看向长平。
长平却知道萧祁的意思,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汪正道:“汪将军所请,世子准了。”
从此,汪正就和陵阳守备军脱离了关系,也和陵阳王府再无瓜葛。
汪正眼底含泪,拜谢……旧主。
“多谢世子……”
他起身看向陆筝怀中的汪止,世子准他离开陵阳守备军,那阿止呢?他会如何?他会将他交给宫里吗?
陆筝瞧见汪正眼底的悲意,可是这终究是陵阳王府与汪家之间的事,她相信萧祁不会那般狠绝,她信他。
陆筝抱着汪止来到他身边,想将汪止还给他,然后就回苍梧院,汪止还在抽泣,察觉到陆筝的意思,抱着她的脖子不愿意撒手,又呜呜的哭起来。
“……不要。”
他腰间的玉佩在半空中晃荡,陆筝余光扫到那玉佩低头看了过去,温惠大长公主的话在她耳边浮现。
“听说阿止的……爹爹来接他了,劳烦陆姑娘代为转达一句话……早些离京。”
“好,回去我便与汪将军说。”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陆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便这般高,必然是师出名门吧。”
“我儿时曾听父皇讲过一座世外仙山的故事,那里有一座山谷,谷里全是高人,终生钻研医术,治病救人,不问世事。”
“……听父皇说,那里还有一座剑阁,皆是武学天才,就是为了护卫谷中的医者。”
“历代君王都想将那里收为己用,可从来没人能做到过,我父皇也不例外……”
“陆姑娘可听说过那里?”
对于这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陆筝没有对她撒谎,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
这无疑就是答案,大长公主含泪期冀的看着她,近乎乞求道:“若是有一日……能否请陆姑娘怜惜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