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是在一间空旷的房间中醒来的,她醒来的瞬间并没有惊慌,而是快速打量周遭。
一身狼狈却丝毫没有掩盖住她那张惊艳的脸。
墙角的桌子上放着水壶,即便此时很渴,此刻朝歌也没有动,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待发现上发髻上的簪子不见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
短瞬的慌乱之后又恢复了镇定,安静的坐在房间中等待那个将她掳来的人。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朝歌有些困意的时候,耳边远远的传来熟悉的声音,朝歌倏的睁开双眼。
咚!咚!咚!
咚!咚!咚!
随着拨浪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朝歌的心开始加速跳动,直到她看见出现在房间的人。
一身素衣,墨发如瀑,如花一样的年纪,如花一样的人儿,她手中捏着一个拨浪鼓,进来之后就在打量她。
在看到熟悉的拨浪鼓之后,朝歌再也维持不了表面上的镇定,即使被陆鸣掳走时心里也没有此刻慌乱。
“我的孩子……你……你们把他……”
陆筝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安静,随后又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她看着拨浪鼓的神情似是在追忆什么。
咚!咚!咚!
“我儿时也曾有过一个拨浪鼓的,是我师父外出回来买给我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拨浪鼓的样子,和这个很像。”
“那个拨浪鼓陪了我好久,可是后来我贪玩,将那个拨浪鼓不小心遗失在后山了,当时也没细找。”
“如今倒是很想念那个拨浪鼓。”
她声音不疾不徐,神色也极为平静,不知为何朝歌看着她平静的外表下却比面临最严苛的审问训练还要心慌。
这时,陆筝看着她浅笑了一下,“忘了告诉你,我师父是陆乘渊。”
朝歌脑袋嗡得一声炸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筝,她唇角发颤,“你是……”
陆乘渊只有一个女徒弟,且是那个关门子弟!
怎么可能?!!!
派出去那么多杀手,他们怎么可能活着走出雪山?
就连姜也不是也说陆乘渊和他那个徒弟都死在雪山了么?他竟然骗她!他竟敢骗她?!!
陆筝将另一只手中一直捏着东西打开,看了一眼朝歌,缓缓念道:“朝歌,西凉武兴人,年二十七,受训十年,于崇宁六年潜入京城玲珑阁,通过那些勋贵子弟获取我朝机密。”
“多年为西凉传递重要情报,屡屡立功,崇宁十五年,你正式成为西凉在京城潜伏的细作之首。”
“……”
陆筝每念一句,朝歌脸色就白一分。
陆筝看着面前这张惊艳的脸,“你是聪慧机敏,擅蛊惑人心,不然……姜也不会栽在你手里。”
听到陆筝提姜也,朝歌终于又开了口,“他……在何处?”
姜也在京城寻到她之后,她问过他是如何出来的,可姜也怎么说的?他又一次骗了她,只说是故友放他出来的。
他急切的拉着她想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京城那个漩涡,可是她身为西凉人,怎么能走?
她敷衍他考虑一日,可是不过半日,半日后醒来她就在马车里了,赶车的是一名少年,和初遇姜也一样的装束,那时她便猜出,姜也中计了!
“姜也在何处?我的昌儿……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
“姜也呢?他说过!他会护我们母子周全的,他人呢?!!我要见他!”
陆筝不说话,朝歌心里更慌。
咚!咚!咚!
“他对你这般痴情,不惜背叛师门,你可愿意去陪他?” 朝歌冷笑,看着陆筝,“痴情?那他为何还会隐瞒你还活着的消息?”他终究还是顾及情谊埋下了如今的祸患。
陆筝敛了笑容,眉眼都染了寒霜,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在与你商量。”
姜也死了,始作俑者凭什么苟活?
朝歌心里凉了半截,腿脚一软,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半步。
陆筝盯着她,平静的眸子下蕴着恨意,“我师父只是不愿意去西凉,你们却接二连三的派人截杀,以为伪装成匪寇我师父就看不出来了。”
“他只是一个大夫,一个好大夫而已,为什么要卷入你们西凉皇室那些腌臜事中?”
陆筝一步一步走向朝歌,看着她颤抖的身子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主子欠我的账我自会讨回,今日,只论姜也的事。”
若是在五日前,陆筝可能会像之前所想的那样,让这个细作死在姜也面前,让姜也悔不当初,可是五日前的夜里,她又改变了主意。
天一来找了她。
他说,凭借姜也的能力,若是想逃出地阁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或许心里对师祖的死还是有那么一丝愧疚。
若是陆筝一定要这两人都死,天一问她,可不可以不要让姜也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去?
天一没有为姜也求情,因为姜也罪无可恕,劫杀的事他是没有参与,可他一定选择了漠视。
她改了主意,只是让姜也自己做了抉择。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别让姜也……等太久。”
陆筝又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拨浪鼓放到桌子上,再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离去,门啪得一声关上,这一刻朝歌的目光终于从拨浪鼓上移开,她发了疯似的去拍门。
“回来!你回来!”
“我的昌儿在哪?他在哪??”
“我的孩子……我的昌儿……他还是个孩子!”
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祸不及子,你们不该……他还是个孩子!”
“我虽利用了姜也,可当初也是真心喜欢他的,才会有了我们的孩子,求你,就当看在当年姜也念你年幼放过你的情面上,也放过我的孩子……”
良久,就在朝歌以为人早已走远的时候,在最后的时刻,陆筝心软了,朝歌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好。”
虽知是死路,这一刻朝歌就像是溺水的人得救,她抱着手中的拨浪鼓却笑了起来。
一声杯盏碎裂声响起后,站在门外的陆筝抬头看了看阴着的天,良久,才离开。
陆筝离开的时候空中开始落雨了,她抬手伸向半空,接了接雨水,又看向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陆筝啊陆筝,你终究是有愧于师父的教导,师父不让你手上沾血,你偏偏不听话。
忽然,院外传来噪杂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
“陆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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