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沥,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的行人很少。安安停下手中的活,望着漫天的雨帘。这个城市真是多雨, 而且下起来就好几天不停歇。
雨色渐浓, 下午的街道好像进了暮色一般, 淡淡的灰。玫姐上周去了南非, 寄回来很多照片。旅游仿佛对身体是好的, 照片上玫姐笑得很灿烂,精神状态也不错。
转眼已经是一个月了,一个月前, 安安搬到了玥帛坊后面的小房间来住。每天看店制衣,日子仿佛流水一般平静无波。
但是有些事却不能去想, 一想到心脏就开始被无情的啃噬, 痛得浑身都会瑟瑟的发抖。所以宁愿这样, 什么也不想的麻木的过下去。
前两天,倩玲倒是来找过安安, 订做了两件旗袍。她越发瘦了,好像风都可以吹跑的样子。
“几个礼拜不见,你瘦成这个样子。”倩玲看着安安说,“被岑乔生赶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安安默默的做事也不说话,“岑乔生”三个字听来那么的刺耳和让人痛心。
“你破坏了他‘裴园’的计划, 他不杀了你已经是万幸了。”倩玲边笑边抽烟。
外面的人大概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易安安偷了岑乔生的商业机密, 直接导致ML的股票大跌, 进而“裴生”的收购计划落空。乔生不也是希望大家这么认为吗?一开始她就是一颗棋子, 棋子就应该沉默。但是眼睛还是红了。
莫靖书也来找过安安, 但是她没有理睬。
“安安,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莫靖书看来很烦躁, “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带给你什么损失。”
“你走吧,我只想静静的生活。”安安面无表情。“我也不怪你,都过去了。我只是不想再提。”
“如果岑乔生来找你,你也是这样吗?”莫靖书问。
安安的手一抖,针扎入了食指。
莫靖书叹了口气:“可惜他不会来,你等也白等了。”
她有等过吗?等什么呢?等他来给她一个解释?安安苦笑,心陷在最深的角落。连自己都不敢去看上一眼,因为那将会把自己最卑微的秘密抖落出来。
安安见今天的雨不会停,索性想把店门关了,清清静静的把手边的两条裙子完工。
才走到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停了下来。驾驶室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撑了伞将后座的车门打开。下来的人,银发苍苍,身体微微的佝偻。
“易小姐,你好。”老人抬起头对安安慈和的笑笑。
“莫老先生。”安安急忙上前搀扶,她错愕之余不免有些惊慌。莫锦御身体不好,冒雨前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请我进去参观参观?”老人朝锦帛坊里迈去。
他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虚弱了,安安扶住莫锦御的右手,“店太小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安安急急的跑到后堂,将靠背椅搬出来,还特意拿了个垫子垫在上面,“您请坐。”
莫锦御一手撑着拐杖,慢慢的坐下来环顾店堂:“很精致,生意一定不错吧?”
安安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老人手中:“外面有些冷,您先暖暖身子。”她站在莫锦御身边,浅浅的笑:“勉强可以维持。”
老人的目光定在墙上的一副刺绣上,深秋的肃杀中,灰色的池塘几枝残荷孤零零的漂荡……“你绣的?”
安安脸微微一红,这幅是才绣好的。绣的时候也没有多想,此刻看来仿佛是应了这一段日子的心境。“是的。”
“真是苍凉啊。”莫锦御慈和的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绣这么凄凉的东西出来。你这种年纪应当绣一些玫瑰牡丹之类的嘛。”他喝了口手中的水,微微皱眉:“怎么没有茶,就拿点白开水来招待我这个老头子?”
安安的脸微微一红,“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喝茶不利于睡眠。所以帮你倒了水。”
莫锦御看着安安,赞赏与慈爱的说:“孙女都没有你这么贴心!”
安安的脸更加红了。
“一起吃晚饭吧?”莫锦御说。
“今天?”安安感到意外,“我只能出去一会儿,晚上还有衣服要赶工呢。”
莫锦御摇头,“外面的东西真吃得腻味了。我想吃你煮的东西。不麻烦吧?”
安安微微耸肩,他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推辞?还好冰箱里有昨天才买的菜。“粗茶淡饭,你不嫌弃就行了。”
随便弄了几个菜,红烧肉、虾米炒蛋、冬瓜紫菜汤。她帮老人盛饭,递上筷子。
“一起吃啊!”莫锦御招手。“我又不是上餐馆吃饭,来!坐下!”
安安点点头,坐下来一起吃。
莫锦御吃了一块红烧肉,眉头展开:“很好吃!比我家的厨师手艺好多了。”
“哪有?”安安不好意思的帮莫锦御夹菜。
“先生!你不宜吃多油腻的东西。”司机站在一边突然说话。
“难得吃到有家味的菜,你也要多说吗?还不知道能吃几次……”莫锦御有些许的惆怅。
有家味?安安不由想到外婆,毕生都渴望一个家。最终却孑然孤寂的离开。是宿命还是劫数?
外面的雨越来越打,打在店门口的雨棚上,仿佛除夕的炮竹。“噼里啪啦”的声响里却有一种难言的凄楚。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莫锦御突然问,声音有淡淡的哑然。
安安的回忆里,林红梅总是遥远而冷寂,仿佛一个魅影的存在。“心脏衰竭。”
“那时我才8岁,所以具体都记不清了。后来我到外婆家生活。”安安说。
莫锦御点点头,著者筷子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安安,不介意我问问关于你外婆的事吧?解放前我好像认识她。”
安安直起身体,“真的吗?”
莫锦御点头:“她也是这里人,他们家是开绸缎庄的。”
这个安安从未听外婆提起过,“后来呢?”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光顾过他们家。也仅有几面之缘。”
安安泪水莹然,“外婆不大提起她的过去。对了,那个时候外婆成亲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
“我一直想知道外婆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安安眼角滚下泪珠,“那个叫莫叔宜的人,也就是我的外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如果泉下有知,会不会知道外婆等了他一辈子?”
“你说什么?”莫锦御颤声问,“莫叔宜死了?”
“你认识莫叔宜?”安安激动的看着莫锦御:“他知不知到外婆一直在等他。去年,她知道了莫叔宜的死讯……就自杀了。”
“啪——”莫锦御手中的饭碗掉在地上,他的脸孔变得煞白,瞳孔急剧收缩:“玥如她……她……自杀了?”
“莫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