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次去,绮云几乎都在太皇太后身边,但是权文从来不与她说话,当然绮云也不会主动与他说话,甚至两人连目光都不会接触。
这日他来到永春宫,发现绮云正在和权垣坐在窗下对弈,绮云正微微笑着与权垣低语,眼中秋水涟漪起,微笑如一汪清泉甘甜,权文心里忽然又生烦躁之感,还夹杂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似乎是酸酸的味道。
“权垣!”他叫道。
窗下的二人看到他,都起身跪了下来,道:“陛下安康!”
“你怎么在这里?”权文看也不看绮云,问权垣。
权垣笑道:“我来给太皇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绮云。太皇太后进去休息了。”
权文这才不屑地看了一眼绮云,问:“你怎么不进去伺候太皇太后?”
绮云也不看他,低着头,淡淡道:“太皇太后让我陪权垣说会儿话。”
“是呀!陛下,我们和绮云都多年未见,她回来之后,我们也没有聚过!”权垣道:“我刚才还跟绮云说呢,我们以后一起去围场骑马。”
权文浓眉一蹙,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是呢!你们年轻人,本来就是儿时的玩伴,应该带绮云一起出去玩玩!”太皇太后从内殿走了出来,笑道。
“太皇太后!”“皇祖母!”三人俱跪下行礼。
太皇太后右手一挥,让他们都起身,笑着问绮云:“绮云在大珣多年,还会骑马吗?”
“太皇太后别小瞧了我,我可没忘记怎么骑马呢!”绮云带着撒娇的口气,扶着太皇太后坐到了窗下的塌上,道:“是不是咱们说话大声,吵到您了?”
太皇太后笑笑,道:“没有,这宫里除了我这个孙儿说话大声外,谁还敢比他大声啊!”
权文脸一红,道:“皇祖母现在怎么竟是这么偏心的,说话都不顾孙儿的颜面!”
太皇太后笑道:“绮云可不是外人了!她是郡主,我疼她就像疼自己孙女一样!你待她也该像待亲妹妹一般!这丫头就是招人喜欢!和小时候一样!这些日子我和她说了好些她小时候来宫里玩儿的事儿!说着说着,我就觉得这日子真是快,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绮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故作认真地道:“太皇太后一点儿也不老,和我小时候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搂她在怀里,笑道:“终于有个可心人了!”
权文和权垣不自觉地也笑起来,太皇太后对权文道:“你快点得空带绮云去离岛一趟,你不得空,就让权垣带她去!”
提到离岛,绮云脸上欢愉的笑容消失了,她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怯怯地看向权文,权文接上她雾蒙蒙的大眼睛,心中不禁一软。
“孙儿知道了,皇祖母,孙儿会尽快安排的!”权文脱口而出,他发现他说完之后,绮云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眼,他的心忽然突突直跳,充满了莫名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我也一起去!”权垣笑道。
“孙儿你政务繁忙,就让权垣带绮云去吧!”太皇太后笑道。
权文一愣,随即道:“是!”
过了几天,权
垣便带着绮云离开湘城,乘船前往离岛,从湘城到离岛来回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内,权文忽然觉得永春宫一下子都冷清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让他半信半疑的绮云虽然来到术江不过短短二个多月的时间,却让他觉得她好像在术江已经很久了,好像在永春宫里也已经很久了,这永春宫里竟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和幽香。
太皇太后照例在永春宫听琴,对着心不在焉的权文道:“我这些日子看下来,那古贺绮云应是真的。”
权文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有听到太皇太后的话,眼睛看着琴师手下的琴发怔,太皇太后对琴师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琴声一停,权文才回过神来,问太皇太后:“皇祖母不听了吗?”
太皇太后无奈地笑道:“听过绮云的琴声后,其他人的琴声都听不顺耳了!说起来,她的琴声颇有你母后当初的韵味!”
“皇祖母是被她迷惑了,太喜欢她了吧!”权文笑道。
“这丫头是让人喜欢!古贺家也算是留下了骨血了!你今后不要对她那么冷漠了,你们小时候很要好的!她没有了亲人,又流落在大珣八年之久,你应当她是妹妹般好好照顾!我看她不像是冒充的,更不可能是细作!”
“希望如此吧!”权文应付道。
“哎,权垣和绮云他们也该回来吧,现在这永春宫里没有绮云这丫头的身影和琴声,我真是不习惯,怪想她的!”太皇太后道:“那些花儿都是她在捣拾,她走了之后,花儿都没精神似得了!”
权文怔怔地望着地上花盆中的晚香玉,一言不发。
湘城之郊的皇家猎苑,古贺绮云在八年后终于又来到了此地。身处同样的地方,身边也是同样的人,但是她相信每个人其实都不同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像梦一样远的事——回到故乡——已经实现了!
她骑在马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里清新干净的空气!她不禁想在这辽阔的草原上大喊大叫几声了!这些日子她心中是充满感恩和欢愉的。
固然权文和太皇太后或许心里还并不彻底肯定她,但是毕竟让她去离岛祭拜了自己的家人,在那座建造得古朴大气的寺庙内,绮云跪在家人的牌位前,痛痛快快地哭泣了半日,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为父亲和母亲哭丧!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边哭边喊着父亲母亲!
太皇太后答应她在寺庙里加上布泰拉嬷嬷和乌娜的牌位,那是她的两个大恩人,而绮云还偷偷地让工匠做了棋颜姑姑的牌位,把她的牌位也放在了古贺氏的中间,对她来说,棋颜姑姑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她没有机会再为棋颜姑姑做任何事了,她在大珣的梦一个接着一个破碎,最终以棋颜姑姑的死而告终,这牌位是她唯一能借以怀念和祭奠她的这一位大恩人的了。
从离岛回来之后,绮云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过去很多的悲伤和痛苦似乎都能渐渐放下来了。她很感激权文和太皇太后能成全她,日后即便他们不再信她,她也死而无憾了!
“绮云,骑马还习惯吗?你在大珣这八年一定不曾骑马吧?”权垣与她并骑,保护着她,生怕她疏于马
术而出意外。
“我原本心里也有些担心的,不过一骑上马,感觉就来了。”绮云笑道。
“我真高兴,我们又能聚在一起!”权垣笑道。
“我也是,又能和你们一起骑马,驰骋草原,我也很开心!”绮云笑道。
前面的苏幕吉骑马过来,道:“你们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还不快点跟上来!今天晚上的晚饭就全靠我们打猎的猎物了!陛下说了,今晚在围场吃饭!权垣,还不快点,别又打得最少!”
苏幕吉说完,便用马鞭狠狠一抽权垣的马,权垣不禁拉紧缰绳往前冲,苏幕吉大笑,随即骑到绮云身边,道:“在宫里生活还惯吗?若是不惯,就来我家住!”
绮云一笑,道:“你总要欺负权垣!”
“谁叫他总是磨叽!”苏幕吉眼睛特别有神,毫不掩饰地停留在绮云脸上,眼中流露出欣赏和赞叹,看得绮云不禁红了脸。
苏幕吉笑道:“以后多和咱们出来玩儿,别老是闷在宫里!”
这时,天空中忽然掉下来一只雁,落在两人马前,绮云吓了一跳,定眼一眼,竟是一只箭穿着两只小雁,再一看箭是金黄色的,便知道那是权文射下来的,周围已经有了欢呼声,侍从们高呼万岁。
权文在最面前,骑着高头黑马,喊道:“苏幕吉,你今天输定了!”
苏幕吉朝绮云眨了眨黑眼睛,道:“陛下今天又使杀手锏了!看着吧,我才不会输他!今晚让你好好饱饱口福!”
苏幕吉大喝一声,飞驰到前面去,绮云看着昔日的伙伴们,心中感慨万千,不禁亦策马飞驰。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早已备下的数顶帐篷处休息,权文下了马,看见一顶小帐篷里走出两个俏丽的女子,是茜心和罕里苏幕吉的妹妹罕里银玉,是他最近的贵族情人。平日她们来围场也是寻常事,今天权文看到她们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极为不满地看了一眼苏幕吉。
苏幕吉忙道:“陛下,你知道我那个妹妹的脾气啊,硬是要跟来,茜心与她又要好,自然一块儿来了!”
侍从已经点起篝火,茜心和银玉一左一右,自然而然地拉着权文坐在篝火边,热烈而献媚地争相问着权文今日的收获。
苏幕吉、权垣、绮云、伊克比也坐了下来,侍卫随从们盘点着猎物,苏幕吉大笑道:“平日都是陛下和伊克比猎的最多,今日奇怪了,都不多,我竟然猎得最多了。绮云,今日你可真的可以大饱口福了,可都是托了我的福哦!”
苏幕吉随即看到绮云看着权文身边的美人儿显出诧异的神情,低声笑道:“原来绮云还不知道咱们陛下的嗜好呀!咱们陛下身边的女人可是数不清哩!”
“苏幕吉,不得无礼!”权垣瞪了他一眼。
“哥哥,你难得赢一次,有什么可得意的?瞧你那点出息!”银玉朝苏幕吉道,黑眼睛和苏幕吉一样,映着篝火,闪闪发光。
“你现在眼里心里哪里还有哥哥!”苏幕吉嘲讽地看了银玉一眼。
权垣把水和食物递给绮云,银玉看见绮云,便道:“那就是古贺绮云吗?”
“就是那个细作?”茜心尖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