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笑道:“这孩子伤了脚,大病一场后,胃口也随之不好了,我也时常劝她要多吃些,都瘦了!我看着都心疼!”
“让太皇太后和陛下挂心了,绮云日后一定多吃些!”绮云道。
初楠笑道:“或许姐姐是在宫里得了相思病呢!害相思病的人才茶饭不思!”
权文心里陡然一凉,太皇太后笑道:“我虽然老了,但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我知道总是把绮云留在身边也不好!绮云如今大了,心思也重了,心里也有了人!早晚都要离开我出嫁的!我想着选个好日子,圆了年轻人的心!把绮云和权垣的婚事给办了!”
绮云一听一怔,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心里痛得无以加复!虽然她猜到太皇太后会把她送出宫去嫁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快!
绮云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权文脸色早已苍白,定定地看着绮云,随即转向太皇太后:“皇祖母!绮云她——”
“谢太皇太后成全,谢太皇太后恩典,绮云无以回报!”绮云边说边落下了泪,来不及去擦拭,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落在金砖上。
“绮云,你——”权文看到她的泪,心中百感交集,蓦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就听初楠笑道:“哎呀,姐姐高兴得都哭了!我也替姐姐高兴,恭喜姐姐心想事成了!”
权文不再说话,拳头攥得紧紧的,双眉深锁,想发作又不能发作,立马找了借口离开了永春宫,心头郁闷难当,苦痛不已。第二日,他便带着随从去皇家郊原小住狩猎半个月,等他回来时,绮云已经离开了皇宫,嫁给了权垣。
太皇太后亲自送绮云郡主出嫁,品级规格之高,场面之大,在术江国引起巨大轰动,而绮云郡主与权垣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因古贺氏遇难而天各一方、最终峰回路转两人重逢相爱的故事也在术江国传为佳话,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绮云郡主风光出嫁,作为权垣和绮云好友的国王竟没有出现,一直独自留在了皇家猎苑射猎。
入冬时,权文再次带着太皇太后和初楠去了彩蝶泉,住了整整一个冬天。来年年初回宫时,他下旨封权垣为涴汾郡王,驻守尚离郡,命权垣即刻赴任。
从那日太皇太后宣布婚讯,到权垣带着妻子离开湘城,权文和绮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面。
术江国裕和六年春,尚离郡涴汾城,涴汾郡王府。
郡王府门外聚集了大批乞丐,但无人大声喧哗,皆零零散散地安静地坐在街边。
不一会儿,郡王府的大门打开了,乞丐们纷纷起身,稍稍有些骚动后,这些人便有秩序地默默地排起了长队。郡王府的下人们把一锅锅热腾腾的菜粥和馒头搬了出来,顿时香气四溢于整条街道。
乞丐们没有因这香味而乱了秩序,而是条不紊地排队领着食物,领完食物的人便坐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郡王府的下人对他们道:“你们慢点吃,还有很多,吃完还能来领!”
等郡王府的人搬出第三批食物时,门口眼尖的乞丐叫道:“郡王妃来了!”乞丐们急忙都放
下手中的吃食,跪倒在地,高呼:“郡王妃!郡王妃!”
涴汾郡王妃古贺绮云打扮得极为素净,倒越发显出她倾国倾城的姿容,她笑着走出来,道:“大家吃罢!”她按惯例走进他们中间,来到一个个孩子身边,从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取红包递给孩子。
发完红包,她也不多言,转身回了府中,留下门口的乞丐们贪婪地嗅着她留下的幽幽体香,磕头不已:“郡王妃是当世观音,郡王妃是当世观音!”
郡王府的下人高声道:“郡王妃说了,下个月十五照旧!”听罢,乞丐们又不停地磕头。
自从两年前,涴汾郡王带着郡王妃来到涴汾城后,每个月的十五,郡王妃都会在郡王府门口给乞丐和流浪者们分发食物,两年来从未间断,风雨无阻。
当那些贫穷肮脏的乞丐们第一次看见这个郡王妃时,那倾世的容貌,无双的气质,让他们恍然以为是菩萨下凡,纷纷下跪磕头唤观音。
绮云最是难以承受他们向她磕头谢恩,所以她总是如今天一样,短暂停留便回了府内。才走到花厅,下人便拿了一封信交给她,道:“郡王妃,有郡王的信。”
绮云虽然不看信也知道信的内容,不过还是拆开看了看,果然信里的内容和平日一般无二,报平安带问候,等一会儿她也会回一封内容雷同的信给权垣。她望着花厅前的梨花树,花瓣如雪纷纷落,又是一年春,时间竟是过得如此之快。
她想起两年多前她出嫁的前一晚,渣哲初楠来看她,一改平日的笑意盈盈,含着一丝冷笑,对她说:“恭喜姐姐终于出嫁了!”
绮云心事重重,伤心欲绝,没有注意她的变化,淡淡一笑回应她的恭贺。初楠继续道:“我知道姐姐想嫁的人不是权大人,是另外一个权家男子!”
绮云忽地看着她,后者绽放出一个粲然胜利的笑容,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他之间不那么简单!我第一次在永春宫看见你和陛下相对时我就知道了!虽然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何对你如斯冷漠,你又为何对他百般逃避,但是你们越是表现得疏离,就越让我感觉到你们之间有问题!我是渣哲家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愚钝笨拙得连这些都瞧不出呢?他的一个眼神,你的一个低鬟,就足够了!”
“原来我们彼此看不透的,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绮云凄然一笑。
“什么蓝田玉枕,什么嘘寒问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激怒你罢了!都是做给你看的!他越是对我殷勤温柔,就越说明他心里在意你,我就越是难过!你知道吗?我恨透了你!你一个孤儿,一个身份不明的大珣来的女子,哪里配得到他的爱?”初楠眼里透着恨意,道:“好啊,他喜欢演是吧,那我也演!我表现得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表现得对你如姐妹一般亲热,表现得对他的温柔全盘接受!表现得让你们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初楠,我无意伤害你!”
“可你一开始就伤害到我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陛下!身为渣哲氏的女子,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国王!虽然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但是我懂事之后就知道我是要嫁给他,成为王后的!我从小就爱他!”
绮云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能如愿了!”
“我付出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当然应该如愿了!你们爱演,我就奉陪到底,看谁能笑到最后!事到如今我不怕都告诉你!那日我生辰,我是故意要跳舞的,我知道依陛下的性子定会激你跳舞,我就是想让你出丑!没想到你竟会跳,好在你最后跳伤了脚!倒也不错!”
“没想到这也是你的一步棋!但你何必要利用陛下呢?”
“他何曾不利用我来激怒你呢?若我有恶意,也是被你们逼的!凭什么我要做你们感情的牺牲者和被利用者?我要你们也不好过!我故意怂恿陛下和太皇太后去彩蝶泉,让太皇太后暗示权垣天天来看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和权垣两情相悦!反正我早就看出来权垣喜欢你了!这一步走来顺理成章!所有人,包括陛下都相信你和权垣两情相悦了,不是吗?”
“初楠,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用心良苦,何以能走到这一步?太皇太后的心不够硬,要不是我总时时刻刻提醒她,我真怕她哪天会对自己的孙子心软!”
绮云只得苦笑,没想到无论是大珣皇宫里,还是术江皇宫里,都没有差别,为了一己私欲,人人都可以笑里藏刀,人前人后各自一套!如今想想,渣哲初楠过去面带笑容的字字句句都在一刀一刀地于她和权文之间猛砍,毫不手软!
渣哲初楠确实已经如愿,一年前,当她随着权垣离开湘城后,初楠与权文大婚,成了术江国的王后!渣哲初楠以她渣哲氏女子的魄力和心计,让她无需太皇太后的那道懿旨便提前成为了王后!想必太皇太后也因此安心了,她看着权文和渣哲初楠大婚,再不用担心不安了!
绮云站在梨花树下,思绪越来越远,又想起她和权垣的新婚之夜,那日她不知不觉地,从上轿开始就泪如泉涌,使得权垣晚间进洞房后,看见她核桃一般的眼睛,碰都不敢碰她,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嫁给我并不情愿!我不会强迫你!等你愿意了,再做我真正的妻子,我能等!”
权垣信守自己许出的承诺,从没有碰过绮云,和她做着挂名夫妻,平日里对她也怜爱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权垣虽然精诚所至,但绮云始终金石未开。绮云对权垣如朋友如亲人一般体贴照应,却难以似夫妻似爱人一般相爱用情。
权垣坚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一回他从尚离郡的北道州办事回来,绮云发现他忽然变得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之后他便频繁去北道州。去年入秋至今半年多,权垣几乎住在了北道州,很少回涴汾,不过每个月他都会来信报平安。
绮云并不点破他所谓的“体察民情”,她对权垣是亏欠的,无论他在那里做什么她都无权过问!偶尔传来权垣在北道州迷上风尘女子的风言风语,她也不以为意,倒是觉得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术江皇宫流云殿内,权文一听渣哲伊克比来了,便放下手中批阅的折子,连忙宣他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