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下下签!
万贵妃心里一沉,“怎解?”
那秀士瞪着一双灰白的眼睛,往万贵妃的方向转过头,道:“事多离散,难望再成。痴心未解,尚有萦情。纵能强合,终必败盟。——得此签者,跟人有夙愿,被阴人所冲,孕不成,坟宅有异。”
“坟宅有异?!”万贵妃大吃一惊,“怎会如此?怎么可能?!”
帝王家的坟宅,都是无数阴阳先生看过的,怎会有异?!
“姐姐,不如让这位大师瞧一瞧我的签?”穆淑妃很是心急。
万贵妃心烦意乱地“嗯”了一声,往旁边让了一步。
穆淑妃将自己的签递过去,道:“也是问子嗣。”
那瞎眼的灰衣秀士接过穆淑妃的签,摸了摸,立刻扔到地上,道:“你们俩是一家人?”
万贵妃和穆夜歌面面相觑,“是啊,您怎么知道?”
那灰衣秀士站起来,脸色更加灰败,摸索着墙边的扶手道:“你们俩的签,居然是一模一样的!”说着,又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主母多年前去世了?你们都是妾室,不是正室,是不是?”
穆夜来好奇地走过来,将那秀士扔在地上的签捡起来瞧了瞧,果然上面写着:“忆昔兰房分半钗,而今忽把信音乖。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知事不谐。”——跟刚才那秀士念的万贵妃的签,一模一样。
“你——!”千金公主勃然大怒。她最恨别人说她是庶出。
她是公主!公主!能跟一般人家相比吗?公主哪有庶出嫡出的?!公主就是公主。都是皇帝的女儿!
“欢之!”万贵妃威严地叫了一声千金公主的名字。
穆夜来忙给千金公主顺气,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千金公主深吸两口气,慢慢平静下来,用凌厉的眼神瞪着那秀士,暗道不过是个算命的瞎子,也敢这样说话,真是不想活了……
只要他敢再大放厥词,她就跟他没完!
那秀士偏头对着万贵妃的方向,道:“你们的主母埋的地方有误,妨碍了你们家的子嗣。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们家。自从主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孩儿出生,是也不是?!”
万贵妃还没有说话,穆淑妃已经惊喜地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您算得可真准啊!”
万贵妃瞪了穆淑妃一眼。对那解签的秀士问道:“如此。可有解救之法?”
那秀士笑了笑,并不言语,背了手。脑袋转向门口的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穆淑妃摸不着头脑,看向大兴善寺的方丈。
那方丈根本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是双手合什,低眉敛目,站在一旁默念佛号。
“……大姐,您看,要怎么办?”穆淑妃又拽了拽万贵妃的披风。
“这位大师,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帮您办到。”万贵妃的声音很诚恳,“就算是要给佛祖塑金身呢……”
那秀士肃然道:“这件事说出来未免有伤阴鸷,还是不说的好。——你们走吧。”说着,将袍子往后一撂,坐了下来,脑袋别过一旁。
万贵妃想了想,道:“大师,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大师若是能帮我们家这个忙,让我们家能再有子嗣,岂不是做了一场大功德?——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说着,又给自己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内侍托着一个盖了红绸子的碧玉盘走过来,放到那秀士桌上,道:“小小意思,请大师笑纳。”
那秀士用手摸索过去,往绸子底下的碧玉盘摸了摸,脸上逐渐有了笑意,道:“既然你们心诚,我不妨破一回例。——这件事,说要解,也容易。”
“我们洗耳恭听。”万贵妃精神一振,听得十分认真。
那秀士就道:“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去掉主母的名分,她自然不能再妨碍你们家的子嗣。”
“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万贵妃首先叫了起来,很是害怕的样子。
穆淑妃也忙道:“这个法子不妥,大师再说第二个法子吧。”
那秀士叹口气,道:“你们都是好的。主母这样作恶,你们都不愿对她有一分一毫的损伤,确实难得。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再说一个法子吧。”顿了顿,又道:“这个法子,是唯一的法子了。如果你们还不依从,就不要来找我。我本事有限,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解你们的危难了。”
“大师请说,我们一定听从!”万贵妃忙道。只要不是抹去欧阳紫的名分,别的条件都好说。
万贵妃心知肚明,永昌帝是一定不肯废去死去的欧阳紫的后位的……
那秀士就道:“很简单。既然不能抹去她的名分,就改变她坟茔的位置。——最好从你们家祖坟里面迁出来。只要她不葬在祖坟,自然万事无碍。你们家的子嗣,也能顺利降生了。”
“啊?这样能行?”穆淑妃惊讶地道,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万贵妃。
这个法子,好像不比先前那个容易多少?
万贵妃也看了看穆淑妃,低声道:“妹妹,你看如何?这大师说,是唯一的法子了。如果不听,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穆淑妃踌躇道:“可是,这个法子不比先前那个容易多少啊?”
将先皇后迁出帝王陵,这跟抹去她的名分有什么差别?!
万贵妃摇头道:“这件事,我们不能做主,回去跟老爷说一声。看老爷如何定夺吧。”
穆淑妃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两人带着侍从,还有千金公主、穆夜来,一起走出解签的地方,来到戏台前面的高楼上坐下来。
眼看锣鼓铿锵,戏台上已经上演了一出好戏。
演的是某个朝代,皇后不贤,不理宫规,被皇帝废弃,另立贤良淑德的妃嫔为后的好戏。
看得万贵妃和穆淑妃相视而笑。
“这戏班子有些意思。”穆淑妃掩袖凑到万贵妃跟前轻声道。
万贵妃端坐着含笑道:“不过是戏文而已。乡野之人胡乱编撰。不能当真的。——看个热闹罢了。”说着,万贵妃起身要更衣,问穆淑妃,“你去不去?”
穆淑妃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的俊俏皇帝。摇头道:“娘娘自便。我就不去了。”
万贵妃便带着自己的宫女往后堂走。
进到后堂里面。传了官房过来坐着。
起身洗手的时候,万贵妃看见屋里伺候的人换了一个,便看了一眼。
那女子笑嘻嘻地道:“贵妃娘娘。这是我家大将军给贵妃娘娘送的厚礼。——还请笑纳。”说着,呈上来一个包裹。
“你们家大将军?”万贵妃故意问道。
“正是,我家云麾将军向万贵妃问好,希望万贵妃能帮我们将军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那女子彬彬有礼地道,一边将包袱解开。
那件银狐大氅顿时展露在万贵妃眼前。
昏暗的屋子里,顿时亮起一片银光。
饶是万贵妃见过不少好东西,也被这件银狐大氅吸引得目不转睛。
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一边已经情不自禁从那女子手里接过大氅。
“我来帮娘娘披上。”那女子笑嘻嘻地道,将银狐大氅披在万贵妃肩上。
万贵妃低头,只见自己如同裹在仙人做的霓裳里一样,顿时爱不释手。
“这样好的东西,你们将军当面呈上,难道本宫会不收?”万贵妃斜睇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拱手道:“娘娘当然是光明磊落,光风霁月。可是我们不想给娘娘惹麻烦。若是让陛下知道我们家将军给娘娘送上这样的厚礼,一定会对娘娘猜忌三分。——贵妃娘娘,您不想失去陛下的宠爱吧?”
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家将军有心了。”说着,将那大氅解下来,包在自己带来的衣包里面。
大齐贵人出门,总是会随身携带几个衣包,抱着可以随时更换的衣裳,是为了在外面的时候以防万一的。
那女子见万贵妃果然不能抗拒这样的银狐大氅,心里一喜,又道:“贵妃娘娘真是有福气。这样的银狐大氅,就是先皇后欧阳紫,都没福气穿。”
万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还有什么话,你一道手说了吧。”
那女子就到:“贵妃娘娘,是这样的。陛下近日宣召我们大将军来长安,但是我们大将军病卧在床,实在是起不来啊。——还望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为我们大将军多多美言几句。”
万贵妃沉吟道:“你们大将军病了?”她知道这人说的是镇守江陵的云麾大将军萧铣。
永昌帝最近对萧铣越来越不满,发了圣旨召他进京。
结果没有等来萧铣,却等来了一个说情的戏班子。
“除了这件银狐大氅,娘娘吩咐的别的事,我们也都帮娘娘办到了。——贵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那女子拱手对万贵妃再次行礼。
万贵妃淡笑着摇头,“我可没有吩咐你们做过什么事,你们可别打错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