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尘埃腾飞(79)
(艾米按:我把我昨天的跟帖提上来放在这里,希望大家发言之前先考虑我提的问题,那种不动脑筋信口开河的贴,我一律删掉,太白痴的我会狠狠反砸:
看我写的故事中人物说的话,在相信之前,请先问自己一下:
1、话是谁说的?是作者,还是人物,是哪个人物?
2、TA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3、TA说的话,有没有证据证明TA说的是对的?
4、TA说的话,是否有道理,是否符合逻辑?
我看到有个白痴在问艾园是不是一言堂,我在这里回答它:艾园是我的博客,不是一言堂,还能是什么?难道你指望我把我的博客办成你乱发谬论的地方?)
滕教授说到伤心之处,不禁潸然泪下。陈霭最见不得人家流泪,更何况是一个男人流泪,更何况是她无比景仰无比疼爱的滕教授流泪。她鼻子一酸,忍了好多天的泪就刷刷地下来了。两人你递我一张面巾纸,我递你一张面巾纸,哭了个红鼻子红眼睛,十分难看。
还是陈霭先振作起来:“现在大家对你有误会,所以不敢跟你接触。往好的方面想,这也说明大家嫉恶如仇,洁身自好—”
“我现在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臭狗屎了。唉,一个人活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我已经把后路都想好了,我还有点钱,都交给你,你替我照顾我父亲—”
“你怎么能想到—绝路上去呢?你死了,你的两个儿子怎么办?他们都是上顶尖大学的料,那得多少学费啊!你为了他们,也应该好好活着,为他们挣学费。”
“这个我也想好了,如果我死了,他们的学费问题就解决了,因为他们想上的是我的母校J大,他们两个成绩都很好,肯定上得了J大。我是J大毕业的,知道那里的情况,只要是他们录取了的学生,他们就会有办法让你能够上得了学。如果仅仅是王兰香一个人的收入,我儿子就在J大的资助范围内,J大会免去我儿子的学费。如果我不死,反而得自己掏学费—”
她见他连这个算盘都打过了,知道他不是在说气话,而是当真的,马上呵斥道:“怎么尽说这种没出息的话?现在还在调查阶段,还没结案呢,怎么就这么绝望?”
呵斥了一通,又怕反而把他逼上死路了,马上缓和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自杀的事,心急不得,如果你慌慌张张自杀了,过几天学校结案说你没问题,那你不白—死了?”
他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说:“文革的时候,我还小,没受过冲击,我家出身也还好,是城市贫民,所以我父母也没受什么冲击,只冲击过别人。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名人挨了斗就要去自杀,现在我明白了,没别的,就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太难受了—,等于你被每个人都否定了,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谁说你被每个人否定了?我就没否定你。”
“你只是同情我,其实你心里早就否定我了—”
她不想跟他争论这个,只建议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看这事到底有多严重。我总觉得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有问题,怎么能够听风就是雨,有人瞎举报就把你停职了呢?事先也不跟你谈谈,就发email给这么多人,损坏你的名誉。你可以去问问律师,如果学校真的有问题,你可以告他们—”
滕教授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真的呢,我怎么只在操心被人告,就没想到我也可以告人呢?还是你有头脑,我现在就来找律师,约好了时间,你陪我去—”
滕教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律师,据说是专跟学校打官司的,开价很高,但滕教授现在不在乎价高不高,甚至觉得价越高越有获胜的把握,就定下了这位律师,并约了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跟律师见面那天,陈霭特地朝知识女性的方向打扮了一下,但律师一见到她就问她是谁,听说只是滕教授的一介朋友,律师就告诫滕教授不要让外人介入此事。但滕教授坚持要她在场,说如果律师不让她在场,他就换个律师。
律师无奈,只好让陈霭参与。滕教授像找到了组织一样,掏心掏肺地把什么都告诉律师了,连与龙晓庆的那一腿都如实做了汇报,把陈霭听得如坐针毡,几次想打断滕教授,但怕扫了他的面子,终于没敢打断。
律师听完滕教授的案情介绍,很有把握地说:这是种族歧视。
陈霭吓了一跳,滕教授也显得很惊讶,他们两人还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在中国人堆里猜来猜去,完全没想到种族歧视上去。看来人家说的“中国人爱窝里斗”真是没说错,又看来还是律师高瞻远瞩,一下就跳出那窝中国人,直奔另一个种族而去。
律师解释说:这是C大的pattern(格局,模式)了,他们在最近几年里,已经用这种方式搞走了好几位外籍教授。
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原来C大这么险恶?怎么这几年一点没觉得呢?很可能还是窝里斗的劣根性,根本没工夫关心窝外的事。
律师介绍说:我以前是C大的法律顾问,所以我知道他们那些道道。去年你们C大有位非洲来的外籍教授,就因为去非洲为C大搞fundraising(拉赞助,募捐)的时候,用募来的捐款为自己买了头等舱机票,就被C大整了一通,解雇掉了,那位教授在北美找不到工作,只好回了非洲。
陈霭听了这事,手脚都冰凉了。一张机票就可以解雇一个教授,那滕教授恐怕要被解雇好几回了。她知道他来去中国,经常是坐头等舱,还有那次带她和欣欣还有爷爷回中国,也是他买的票,赵亮回国,还是他买的票。他总说是用积存的mileage(英里数)买的,但他哪来那么多mileage呢?会不会都是用他拉来的赞助买的?
律师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演讲的效果,大包大揽地叫他们不要惊慌,说有我代表你们,肯定不会搞到非洲教授那一步的。现在我就起草一个律师函,送交你们C大,让他们知道你们已经委托我代理这事了,他们知道我的名气,断不敢再欺负你们。
第二天,律师就把函件起草好,发给了C大,顺便也寄了一份给滕教授。陈霭一看,更担心了:“你看律师在信里也提到什么C大整人的pattern,这会不会激怒C大?”
滕教授比她更担心:“也许我不该找律师,如果C大知道我找了律师,肯定怀恨在心—”
两人越想越觉得律师的做法太危险,但律师函已经发了,他们也没办法追回,只好安慰自己:律师跟C大打交道多年,没经验也有教训,应该不会瞎搞,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律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诚惶诚恐了一段时间,发现律师函并未引发C大更大的报复,两人又安心了一些,对律师的敬佩又增长了一些,于是不管有事没事,都定期去见律师,银子花得似水淌,但滕教授不心疼,花得越多,心里越安,仿佛舍财一定能够免灾。
学校那边还真的在进行调查,看得见的调查包括把系里发给滕教授的手提电脑收去了,把孔子学院的每个老师都叫去谈了话,还在汉办和B大展开了调查;看不见的调查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赵亮被学校叫去谈话之后,陈霭向他打听:“他们问你什么了?”
“没问什么,就问了一下孔子学院的事—”
“那你说什么了?”
“你放心,我肯定没说他的坏话,他是我的导师,我毕业还指望他的—”
“你知道这点就好,别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从来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还帮他说好话了。”
“你说什么好话?”
赵亮表功说:“我说他肯定没有经济问题,他帮助我们孔子学院的人,都是自己掏腰包,像我刚来时读书的钱啊,我回国时的机票钱啊,等等。”
她听得头皮一炸:“你提你的学费干什么?那都是—私人之间的交往,跟他的行政管理有什么相干?”
赵亮强词夺理说:“怎么不相干呢?既然他是这么大方的人,怎么会贪污公款呢?”
她见赵亮已经对学校说了,知道再怎么纠缠也没用,遂不跟赵亮多说,马上跑到滕教授那里去汇报。
滕教授好像已经失去了分析能力,或者是失去了分析的热情,似乎既不担心,也不关心,只说:“我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好是坏,我们到时候问律师吧。”
哪知道,律师也认为赵亮的做法对滕教授的案子有帮助,律师的理由是:既然滕教授掏自己的腰包帮助孔子学院的人,那说明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假若滕教授在经济上有点什么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不了解美国的法律和规章制度,而不是贪污腐化。
这下滕教授看到了一线希望,马上跟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人联系,让他们出具材料,证明他曾经掏自己腰包帮助过他们。
陈霭对此将信将疑,私人掏腰包帮助朋友,是一回事;贪污挪用公款,是另一回事。一个人完全可以一边掏腰包帮助朋友,一边大把大把贪污公款,怎么可以用一个人对朋友的私人情谊去证明这个人在经济方面的正直清白呢?但律师是美国土生土长的白人,又在美国干了这么久的律师行当,应该比她懂得更多,她也不便多言。
审查的事拖了一个多学期,终于有了阶段性结果,由负责孔子学院的provost(副校长)给滕教授发了一个函,称由于他在学校发给他的电脑上存有大量私人照片,违反了C大某规章制度第某条,现经学校讨论,决定解除他孔子学院院长职务。至于他的教职问题,将由他系里与他interview(谈话)之后再作决定。
滕教授和陈霭仔细研读了这封信,感觉比预期的结果要好,可以看出学校是打定了主意要解除他的孔子学院院长职务的,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拿出这么蹩脚的一个借口来,什么占用公家电脑硬盘,这也太可笑了!
但当他们拿着这封信去见律师的时候,律师一看信函,就脸色大变,连说:糟了,糟了,这个interview你千万不能去,要坚决拒绝,如果他们强令你interview,你就辞职。
滕教授懵了:为什么?为什么interview不能去?
律师解释说:这是他们解雇人时惯用的花招,通常都是利用interview的机会,诱导你,诈出你的口供来,然后用来整你。
滕教授吓坏了,答应不去。但陈霭不理解,不禁问道:他们能诈出什么口供来?既然滕教授没犯什么错误,难道他们能诈出错误来?
律师不屑地说:你不懂,一个没犯错误的人,到了那种时刻,也是会慌慌张张乱说话的,他们问的问题又tricky(诡异,狡猾),三下两下就会让你落入陷阱。
她仍然不服气:但那也用不着辞职吧?
律师恐吓说:不辞职?你想让他被开除?如果是辞职,他还可以在别的大学谋个职位,如果是开除,那他就别想在北美教书了。
滕教授已经认命了,连拉她的袖子,想叫她别说了。但她不听,继续问道:他们这封撤职信里,根本就没说出什么大问题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整错了人,难道他们能因为占用学校电脑硬盘就把滕教授开除?
律师仍然是不屑地说:你不懂,占用学校电脑硬盘只是他们手里最轻的一个罪名,更大的罪名都留着用来开除他呢。你应该这样想,既然占用学校电脑硬盘都能让他丢掉孔子学院院长职务,那么一个更大的罪名不是可以轻而易举达到开除他的目的吗?我告诉你,C大打定主意要整倒的人,他们是一定有办法整倒的。
滕教授悲愤地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整倒我?我为C大做了这么多贡献,他们不报答我,不奖励我,反而要整倒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律师说:就是因为你为C大做了很大贡献,所以要整倒你,不然你在学校和社区里影响都那么大,岂不是盖过了他们的风头。那位非洲教授不也一样吗?他为C大募到了那么多款,结果怎么样呢?C大把他赶走了。你也一样,C大办了这么久的孔子学院,都没办起来,你一下给他们办起来了,他们当然不服气,怎么样也得把你整倒,把孔子学院抓到他们自己手里。
滕教授目瞪口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律师没正面回答,继续说:还有你那些学生,在你被停职之后,都跑到学校去替你抱不平,这也是很糟糕的事,你在学生中呼声越高,他们越恨你,越要整倒你。
陈霭简直不相信这是在美国,怎么听上去跟中国边远山区的村长们一个思维模式呢?她气愤地说:C大这样整人,难道我们不能告他们?
律师反问道:你告他们什么?你有什么证据?他们接到举报,当然要审查他,既然他的确是大量占用了学校电脑硬盘,而C大的确有不能将学校电脑用于私人目的的规定,那么学校要解除他的院长职务,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接着,律师给他们讲了前几年发生在C大的一桩公案,是个中东来的外籍教授,也是因为风头太旺成了学校的眼中钉,C大找个理由解雇了他,他不服,层层上告,最后告到布什总统那里,于是C大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击,最后查到那位中东教授跟恐怖分子有书信来往,虽然信件内容跟恐怖活动毫无关系,只是一些私人交往,但既然是跟恐怖分子沾上了边,那就脱不了干系,最后那位中东教授被整进了美国监狱,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滕陈二人彻底崩溃,面如土色地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艾米:尘埃腾飞(80,完)(儿童不宜)
回家的路上,是陈霭开的车,她怕滕教授心神恍惚,把车开翻了。但她也是强作镇定,心里其实很恐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一车开到滕教授家,没去上班,他也没劝她去上班,两人坐在客厅说话。
她说:“我觉得这个律师有点二百五,刚开始的时候拍着胸说你肯定没事,现在又把事情说得这么可怕,完全没有准稿子。他举的几个例子,都是老早就发生了的事,那他刚开始干嘛去了?难道现在才想起来?我觉得他是在偷懒,钱赚够了,就哄着你辞职,他就不用管你的事了。”
他好像兴趣不大:“哦?管他呢,反正我也不准备继续向他进贡了。”
“那你真的辞职啊?”
“不辞。”
她舒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不应该辞,如果你没什么把柄给他们拿住,你就不用辞职,如果真有把柄给他们拿住,他们可能也不会让你辞职—”
“其实辞职和开除没什么太大区别。”
“为什么?”
“我现在辞职,就是畏罪辞职,C大开除我,就是有罪受罚,都是那么回事。如果我今后想在北美找个教职,新雇主最终都会向我的前任雇主调查我的情况,只要一调查,人家就不会雇佣我了—”
她的底气“呲”一下漏了很多,硬着头皮提议说:“那就回中国去?”
“回中国也不一定找得到大学的教职。”
“为什么?国内对海外回来的人才可看重呢,洋博士比土博士至少要高好几等—”
他无精打采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在海外很有成就,很有名气,还带一笔科研经费回去,国内倒是很看重你的。但我一个搞文科的,本来就很难拿到科研经费,这几年又忙着离婚,忙着办孔子学院,根本没出什么成果,更没科研经费,如果还被美国大学开除,你以为国内会欢迎我?”
她的底气又“呲”了一下,但仍不肯放弃垂死挣扎:“当不了教授就不当,只给EMBA上上课,也够你吃够你花的了—”
“我现在能给EMBA上课,是因为我是美国大学的教授,还是孔子学院的院长,他们能请到我给他们上课,是他们的光荣,可以打响他们EMBA的名气,我还可以发邀请函,让他们到美国来观光。等到我不是美国大学教授的那一天,谁还会邀请我去给EMBA上课?打什么广告?难道说‘特聘被美国大学开除的教授开班授课’?”
她无话可答。
他接着说:“国内是龙晓庆那种人的天下,我现在回去,正好落入他们的手掌,她丈夫肯定会整得所有EMBA项目都不要我去讲课,她本人肯定会不遗余力坏我的事,搞得所有学校都不敢要我—”
“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想好了。我不会等着学校来开除我的,我丢不起那个人,我也不会自动辞职,辞职也光彩不了多少。我还是自我了断吧,我枪都买好了,遗嘱也写好了,公证过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希望走之前你能陪我出去玩一趟,就去我曾经选好的度蜜月的地方,我已经定了房间,只没确定日期,现在可以确定了—”
她觉得他是要到度蜜月的地方去自杀,马上打断他:“你瞎说些什么?我怎么会陪你干那种事?”
他惨笑一下:“我没说要你跟我干什么事,我只是说去玩一趟,了结一个心愿。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一下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圣洁的女神,而我是你脚下的尘埃。发生了龙晓庆那事,我更是觉得自己肮脏无比,不知道要经过怎样的水浴火炼,刀砍斧剁,才能让我洁净起来,可能一辈子都洁净不了,所以我不会碰你的,我只想你能陪我几天,就我们俩—”
她哭了起来:“你为什么想的都是你自己,一点都没想想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也流下泪来:“我怎么会没想你呢?自从认识你,我想的都是你。但我不死,你更难办,你得养着我,照顾我,听我发牢骚,而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个生活能力很强的人,我死了,你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你乱说!”
“我不是乱说,从你发现我跟龙晓庆的事起,我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而我无论多么后悔,也无法抹掉那个污点。但是我总是想,我活一天,就可以照顾你一天,别的不说,我至少可以在金钱方面给你一点帮助,让你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她急切地说:“是的呀,是那样的呀,你给了我那么多帮助,你让我的生活好了那么多,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呀!我不管什么事,第一想到的就是跟你商量,不跟你商量,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去死呢?”
“现在我已经帮不了你了,以后连我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只会成为你的包袱—”
“不会的,你不会成为我的包袱的!”
“会的,会的,我这个人,心高气傲,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愿一脚一脚往下滑。我已经做到了副教授,你叫我去wal-mart(沃尔玛)收银,或者到餐馆送餐,我是宁可死也不会去干的—”
“我不会让你去送餐,我也不会让你去收银,你就在家里写书,我养活你。”
“所以说,我只会成为你的包袱—”
她无法说服他了,只有哭。他陪着流了一会泪,说:“来,到我卧室来—”
她跟着他进了卧室,他让她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他自己坐在床上,打开写字桌抽屉上的锁,拿出一份文件给她,说:“这个你收着,别丢了,免得到时候王兰香来抢钱。”
她打开文件一看,是一份遗嘱,列出了他的一些银行账号,以及每个账号里的存款数。下面有如何分配这些存款的安排,除了他父亲和两个儿子各得一定数量的钱之外,剩下的都给了她。而他父亲和儿子的钱,也要有她签字才能取出使用。
她看了看遗嘱公证的日期,是她发现他跟龙晓庆那事之后不久。她愣了半晌,问:“你那么早就—在转这个念头了?”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为什么?”
“出了龙晓庆那事,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但是学校审查的不是那事啊!”
“学校审查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查出来了—”
她急了:“但是我已经原谅你了呀!”
“你不会原谅我的,你可以出于同情,暂时不谈这事,但你不会原谅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
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抱住他:“我能原谅你,你也能原谅你自己。我教你一个方法,你就当那个跟龙晓庆上床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滕非—一个不得已只好跟自己不爱的人上床的男人—你同情他—鄙视他—但你不是—他。我就是这样原谅我自己的—我—就当那个跟—赵亮—上床的女人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也叫陈霭的女人—她不爱她的丈夫—但是她—不得不应付她的丈夫—-”
他很驯服地让她搂着,听她说话。她说完了,他仰起头,看着她说:“你这样抱着我我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不要你控制你自己—”
他把这句话咂摸了一会,问:“CanIkissyou(我可以吻你吗)?”
她被他问得好尴尬,心想你吻就吻呗,还问个什么?这叫我怎么好回答?她红着脸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到他站了起来,搂住了她,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得咚咚的,然后她感到了他的吻,先是在额头上,然后鼻梁上,然后唇上。刚一接触到她的嘴唇,他就搂得紧紧的,喘气声也越来越响。他吻了她的唇,又用舌头挑开她的嘴,开始跟她舌吻。
她从来不知道吻可以这样甜蜜,人像通了电一样,腿一软,向下坠去,他拦腰兜住了她,几乎是抱在手里,更加热烈地吻她。她的头完全晕了,心儿乱跳,连下面都跟着跳动起来。
吻了好一阵,他低声问:“到床上去,好吗?”
她点点头。
他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床上,而她压在了他身上,她感到了他那个地方的坚硬,听见他在大口喘气。她睁开眼,见他脸色发红,额头有细细的汗。她向上挪动了一下,想去吻他的嘴,但却狠狠磨了他那个地方一下,他“嗷”地叫了一声,她连忙从他身上翻下去,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翻过身来,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肘撑在床上,俯视着她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
“但愿不是,”他又上来吻她,吻得她躁动不安,闭着眼,扭来扭去,听见他轻声问,“行不行?”
她睁开眼,看见他把一只手放在她右边乳房的上方,她点点头,又闭上眼睛,感到他的手盖在了她乳房上,并轻轻挤压起来,她右边身子一阵酥麻,感觉像中了风,半身不遂一样。
他另一只手也上来了,一手捉住一个,隔着衣服轻轻地揉,她两边身子都麻了,然后,他的嘴也盖下来,三管齐下,她只觉下面一热,接着是一种湿润的感觉,她仿佛能看见自己像一朵绽开的花儿,每一个花瓣都向外张开,带着雨露,无声地呼唤着“来吧!来吧!来采摘我吧!”
他抚摸了一阵,把手转移到她衣服的扣子上,问:“可以不可以?”
她急了,呵斥说:“你怎么老问?走一步问一步,哪有你这样—”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怕你不同意—-”
“我同意,我同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再别问了,行不行?”
“好,我不问了。”他急匆匆地脱她的衣服,还才脱了上半身,就扑下来吻她的两乳。
她“啊”的叫了一声:“不行—”
他连忙停了,问:“怎么啦?”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两臂交叉捂住乳房:“我说慌了—我的意思是这个—太强烈了—”
“到底行—还是不行—”
“都行,都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听我的—”
他仍然愣在那里:“到底是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
“别听我的,别听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也把衣服脱了吧—”
他脱了一下,还没完全脱掉,又停了。她睁开眼,见他又愣在那里,问:“怎么还不脱?”
“你叫我别听你的—”
她哭笑不得,爬起来脱他的衣服,他的两手配合着她,但眼睛却盯着她胸前,说:“哇,跟我梦见的一摸一样!”
“你梦见过我?”
“很多次。”
“色梦?”
“有时色,有时不色。你呢?”
“也梦见过你。”
“色不色?”
“有时色,有时不色。”
她脱了他的上衣,把他推倒在床,解开了他的皮带,他很配合地翘起臀来,让她剥掉他的长裤。她把他的长裤扔到床下,回过头来看见他那绷得紧紧的内裤。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种试试探探的胆怯了,而是厚脸皮地躺在那里微笑,仿佛很得意于自己内裤的隆起。
她低下头不看他的脸,轻轻往下脱他的内裤,刚往下一扒,那玩意就探出头来,直径吓她一跳。她再往下扒一点,那家伙索性蹦起来竖在那里,长度又吓她一跳。她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好大啊!”
他更得意了,问她:“梦见过它没有?”
“没有。”
他有点失望:“一次也没有?”
她在他身边躺下,把头埋在他胸前,手里玩弄着那个大家伙,说:“没梦见过它,但是梦见过跟你—makelove(做爱)—”
“真的?销魂不销魂?”他翻身上来,压住她,一只手往下伸去褪她残存的衣裤,嘴里继续问道:“梦见了几回?喜欢不喜欢?”
她又闭上眼睛,回答说:“只梦见了几回,但每次都梦到—腾飞了—-”
他已经脱光了她,附在她耳边,一语双关地说:“我今天要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腾飞—”
他伏到她身上,长驱直入,她从来没经受过这样的拥挤,只觉得前后左右全各个方位都遭到了大力的挤压,尤其是底部,一次次的冲撞,好像顶穿了横膈膜,快到喉咙那里了。
他凝视着她,轻声说:“早知道只有当全世界的人都唾弃我的时候,你才会爱我,我早就让全世界的人都唾弃我了—”
“瞎说,应该是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你,我也照样爱你。我怎么是等到全世界人都唾弃你的时候才爱你的呢?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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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我也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放不下这个人了,成天都在寻找一切机会跟这个人见面,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只要能见一面,心里就是甜蜜的—”
“我也是。你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当然知道了。每过一天,就更知道一点,一点一点又一点—”他用力刺了她一下,说,“现在还知道了这一点—”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他问:“快腾飞了吧?那我快速冲刺,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天—”
“不要,不要,我喜欢—慢慢的—”
“好,那我就慢慢的—”
他慢慢的,一下一下,每一下,她都能感到他在她身体里前进的每一个细节,经过了哪里,达到了哪里,触动了哪里,激发了哪里,她都能感到,她享受着每一个细节,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失去重量,变得很轻很轻,像一粒尘埃,从地面飘起,而他的每一下撞击,都像一股气流,托起她,让她一步一步向着一个命定的高度升腾。
一片醉意朦胧之中,她听见他在叫她:“陈霭—”
她也喃喃回应:“滕非—-”
“陈霭—”
“滕非—”
她在他的呼唤中腾飞而起,比她从前任何一次都腾飞得更高,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