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要生了!

夏初七如同被闷雷砸中了头。

推开他,她登时翻身而起。

可手拥被子静一瞬,她又冷静了。

看着赵樽冷寂复杂的面色,她没有说话。

遇事时,惊必静,恐必安,是夏初七的处世之道。若今日赵樽说的不是这般严重的话,她或许会有一些过激反应。正是他此话里的严重性,让她变得神态闲闲,考虑一下,慢吞吞地下床,趿鞋,自顾自把壶中的水倒在一只斗彩团花的果纹茶杯里,坐在绣杌上,看着他的脸,似笑非笑。

“我没有听清,赵十九。你再说一次。”

赵樽知道她听清了,没有再重复,走过来躬身环住她,把她的身子纳在胸前,低头时,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唇,似为安抚,又似为歉意。

“你还小,生孩子也不急于一时,你看如今形势紧张,孩子若是出生,你受累不说,还得影响我们的计划……”

“你放屁!”夏初七是一个物极必反的存在,越是心有恼意,越是慵懒无状。她懒洋洋地推开赵樽的手,端起杯子,半阖着眼,像是极为享受一般,深吸一口气,噙笑的幽深眸底,带了一抹难掩的戾色。

“可是你听别人说了什么?”

“嗯?”赵樽唇角抿起。

“赵十九,你以为我不了解你?”

别人或许不了解,可她怎会不知道赵十九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怀上小十九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十九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这一次“失联”之前,他与她一样期待着小十九的降生,他甚至不惜为此绞尽脑汁挖了一条地道。可如今快要八个月了,他说孩子不要了,还找一个这般蹩脚的借口,岂能哄得了她?

“阿七。”赵樽眸色沉沉,似是难以启齿,把她冰冷的脸贴在自己的颈窝,闭了闭眼睛,凝重的声音里,满是压抑,“来日方长,我们不争这一时。”

“赵十九!”夏初七僵硬着脖子,看他,突地冷冷一笑,“你到底是不想争这一时,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再与我过了?”

“你知。”他搂着她的手臂,略微一紧。

她敛眉而笑,“我不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赵十九,那道常大和尚是你叫来的吧?他是有前科的,当初在清岗,他骗过东方青玄,在京师骗过洪泰爷,天劫一说,他又哄骗过赵绵泽。什么鬼的天劫?他受谁指使?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如今,他来叫我放下情孽,向我说一堆云里雾里的鬼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对不对?”

“噼里啪啦”连珠炮一般的反问,她说得并不急躁,态度闲闲的,像是极无所谓,嘴角勾出来的笑意,灿烂得有些眩目。

“赵十九——”她见他不答,眉梢微微一凝,“道常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意思?”

“那句转世桃花,凤命难续,我就告诉过你一人。当今之世,除了你赵樽,再不会有旁人知晓。若非是你,此话怎会从他口流出?你要我放下?还是你自己想要放下?连我们的孩儿都要放下?”

她在指责般的问话时,赵樽一直保护沉默,由着她发泄不满。等她咄咄说完,他才将她的身子搂过来,摁在自己的臂弯里,深幽的眼睛坦诚地望着她。

“撒够气了?”

“我在撒气?”

“你在。”

他说得很肯定,一本正经端着脸的样子,弄得夏初七哭笑不得,顺手捋了一把发,低低道,“成。就算是我在撒气好了。那么晋王殿下,你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好了几年,斗嘴常有,却难得吵架。闻言,赵樽皱起眉头,抚着她的脸,“阿七,此事我……不可说。”

“怎的,天机还不能泄露了?”夏初七唇角上翘,极是无所谓地瞥他一眼,眸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冷芒:“赵十九,你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你找任何借口都会被实破。我信你有你的苦衷,所以,你不必一五一十的交代,但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赵樽嘴角微抿,像是想说,可终是没出口。

夏初七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见他还是如今,瞪他一眼,猛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像是好脾气都用尽了,语气添了怒气,“我实话告诉你好了。小十九快要八个月了,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你要让我放弃,除非你杀了我。若不然,不可能。”

“阿七……”赵樽低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涩意的沙哑,唤出他的名字,拖长的尾音氤氲在空气里,刺得夏初七心脏一跳,脊背都凉了。

若非无奈到了极点,赵十九不会这般。

对上他的眼,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然后,听得他说,“若必须在你与孩子之间选择一个,我只能选你。”

时逢盛夏,夜色凉爽。

乌黑的夜幕下,皇城沉浸在一片宁谧之中。

正心殿的书房里,灯火未灭。绣了牡丹富贵的大灯罩里,烛火似泪一般,流在烛台上,映着赵绵泽孤身一人的影子。离他不远的棋盘上,永远摆着那一局他没法子破解的棋。他面前的御案上,撂得高高的奏疏积于一处,诉说着贵为天子的无奈。

一场东苑风波,对大晏朝堂的影响是深远的。平常百姓听上去,只是添一些笑料和话题,可对于皇帝来说,每一个可能干系朝政的事,都是大事。

“陛下,起风了,天凉。”

何承安低低说着,从桁架上拿过一件明黄披风,想要披在他的肩膀上,却被他轻轻格了开去,不耐的揉了揉额头,脸上凝如寒霜。

“几更了。”

何承安手顿在空中,“二更了。”

二更了,她在做什么?已经熟睡了吧?她应当不会想他吧?赵绵泽看了何承安一眼,把披风接过来丢在御案上,目光望向灯罩,脑子却是一双笑起来弯月一般带着黠意的眼,还有她明明带着笑意,却处处显得倔强的唇角。

可惜,他每日惦念着她,却无法阻挡她回魏国公府,也无法在大婚之前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掐算着腊月二十七这个日子,他眉心深皱。

“陛下,洪阿记来了。”

入殿禀报的人是焦玉,他看了一眼赵绵泽阴沉的面孔,又不解地望向何承安。何承安努了努嘴,没有吭声,只是过去为他添了热水。

焦玉了然地倒退着出去了,片刻之后,身着整齐甲胄的阿记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微垂着头,她单膝跪拜在地。

“卑职叩见陛下——”

洪阿记是赵绵泽安排在楚茨院里看顾夏楚的人,他这个时候入宫,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魏国公府那头有动静儿,而且很严重,至少是阿记的职权范围内所不能处理的。

赵绵泽回过神来,看着阿记低埋的头顶,握住奏疏的手心微微一紧,温润的脸绷了绷,方才放下奏疏,摆了摆手。

“起来说罢。”

阿记没有起身,仍然半跪在殿中。昏黄的烛火之下,他清秀的面色有一些苍白,手心紧紧捏着,良久没有动静儿。她非常清楚,这个东西呈上去之后将会带来的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不免湿了手心。

“为何不吭声?”

头顶传来赵绵泽温润带哑的声音,阿记一惊,抬头时,目光撞上他微眯的视线,喉咙一紧,一种从心底深处扩出来的炽热感,把她的身子烧得有些僵硬,像被火燎了似的,她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犹豫着,终是慢腾腾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来,交给何承安递给赵绵泽。

“陛下,这是有人从楚茨院里传出的。”

赵绵泽面色一寒,接过那张纸条只看一眼,像是被针蜇了屁股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弧度大得把奏疏碰倒,散了一地。

“为朕更衣,去魏国公府。”

“陛下……”阿记的脸上,有瞬间的恐慌。想到楚茨院里那个女人,那个他监视了数月,也与她相处了数月的女人,心底一潮,突的有些不忍心。

“陛下息怒,事已至此,万三思而行。”

“阿记!”赵绵泽回头恨恨瞪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朕这般信任你,把最为紧要最为看重的事托付给你,结果……你是怎样回报朕的?朕让你查,你说没有,你一直说没有。可在这个时候了,你却来汇报——你说,你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一连两个愤怒的“该不该死”,听得阿记面色一变。

但他似是没有太多恐惧,只是默默跪在地上。

“卑职该死,请陛下赐死。”

“那你便去死——”

赵绵泽眸色如染烈火,恼羞成怒地瞪上他的眼。可只一瞬,他眸中那一份淡然,或说是解脱一般的释然,便让他猛地一震,僵硬了身子。

几乎霎时,从阿记的眼中,他想起了夏楚那一双不羁的眼——不怕死,不屈服,不认输的眼。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的胸腔里,恼恨、愤怒、悲痛的情绪,慢慢变化,原本不可遏制的恨意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能拿她如何?

即便确认了,他到底又能拿她如何?

脚步踉跄一下,他腿脚虚软,坐回椅中,一动不动。

“陛下……”阿记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微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急不得,保重身子为要,只有身子好好的,才有力量坚持下去,才有力量把自己从淤泥里拔出来。”

赵绵泽微微一愕,突地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殿中那个身着盔甲、身子瘦削的小个男子,那个跟在他身边已经很多年,但是他从未正眼认真注意过的清秀男子。

“这句话朕有些耳熟。”

阿记面上一热,单膝下跪,垂下了头。

“卑职随口而说,僭越了本份,请陛下降罪。”

“我没怪你。”赵绵泽幽幽一叹,声音仿若漏风,沉吟片刻,再说话时,目光已经从阿记的身上收了回去,透过那一道绣了牡丹的大红罩,看着里面红烛滴下的烛泪。

“有一位故人,也曾与朕说过。”

阿记低垂着头,没有应声。

一股子穿堂风从墙角吹过,殿中似乎有一扇窗没有关严,突地“啪”一声,窗户开了,猛地一下击在窗棂上,敛住了赵绵泽的神色。

他拿过放在椅背上的披风,俊脸上阴影浓重。

“备轿,朕要夜访!”

已是二更天了。

在烛火摇曳出来的光晕中,夏初七微微垂着头,有了困意。她拥被靠在床头,身子倚在软枕上,脑袋则靠在赵樽的肩膀上,细细的思量着他先前说的话。

他则坐在她的身边,一只胳膊圈着她的肩膀,紧抿着嘴唇仿若老僧入定,深若古井的眸子盯着远处无风而动的烛火,眸底泛着一圈圈冷鸷的光晕。

屋子里静谧一片,明明两个人坐在一处,有呼吸,有心跳,却空寂得好似无人存在一般,许久都没有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微风舔过火舌,扬起帐帘,轻纱拂了夏初七的脸,痒痒的触觉,拉回了她的神思。

“悖世之说,当不得真。”

她坚持着自己的无神论。

“道常不会说假。”

他也坚持着自己的封建迷信。

“不存于世,儿生母死这样的说法……我不信。”

她再一次坚持的冷着声儿。

“可你非当今之人,也是事实。”

他有理有据,试图说服她。

夏初七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把沉重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前,小猫儿似的蹭了蹭,撒娇一般的动作极是亲蜜,可她的脑子里却是闷乎乎,晕沉沉,像放了几团重重的铅块。

“赵十九,我是一个只讲科学的医者,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晓得。我健康得很,小十九胎位也正,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儿的。至于那什么生了儿子,便悖了世,影响乾坤。还有那什么因我之情孽,害得帝星争霸,天下大乱,我……不敢不信,却也不想因此不要孩儿。”

他低头,睨着她,没有说话。

她懒洋洋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赵十九,我是一个母亲。”

赵樽捋一下她的头发,目光里有柔柔的光晕。

“阿七,我只想要你,不想赌。”

第一百零八次的交锋之后,夏初七苦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样子似是轻松,可语气里怎么都无法压下那一抹沉重,“赵十九,你确定那个道常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神棍?那什么‘转世桃花,凤命难续’,确实不是你告诉他的?”

“阿七。”赵樽抚着她的脸,“爷可时诓过你?”

“这话真稀奇。”夏初七嗤了一声,半闭着眼睛,眼睛半阖着,有些睁不开,“从清岗县开始,你便一路诓着我,诓到京师,诓到滦河,诓到辽东,诓到漠北,诓到阴山……如今再诓一回,也不是不可能。”

赵樽一愣,哭笑不得,“爷便这么不可信?”

夏初七瘪了瘪嘴,笑了,“我更信我的心。”

“你心如何?”

“小十九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我与他母子连心。我可以感受他的。他情绪不好,我知道,他撒娇耍赖我知道,他开心愉快,我也知道。甚至我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亲准备放弃他……他在难过了,所以今日才这般焦躁,一直踢我。”

“阿七……”赵樽声音一哽。

“赵十九,我们勇敢一点好不好?”夏初七目光定定看着他,“我向来只信,人定胜天。”说到此,她肚子里突地一动,里面的孩儿又胡乱的躁动起来,她微微一滞,快活地牵过赵樽的手拉向小腹,覆在隆起上面,“你摸,你快摸摸,我们的小十九他有反应了,他一定是听见了。”

“阿七……”

赵樽掌心很暖,很热,手臂却很僵硬。

他腹黑高冷毒舌,可这时,却不善言词。

为了保住她的命,却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他们的孩儿,他又怎会不想要?只不过,他是男人,关键时候,必须狠得下心来做最好的决定。

面色微微一凉,他抚着小腹上的微凸,追逐着小十九的拳脚,阖眼片刻,突地抽离开手,猛一把抱紧她,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孤冷的目光,像一匹受伤的狼,嗜血地选择着一件伤心更伤己的路。

“阿七,不能再拖,你赶紧写方子。”

“赵十九!”夏初七微张着嘴,带着一丝无辜的恼意,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交错,两个人四只眼,如同锋利的刀子在空中厮杀搏斗,谁也不服谁。

好一会儿,夏初七软了心。

“我与你的选择不同。若是要我在自己与小十九之间做选择,只能活一个,我宁愿是他,而非我。人总是要死的,我本就是一个悖世之人,既然难续生命,怎么也得为你留下一子半女,将来我不在了,你也好有个念想。若不想,赤条条来去无影踪,我也只是一抹灵魂,你总归会忘了我……”

“别说傻话——!”他打断她。

“赵十九!你不必再劝。”她再次打断他,把话抢了回来。唇角一扬,给了他一个灿烂的浅笑,然后,伸出手,轻轻捂在他的嘴上,眸光似水,却满是坚定。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骄傲,便是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生命的延续便是爱情的见证,人是会死的,爱情却不会死,血脉也永不会消亡,千秋万代,永传于天地……”

“你没得选择!”赵樽冷了面孔,握紧她的手。她却反手扣回去,仿若与他较量一般,与他十指并握,目光对视。

两股不同的力量,不同的信仰交流着,谁也没有说话。

又一次面对生死的压力。

不由自主的,两个人想起了回光返照楼。

回光返照楼里那暗无天日的三日,是小十九来的地方。

她轻轻一笑,压着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我们都是拣回来的一条命,又怎会怕死呢?再说,就算道常是一个当世高僧,咱也不必全信他,谁还没有一个算错的时候?”

赵樽眉头打着结,“爷如何能用你去赌?”

“这不叫赌!”夏初七笑了,“就算我没了,我们还有孩儿,没有输赢的事儿,你不必这样纠结。”

他唇角一冷,“没了你,我要孩儿何用?”

听到他这般说,夏初七不免暖了心。

对于一个封建思想的男人来说,传宗接代的子嗣,一定是比女人更为紧要的。看过太多旧社会为了儿子不要女人的桥段,赵十九对她的好更是弥足珍贵。也正是因为此,她更需要一个孩子

喉咙紧了紧,她垂下手臂,搂紧他的腰。

“赵十九,你依我一次,好不好?”

“我做不到。”

“那你就能做到,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儿?”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冷冷闭上眼,“若为你,我可以。”

“我不会同意。”

“你必须同意。”

夏初七哽咽着,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压抑的情绪,笼罩了心脏,蔓延了四肢百骸,痛得几近窒息。

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而已,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儿,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而已,他们不主动害人,不杀人,不整人,怎么就悖了天道,怎么就扰了伦常?

她叹,“你这些天没过来,一直在考虑取舍?”

“不。”他道,“我只是考虑要如何对你说。”

原来是这样。在道常忍不住找到魏国公府来劝她放手的时候,他一定早就找过赵樽了吧?或许道常大和尚对赵樽说的话,比跟她说的更透彻,更严重,更不可逆转。这才坚定了他不要孩儿的思想吧?

若是在前世,谁与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一个巴掌拍飞他。可她是穿越之人,她只是一抹魂,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她真不能把他当放屁。

这件事,若是发现在她没有怀上之前,她或许可以同意不要孩儿,只他二人相依为命,等到她“凤命难续”的那一天。可如今小十九实实在在活在她的肚子里,他快要八个月了,做为母亲,她怎能为了自己,放弃他的生命?

“阿七。”

赵樽的声音有些凉,搂她的手更紧。

“不能再拖了。”

“赵十九,我不能……”夏初七抬头巴巴的看着他凝重的面色,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低低道,“这一次,听我的。你想想,我俩要是没有孩儿,这一辈子也会是遗憾。更何况,那老和尚不是说了么,我悖世,悖都悖了,早晚得一死,索性悖得彻底一点?除非你连我也不要。”

“砰!”

赵樽还未回答,外头突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便响起甲一紧张的低喊。

“爷,出事了。”

赵樽松开她的手,放下了帐子,去开了门儿。甲一推门而入的时候,走得有些急,那衣袍拂入的风,即便在这样的盛夏之夜,也瞬间凉了夏初七的心。

“赵绵泽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赵绵泽会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可他是皇帝,不管是魏国公府,还是楚茨院,他执意要来,谁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魏国公府门外,一排排执戈佩刀的禁卫军,高举火把,骑着高头大刀,整齐地列在门口。赵绵泽下了龙辇,一只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落地,目光凉凉一扫。

夏常领着魏国公府的人,纷纷叩拜。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喊“平身”,赵绵泽一拂袍袖,大步从正门而入。

楚茨院,一屋子紧张。

晴岚、郑二宝、梅子闻讯进来了,每个人都紧张不已。

床上的夏初七,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大抵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过紧张,又或是道常那些话让她的心思产生了惊惧,就在甲一入内的当儿,她肚子里的小十九躁动得更狠了。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当儿,她的肚子便疼痛起来,隐隐有了宫缩之感。

她没有生育过,可到底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来自后世的女人,一个懂得妇科的医者。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我……赵十九……我……”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赵樽回过来一把抱住她。

“阿七,你怎样了?”

“我,我要生了……”

她小日子不太准,但先前大致计算过预产期。到今日为止,孩儿只有七个月零二十三天,离预产期还久,突然发作算是早产,而且,这里还不像后世那般有医院,有产科医生,她心里的惶惑可想而知。

赵樽的情绪并不比她好多少,一向镇定雍容的面孔,微有变色,额头上的青筋一股股跳动着,掌心汗湿了一片,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不会像她这般不知所措。只一瞬,他便拦腰抱起她的腰,朝甲一示意一下。

甲一了解的掀开床板,露出了下头的地道。

他没有说话,径直抱住他下了甬道。

里面油灯昏暗,光线有些黑。

夏初七揪紧了他的衣裳,声音嘶哑难忍。

“赵十九,我要我们的孩儿。”

赵樽没有说话,只是抱紧她,回头看甲一。

“找稳婆……”

甲一点了点头,眉头一蹙,“可是殿下,赵绵泽马上就要入府,如今他要是见不到七小姐……”

“我自有应付。”赵樽冷冷说着打断他,面色已然恢复了一惯的平静,只是他的平静里,添了一些冷戾与阴霾,仿若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看得夏初七心脏一抽一抽的,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痛得整个人都卷缩起来,仿若陷入半晕厥的状态之中,揽着他的脖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十九,若是没了小十九,我也是活不成的。”

她是在逼他,让他不能放弃孩子。

他低头盯着她,目光如矩,仍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夏初七抽痛的呼吸着,气若游丝,可盯他的视线却片刻也未离开。她不知还能看多久,不知道常的话是不是真的,她舍不得他,一瞬也不愿意错过他的脸。

被他抱着走过那一条长长的甬道时,在宫缩阵痛的间隙,她的心情慢慢平息下来,希望它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可以走过一个轮回。

“很痛?”他忧心的问,额头有一滴汗落下来,贴上她的脸。

“不……痛。”她摇了摇头,笑着看他,扬着下巴,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可即使她想轻松一点,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费劲,“赵十九,千万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儿。他在我的身体里,与我是一体的。正与你一样,也与我是一体的。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当他知道他的父母要放弃他的时候,他在挣扎,他在呐喊,他在悲呼……”

“阿七……”赵樽目光有晶莹的颜色。

夏初七一笑,冰凉的指头抚上他的眼角。

“赵十九,爱你和爱他,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事!”

------题外话------

先传后改!多谢妹子们支持。明儿咱的小十九就要临世了。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明儿就晓得了哈。

啃一口,把我无限的初吻献给你们——

第5章 嫁祸!第25章 作弄?童谣——第30章 果然厚颜无耻!第66章 虎狼之药?!第139章 蓬头垢面,也美冠天下!第330章 刺激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240章 醒!!第84章 !第300章 迫与反迫!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175章 顺手栽赃!第35章 抱紧!第259章 外伤与内伤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锅端!第111章 醒了!第098米救命之恩第163章 药物之源。第19章 精彩绝伦—小精怪撞上大腹黑第114章 真傻还是假傻?第45章 同处一晚——!第241章 要生了!第298章 血的代价!第278章 收买第83章 有人醉,有人欢,有人死。第35章 抱紧!第40章 一见便疯狂的那种人第316章 末路(二)第29章 爷准了!第284章 入陵:解谜第325章 再一年:变第288章 鬼打墙:破!第147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第33章 一山压一山,一山扑一山。第1章 史上第一渣穿第305章 听房第159章 恐惧第259章 外伤与内伤第178章 设下圈套等人钻!第187章 抢男人!201章 逼迫第16章 不翼而飞!!第292章 关心则乱,爱则计较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25章 作弄?童谣——第323章 火候第169章 长歌扼腕,魂归故里!第303章 吃吃吃吃吃!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272章 摆局!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247章 你若喜欢,便下手吧!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73章 舒服————第159章 恐惧第221章 花前日下第308章 入碗第313章 瓮中捉鳖第96章 还转一转。第77章 刺杀!灭口!第231章 错!第328章 春不春第31章 狐假虎威卖医术!番外依然不悔1第177章 入东宫,第一回合。第338章 起风了!暴风雨要来!第100章 意难平,小矫情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国第144章 因为在意,所以残忍。第185章 清算!第9章 当腹黑撞上腹黑!第265章 无赖与无奈!第12章 红肿的嘴巴第233章 驸马都督。第211章 大白天的不害臊!第37章 玩得太过欢实了些!第315章 末路(一)第134章 不仅认巢,还认伴!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9章 当腹黑撞上腹黑!第168章 追债。谁欠谁的债?第299章 战北平第16章 不翼而飞!!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2章 红内裤?!第150章 狡诈?腹黑!邪恶?反嗤!第129章 赵十九,你想我了没有?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145章 软硬兼施,鲜花不插牛粪上——第272章 摆局!第080米挑拨第97章 贪图美色?第271章 赌中之赌第122章 打架!第295章 想干坏事。第218章 狗不叫,烽烟再起!第244章 对峙与意外!第330章 刺激第223章 求娶公主!第191章 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