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闹够了没有?”
一句话,如同一声闷雷,贯耳而入,又贯耳而出。这一句话的分量,甚至比一万根金条累计起来还要重,甚至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应该就是所有人共同的感受。对于一只妖来说,对于一个家里藏着妖的人类来说,对于一个贪玩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来说。
月残、史婕月、罗依依。
不需要回头,大家都能判断出门口站的是谁。单单听声音,就可以辨认出那个人的年龄,大概是在五六十岁左右。而这个人又认识依依,那只有一个可能,一定就是罗依依的那位听起来就很无敌的巫师爷爷了。
而这个人尽皆知的答案,已经在罗依依她那惊悚的表情上,得到了证明。
黑色光芒炸开,防盗门上已经上了锈的钥匙孔直接脱落,往日里无比卡哇伊的银白色防盗门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然后,从那个门缝里,探出了一只布满灰尘的旧皮鞋。
黑色的魔法师袍子,仿佛已经尘封了许久,上面布满了一些陈旧的褶皱。袍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巫师的专属魔纹。史婕月虽然看不懂,但是她有智商,只是看起来那魔纹就很牛叉的样子,等级一定也不会低。接着,无比豪华无比奢侈的黑色魔杖伸进了窄窄的门缝,轻轻一挑,破旧不堪的防盗门瞬间化为了尘埃,而借着那点点微光,又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魔杖的主人的容貌。
史婕月以为,想象中的巫师应该是无比苍老无比邋遢,胡子拖地双眼凹陷,精神颓废总是睡不醒的老头。可是,面前的这位很明显不是传说中的那种巫师。
罗依依的爷爷,长发纯白,神色不怒自威,没有胡子,暗色的唇线抿作一条,衬出棱角分明的脸颊更加深沉。不是邋遢老头,他的脸上甚至连一条皱纹都找不到。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只能补在他的声音上。所以他的声音要老的多,但却显露出不一般的优雅。
不过史婕月这孩纸反射弧也是够长的,知道那位巫师大神都进了屋才回过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抓住身边的罗依依一顿咆哮,“你让你们家那老的还我防盗门!”
“有妖?”罗巫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厌恶,目光中仿佛藏了刺一般,扎得史婕月浑身难受。“人是人,妖是妖,身为血统高贵的人类为何要和那污秽的妖混为一谈?”
史婕月看到月残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在实力相差很悬殊的情况下,能忍的,尽量就忍一忍。因为在妖的世界,只有最强大的,才有说话的权利。可是,她觉得月残未免太委屈自己了,因为那老头居然说出污蔑一个种族的话。可其实事实上,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忍。
罗巫师轻轻摆弄手中的法杖,一条黑色的光就宛如游蛇一般弯弯曲曲穿梭着被钉进了罗依依的额间。
罗依依推开史婕月,表情木纳地走向对面她的爷爷那里。巨大的法阵张开,把罗依依笼罩。而罗依依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又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只是呆呆地走向法阵中心。
指尖突然一凉,月残的声音擦着耳边过,“姐姐,快阻止她!那个法阵是要以燃烧缔结者的生命为代价的!”
史婕月瞳孔瞬间放大,而她黑色的眸子中映出的是一片火海。燃烧着的法阵,燃烧着的女孩罗依依,和她燃烧着的眼神。
已经来不及了。
“不!”史婕月捂住了脸,泪水在落地以前就被那炙烫的火海蒸发,“怎么可以!你是她的爷爷!怎么可以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燃烧她的生命?!你是猎妖巫师,可猎妖者的职责不是保护人类吗?你怎么可以让无辜的人去死?而且她还是你的孙女?!”
“呵。”高高在上的罗巫师眼底是一片无垠的黑暗,他的声音中,却也带着那兴奋到极致的颤抖,“那是她的荣幸!她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污秽东西,能够为我战死是她的荣幸!”
“你!”史婕月刚刚想要反驳,指尖被月残冰冷的手握住,“别和他纠缠了。和他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只有打败他,才有可能救回你的同学罗依依。”
“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的污浊?明明应该是血浓于水的祖孙两个,为什么要因为这所谓的猎妖者的身份而自相残杀?为什么——这不公平啊!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苍茫世间,沧海桑田,何为公平?何为不公?你认为公平的其实未必公平,你认为不公的,其实也许是公平。天地悠悠一杆秤,衡量了一切。其实一切都是公平的,只因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只因还有太多的未知。未知的一切。天地是公平的,它在给予的同时收取,又在收取的同时馈赠。所以,何为不公?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跟这样纯真的女人解释呢?
所以……
“因为他是疯子。”
“所以,我想变身了。”
史婕月的心中有一种力量在呐喊。这一次,她不会只是一个无用的拉拉队女人,她不能只加油不做任何事。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战斗,如果自己再不参战,在月残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让我帮助你,好吗?”不要再拒绝,不要再强撑着,没人逼你一定要自己扛着,也没人说过如果你求助你就是懦夫。没有人。所以,为什么还要拒绝?“你,永远是勇敢的。所以不要再拒绝帮助了,好吗?”
残缺的火海旁,美丽的女人带着黑色的魔术师礼帽,帽檐压的很低,黑色的蕾丝轻纱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只留下一侧的面容。大得不可思议的眸子,眼睫妩媚而修长,黑色水钻随意地镶在鼻翼,折射出火的光芒。她的唇瓣是嫣红的,甚至要比血的颜色还要烈上百倍。这一次,她比上次还要美,真的好美。
史婕月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凌空跃起,竟然高达百米。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包括残破不堪的公寓楼,包括烈火烧过殆尽的家具。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穿过了楼顶,冲向蔚蓝的天空。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天边的那一朵洁白的云,就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属于天空的。只有回到那一抹蔚蓝,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史婕月抬起头,身子轻轻弓起,好像某个刚刚睡醒的存在,熟睡时像是一个软柿子,一旦睡醒,力量无人能及。
众目睽睽,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史婕月弓起的后背。在肩的下侧,那小小一块凸起的骨头,如今却像是活了一般,蠕动,鼓起,如同发芽一般,冲破薄薄的皮肤,伸出体外,暴露在空气中。
一旦发芽,必然就会有开花的那一天。那骨头还在不断生长着,却又点点变细,直到细若针尖。
就像树枝一样。
骨节的位置,仿佛就在悄无声息间,又好似人尽皆知般,轻轻地凸起了一个小小的花苞一般的薄膜。
薄的,滑的,细腻的,让人有一种手痒痒想去抚摸的感觉。
没有任何的一个花苞,会永远停留在花苞。她会慢慢长大,最终开出绝美的花。就如同花瓣一般,薄膜一点点展开,却又在某一个时间点如同爆炸了一般突然绽放。
蝶翼,蝶翼。
月残眼神微微凛了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因突变?又或者是突然变异?还是——进阶?!
自古以来妖精就知道缔结者有可能会进阶,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过有一天被缔结者也会进阶,甚至进阶出了美丽的蝶翼。这话放到妖族,估计没人相信。
也许只是巧合吧。嗯,灰色的蝶翼,还带着灰色的烟尘。这不大像是月残的风格。不过看起来还蛮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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