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耀着,竟然这样温暖。
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过阳光了吧。也是,像她这样只配站在月光下,只配躺在黑夜里的人,如何能够拥有享受阳光的资格?史婕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变得更加黑暗了。
阳光从窗户照射到床边,晃在史婕月的脸上。史婕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意犹未尽地准备继续睡。一伸手,指尖却触碰到了满床的冰凉。这冰凉,把半睡半醒的史婕月猛然吓清醒了。
疼,真疼,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酸软的。就好像是睡落枕了一样,脖颈间又疼又麻。也是只有这浑身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史婕月,昨天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她突然有一种恐惧,不敢回过头看自己的身边。双手挡在眼帘处,不敢移开。直到指尖已经颤抖,直到阳光已经穿过指缝到达眸中。
已经是事实了,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放下手,眸子就被那印着黑白小熊的床单刺痛。只有床单,上面有着风的寒凉。空落落的,让人的心也跟着一下子就空落落的了。
他不在。
也许这一次相识,本就是一场错误,而这离别后只有自己必须慢慢咀嚼的苦涩,就是老天对于这场错误的惩罚吧。
也许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最后的惨状,他也许只是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打扰,孤孤单单地独自沉眠。
月残已经走了,史婕月又一次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呃呃,对于她这种“应付考试党”来说,人生的每一天都是放假,关键是看你怎么看待它。
其实紧张是假的,或者说根本就一点都不紧张,只是伶伶仃仃还会剩下一丝的落寞。
也许有时候,还会想起他,还会想起回家时厨房总会传来的飘香。没有他的每一天,史婕月觉得过得都像行尸走肉一般。对,行尸走肉,只有形体,没有意识。
每一天,都像是在煎熬。继续吃着学校食堂永远恶心的猪食,继续学着永远学不完的习,继续打着已经通关无数次的游戏,继续……想着永远见不到的他。
直到,在公园的椅子上,正在飙泪的史婕月又一次见到了熟人,那个高贵优雅女王一般的女子,罗依依。
史婕月突然好想扑过去,对着她大哭一场,在诉说一切的一切。因为如果有一个倾听者,她会觉得好些。罗依依是除了史婕月以外唯一一个知道月残并且能够听她倾诉的人了。可是……毕竟是伤了人家的爷爷,心里过意不去,面子上也不大好意思。
谁知罗依依却主动走过来,用纸巾为史婕月擦去已经快要哭肿的眼睛,身子一屈坐在她的身边,用她细弱的手臂环住史婕月同样细弱的肩,叹着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史婕月抬起头,目光里依旧泪光隐隐,“你……你不怪我?”
“你知道我的爷爷为什么那样对我吗?”罗依依抬起头,那一刻,阳光下的她甚至比阳光还要明媚。她笑着,浅浅微笑那样美丽,可是那笑容中却仿佛隐藏着一些深藏不露的落寞。
史婕月摇摇头,拼命忍住泪水。这样坚强的一个女孩,却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落寞呢?
“其实……”罗依依笑了一下,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因为我的母亲是鲛人妖,我便是一个半妖。可爷爷憎恨妖族,他说我是杂种……”
可以想象,一个半妖如果生活在一个猎妖家族会是何等处境。不用罗依依说,史婕月也能想象出来她到底受了多少苦。美人鱼少女和猎妖者少年的爱情故事固然凄美,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女儿罗依依受到了多少的苦呢?
这是不是就像自己和蚕妖的爱情?注定结局是悲伤的。
“虽然我的母亲去世了,可是,她不后悔。”罗依依就那样背对着太阳,眸光亮亮的,逆着光的身影却有着无比的坚定,令人信服,“她临走之前,是笑着的。她说,她不后悔爱过父亲。”
本是一句正常不过的话,在史婕月的耳中却起了微妙的反应。
不后悔。苍茫世间,几人能做到无悔?若是真的不后悔,那便即使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不会怯弱,那便即使是荆棘遍布也不会害怕。那,结局究竟怎样又如何呢?
“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的开导。也许你并不知道,你无心的话语,却坚定了我的心。
我不后悔认识了你,即使那是一段惊悚的相遇。
我不后悔给了你温暖,即使那温暖并没有真正化解你的寒冷。
我不后悔与你缔结契约,即使最后,没有你时那契约只相当于白纸一张。
我不后悔接受你的承诺,即使最后有可能你会背叛我。
我不后悔差一点被爱尔莎殿下杀死,即使我侥幸逃脱,但是至少那救了你。
所有的所有一切,我都不后悔。因为那看起馈赠的对象,是你。仅仅因为是你。
……
爱过你,我不后悔。
即使那爱并没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即使你我都会有一些的留恋与苦涩,但是我仍然不后悔。
我想要承认,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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