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喜,喜迎新生来
长孙难,难拒无常至
入了四月,长安城渐渐暖和了起来,吴王府的花园里草木爆出新芽,牡丹渐渐展颜,处处鸟语花香,一派春意盎然好景致。不光是花园里,整个王府亦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下人们都是脚步匆匆,因为王府的女主人生产在即。
原本井井有条的后廷显得有些杂乱,主院一旁那个空置的院子已经被一群接生婆和侍女占据,那些都是掖庭派来的,太医局虽未常驻王府,太医却是天天一大早就到王府报到,他们被安置在主院内的一处屋子,还有各府各殿派来等消息的,都只能在前苑等待。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下人们自然端茶倒水多了不少事,但是并未有人抱怨,反而更加勤快,一来王妃平日里待下人就很不错,二来大家都等着世子诞生后殿下的大肆赏赐。
那个空间颇大的主殿客堂,现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贺礼,其中不少上面还盖着黄绸子,显然是宫中所赐。按日子算这该是当今皇帝的第一个皇孙,孩子还没生出来,御赐的礼物就已经到了,自此之后贺礼便像潮水一样涌进了吴王府,有些送礼的人李恪压根就没想到过,不过他现在可没闲情去管这个,他的心思全部在照兮身上。
李恪的焦急和兴奋心情,照兮腹中的胎儿并不领情,眼看着产期已经过了十多天,那孩子却没一点要出来的迹象。昨天刚来了消息,魏王妃生了个小世子,照兮只得满脸无奈地说道,本以为是她稳赢的,没想到又输了,让李恪哭笑不得。
照兮一觉醒来还是半夜里,这些天她都睡的不踏实,倒不是身体有多么不适,而是担心所致。已经过了那么些天孩子却还是不出来,就算是照兮这样的乐天派都轻松不起来,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盘旋,难道自己真的会难产,真的会因此而离开他?
李恪就仰面躺在她的身边,寝室内烛火幽幽,让他俊朗的侧颜带着一层光晕,照兮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默念着,千里啊,娘亲真的不想离开他,算娘亲求你了,你就快出来吧。
她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被李恪察觉到了,他侧过身体,“怎么了?要更衣?我叫翠儿进来。”
“不是,只是睡不着了。”最近这些日子照兮因为肚子压迫了内脏,一晚上得起来好多次,她怕扰了李恪便提出要和他分床睡,被李恪一口拒绝不说,还硬是要睡在她外侧,让照兮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恪,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离你而去了……”
“你说什么疯话!”他脸带怒意,“尧舜都是孕十四月诞,你这才过了几日!?你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照兮叹了口气,这事可不在他能力范围内,她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胸前,“恪,你别当真,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我的腰很酸,你帮我揉揉。”
李恪坐了起来转到她的身后,熟练的帮照兮按腰,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只听他说道,“兮儿,你真舍得离我而去么。”
一股酸热涌上照兮心头,她怎么会舍得,只是人生有太多事情难以预料。
“哎……我真是傻子,秦先生明明说过要让你开心,我还说出这种傻话,”他俯下身体贴着照兮的肚子说道,“王儿,你要躲到什么时候?父王想教你下棋,想教你习字,你出来了,父王也能多个帮手,你母妃也能多个目标。”
他的话语让照兮破涕为笑,其实多想也是白搭,还是顺其自然吧,“恪,我睡不着了,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照兮挽着李恪的手臂出了主院,夜空中是一弯新月,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走走好,秦先生也说让你多走走……”
他在说什么照兮并没听清楚,她只觉得胎动从未有过的强烈,让她不住的喘气,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李恪话说到一半,只觉得她的手越抓越紧, “兮儿!怎么了!?”
下一秒照兮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涌出,“恪……王儿要出来了……”
她白色的襦裙印出了些许红色,地上亦是斑斑点点,李恪一把抱起她,边跑边喊着,“来人!王妃要生了!”
一时间王府每个窗户都亮了起来,下人们都提着灯笼跑了出来,主屋之内更是一团混乱,还是翠儿机灵,冲出了主殿去找接生婆,其他人都站在屋内走来走去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照兮侧倚在床上,下腹的阵阵疼痛让她呲牙咧嘴,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屋内的人还在不停的走动叫喊着,照兮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都别吵了!”
她一声吼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先把殿下请出去!让接生婆进来!”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李恪居然还在屋子里,忙七手八脚的把他轰了出去。
接生婆进了屋子,而后又有侍女端着一盆盆热水走进屋内,门开了关,关了又开,李恪伸长了脖子,却被无情地挡在外面。没过多久,就传出照兮撕心裂肺的叫声,李恪在客堂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这时他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就他最多余。
天慢慢亮起来,自李恪出了内室已有一个时辰,那叫声还是不断传出,让他揪心的疼,太医们也都赶了过来,但是好像没他们什么事,全部站在殿外等着。秦鸣鹤也到了客堂,他一脸平静地说道,“殿下,看样子很顺利呢。”
“顺利!?都喊成那样的还顺利!?”
“哎……殿下你仔细听听,王妃叫的多有力啊。”
“……”
“殿下,你别急,我们还是去外面亭子里等吧。”
两个男人来到院外的石亭里,马上有侍女端上了茶水,秦鸣鹤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真是好茶。”
李恪哪有品茶的心情,“这叫声院外都听的一清二楚啊!”
“那是好事啊。”
“……”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王府的纷乱,李恪猛的冲入主殿,寝室房门一开,一个产婆一咕噜跪在李恪面前,“王妃生了!是个世子!母子平安!”
朦胧间照兮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臂传入,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那熟悉的俊脸,她的话声有气无力,“恪……你怎么进来了。”
李恪轻抚着她脸庞,她的发丝已经湿透,贴在额上,让他又是一阵心疼,“我是你的夫君,怎么就不能进来。”
照兮笑了笑,“是王儿?”
“嗯,我早说过,定是个男孩,是我李恪的嫡长子,嗣吴王。”
“呵呵……你高兴就好……”
“你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
“哎……我怎么那么傻,兮儿,你定是很累了,睡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贞观十年四月廿八日早晨,一缕阳光辉射进主殿,吴王府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新生命,就像这朝阳一样生机勃勃。
雷霄下了马车,往王府后廷走去,她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来这个地方了。一路走过来,让她觉得王府之内变化颇大,府内看样子添了不少下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见到是她来了都纷纷行礼,让她很不习惯。
到了主院又发现原来的院墙不知去了哪里,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进主殿寝室,王府的女主人正坐在床榻上摆弄着什么,雷霄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她送的八卦锁。
雷霄的表情微妙,“三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照兮见是雷霄来了顿时喜上眉梢,“二姐!你怎么才来!我都快闷死的,这是你送给王儿的孔明锁啊,我先拿来玩玩。”
“……你这月子还没坐完?应该已经过了吧?”
照兮叹了口气,“他硬是要让我坐上两个月,说是对身体好,秦先生不知是不是被收买了,居然也同意他的意见。我说想看看池子里的荷花开没开,他宁愿把院墙给拆了也不让我出去,我现在坐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原来如此。”雷霄汗颜,“对了,王府里怎么多了那么多人?”
“哎……你只看见了一部分,不只是内侍宫女,还有奶妈、老婆子、女官一大堆,那些人都是掖庭派来的,在王儿出生之前就来了,说是怕王府人手不够,那些女官还是皇后亲选的,魏王府也送了好几个。”
“你……就都收了?”雷霄觉得她今天话特别多。
“收,为何不收,”照兮打了个哈哈,“他原本还想退回去,我让他都收下了。退回去岂不是驳了皇后的面子,收下了让她们干啥是我们的自由,若是实在看着烦,等我们去封地的时候,让她们都留在长安就是了。”
“呵呵,三妹就是脑子转的快,对了,我是来看我那小外甥的,怎么不在这儿?”
说到这个照兮满脸不情愿,“我都有两天没见他了,自从他满了月,去宫里的日子都比待在王府的还多,昨天又去了,还被留在宫里,我已经让他父王去接他了。”
雷霄心想这或许就是皇孙的正常待遇吧,“看来宫里很喜欢小千里啊。”
“哎……不是千里,是李仁,他的名字哪轮得到我们起啊,李仁是父皇给赐的名,虽然也不错,只是我更喜欢千里。”
“呵呵,既然你那么喜欢私下里可以叫嘛,或者当做小字。”
“有道理!李仁,字千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哈哈哈……你不会是生孩子生傻了吧。”
“……二姐,原本我还想让你也叫他千里的,想想还是算了。”
“咳咳……别动气,我也喜欢千里这个名字,你就让我叫他千里吧。”
“呵呵,我就知道,二姐的品味和我一样。”
“品味?什么是品味?”
两人正聊的开心,一阵钟声传入屋内,沉静安宁。
照兮很是好奇,“这声音是哪儿传来的?”
雷霄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我来长安大半年了都没听到过。”
一旁的翠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前说道,“小姐,这钟声可不是好事,去年太上皇驾崩的时候也有过。”
照兮心中一惊,难道是她!?
贞观十年六月廿一日,皇后长孙氏崩于立政殿,享年三十六岁。她的崩逝打破了后宫的平静,原本安稳的朝局也不复存在。在贞观之治的繁荣之下,一些势力在蠢蠢欲动,这一切,现在的杨照兮并未察觉,她仍沉浸在李恪为她编织的幸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