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遭弹劾
日夜兼程往洛阳
独自一人坐在官驿客堂的椅子上,李恪愣愣的看着前方,一旁是内屋房门,进进出出人流不断,皆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越峰走进客堂,把手中的水盆放在桌上,“殿下,您还是先洗洗手吧。”
李恪颤抖着抬起双手,左手一手的血仍未干透,带着些许粘稠,袍袖上亦是星星点点,这是她的血。
“……越峰,这事你早知道了?”
越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恪闭上了双眼,眉头拧在一起,“……什么时候知道的?”
过了许久才听越峰说道,“安州的时候……”
屋里没了声音,突然间李恪的喊声震撼了屋子,“既如此你为何不说!!!”
越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王妃说殿下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乱……”
李恪跄踉着走到内屋门口往里看去,秦鸣鹤正在床榻边忙碌着,床上躺着的是他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他嘭的一声打在门柱上,拳上刮出了些许血痕,李恪却丝毫没有发现,因为他的心早已痛得没了知觉。
兮儿,若是没有你,就算拥有一切又如何。
背靠着房门,李恪闭上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回到了十日之前。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渐渐响起来,身体在有规律的晃动,李恪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温柔的笑颜,“醒了?”
她正侧坐在他身旁,拿着手巾轻按着他的额头,李恪看得出她脸上的疲惫。
他正要坐起,她却按住了他的肩,“别动,你昏睡了两日,现在身子虚的很,好好躺着。”
说罢她伏在他的胸前,不再言语。
李恪轻抚着她的背,“兮儿,我在这儿,就在你身边。”
她抬起头,捧着他的脸颊凝视着他,已经红了眼眶,温润的唇瓣贴上他干涩的唇,她的吻轻柔绵长。一吻过后,四目相对,月光下,她眼中闪着幽幽的光。
李恪微笑着往一旁侧了侧,张开双臂。照兮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她解开自己的外袍盖在两人身上,侧身钻进了他怀里。
闭上双眼拥她在怀,他又找回了踏实的感觉。靠在他的胸前,闻着他的味道,这样能让她安心。
过了良久才听她说道,“恪,你不问我去哪儿么?”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别说话,快睡会儿吧。”
照兮听话地阖上双眼,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朦胧间像是他在说话,“兮儿,去哪里都可以,只要那个地方有你……”
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在回响,马车上的两人任凭时间悄悄滑过,这一刻只要在一起就足够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吴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照兮扶着李恪下了马车往里走去。
“兮儿,我还没虚弱到这份上。”
“你别逞强,都累得昏倒了,从现在起,我说了算。”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好好,都听你的。”
他正在里屋更衣,照兮刚想坐下,喉咙口的酸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几步冲出屋子,扶着墙吐起来。
那感觉过去之后,照兮无力地靠在墙上,越峰跟了出来,手里端着杯温水,“……王妃,你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息了,秦先生说,再这样下可去不行,你得告诉殿下。”
照兮接过杯子,几口就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又拿出片姜糖含在嘴里,“再过两天吧,等那件事过去之后,现在告诉他只会让他更烦心,何况这事是因我而起,越司马你回屋里等他,我去秦先生那儿看看他药煎得怎么样了。”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身影,越峰只得低头叹了口气,走回屋子里。
在驿站只是稍作停留,车队接着向北往洛阳行去,除了照兮和李恪同乘一车外,另外一车是权万纪和秦鸣鹤,随行的还有侍卫二十余人,都是骑马。
那日李恪一回府就因过度劳累而昏倒,众人七手八脚刚把他安顿好,王府又收到了从洛阳来的诏书,李恪因狩猎扰民被弹劾,召他即刻去洛阳解释。众人心里都明白殿下这是为了找王妃并非狩猎,这解释若是去晚了,后果难以想象,正在一群人无所适从之时,照兮当即决定带上李恪即刻启程连夜前往洛阳。
由于走的匆忙,一个侍女也没带,更重要的是经过小红的事,照兮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他人,她留了翠儿在王府暗中观察下人们,这一路上照顾李恪则是自己亲力亲为。秦鸣鹤和越峰虽都为她担心,只是现在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恪正在读那封诏书,照兮则是满脸愧疚跪坐在旁,见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照兮便开了口,“恪……我……”
她话还未说出口已被他搂了过去,“兮儿,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她垂目靠在他胸前,“都是因为我……”
“别这么说,如果不找狩猎扰民这个理由,他们也会找到别的,我现在只是后悔没能好好保护你。”
“刚才越峰告诉你了?”
“没有,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谁,敢掳我的女人的这世上没几个。”
“……恪,对不起,我还把他放了。”
他亲吻着她的额上发丝,“兮儿,你的心我怎会不明白,他若是落在我手里,我定不会轻饶他,只是现在这样委屈了你。”
她仍沉默无言,李恪扶着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兮儿,你再愁眉苦脸的我可要罚你了。”
他所谓的罚没人比照兮更清楚,她脸一红,“你都病了还这么不正经。”
李恪一脸无辜,“兮儿,我只是想罚你喂我用膳,这么正经的意思都被你曲解了。”
“你……”照兮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打开了一旁的食盒,“你先喝了药再用膳。”
李恪别过头,“不要!”
照兮狡黠一笑,“恪,你不会是怕这药苦吧。”
李恪仍是看着窗外,照兮暗想,这人有时候还真孩子气。
“我放些姜糖在药里就不苦了。”
她侧倚着车壁,看着他把药喝完,“恪,我觉得若是喂千里喝药,他一定会很干脆。”
李恪垂头丧气看着手里的空碗,“兮儿……嫌弃我……”
照兮差点没笑喷出来,拿过他手里的药碗,端着粥碗移到他身旁,“嫌弃你还会喂你用膳?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勺子举到嘴边,李恪却没开口,而是凝神望着她,黑亮的眸子宛若一潭深水。
照兮不明所以,“怎么了?”
只见他慢慢张开口吃了那勺粥,仍是目不转睛看着她。
“这粥不好吃么?”照兮也吃了一口,边嚼边说道,“是比不上王府的,出门在外你就别挑剔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那碗粥吃得精光,粥的味道李恪早已忘记,他的心里仍是那么甜。
三日之后,马队终于来到了东都洛阳城外,李恪的身体也已恢复了七八成,他这场病原是因为寻找照兮过度劳累,再加上心力交瘁所致,虽来势汹汹,病根除了,又有照兮悉心照顾,自然去的也很快。
车驾入了城南正门定鼎门,直接往宫城行去,一路上李恪都没有说话,照兮见他如此更是愁眉不展,“恪,这次你打算怎么解释。”
李恪冲她笑了笑,“别担心,我这次确有扰民之嫌,不如坦然接受,虚心忏悔,解释多了会有反效果。这责罚是逃不掉的,那些御史表面是在弹劾我,其实是在提醒父皇。之前已有多名御史劝诫父皇,说他狩猎过于频繁,父皇都虚心接受了,只是狩猎是他兴趣所在,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你们俩父子倒是兴趣一致……”
“呵呵,确是如此,父皇是天子,那些御史见直接劝诫没什么作用,只得寻找其他机会,父皇几次狩猎都会召我同去,期间我借故推脱过几回,却也不能次次扫他的兴致,那些御史盯上我也是情理之中,正好这次又被他们抓个正着。”
照兮暗自感慨,这贞观年间的唐朝真是够开明的,御史居然能把皇帝逼到这份上,不过他们远在安州,此次事件又来的突然,御史居然会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李恪应该早已料到。
李恪见她仍一脸担忧之色,便笑着揽过她,“我说的这些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他会酌情考虑的,你就放心吧。”
“没事就好。” 照兮靠在他怀里,心中忧虑并未放下,只要圣旨没下,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兮儿,一会儿先送你去东城我们的宅邸,而后我直接入宫面圣,等见完了父皇,我回来接你入宫去看看王儿。”
说到儿子照兮难耐心中激动,她已经有快一年没见儿子了,“恪,你说王儿会不会不认得我了。”
李恪不禁一笑,“哪有儿子会不认识娘亲的,你怀胎十月生下他,他敢不认识,我第一个不答应,上个月我见到他,他还闹别扭,嚷嚷着说想见你。”
“呵呵,我这不是说说么,恪,你也别装什么严父,去年去安州前你可比我还宠他。”照兮微翘着嘴角抚上自己的小腹,等他处理完这事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再过七个月吴王府里又会添丁了。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李恪刚要下车,越峰已经跑到马车边,“殿下,宫里传话,说皇上去怀州了,让你直接去那里见驾。”
李恪坐回车里,一脸无奈的笑,“看来父皇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居然又出游了。”
马车又动了起来,不能马上见到千里让照兮心中稍觉遗憾,后又觉得等弹劾事件尘埃落定,再见面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