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要来了!
晋军停止了前进,辅兵和各地领主的军卒们,忙着把奴隶财产搬回国,而泾陵的大军,却严阵以待,只等楚军来犯。
卫洛和泾陵居住的地方,便是中山侯宫。
这个昔日繁华,歌舞不休,嘻笑不止的地方,现在变得十分安静,无数身着黑甲,一动不动,面目严肃的晋军,守在各处要道上。挺立如松,长戟森寒!
一灯如豆中,泾陵正低着头,用刀子在竹简上刻着什么。
卫洛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把堆积如山的竹简文件,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沙沙的刀刻声音中,泾陵俊美无畴,仿佛刀削斧刻出来的面容,影在宽深的石壁上,显得特别的遥远。
不知不觉中,卫洛合上竹简,傻呼呼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噙出一抹笑容。
这时,“叭”地一声,泾陵把竹简放地几上,沉沉喝道:“楚人好生狂妄!”
卫洛轻声问道:“何也?”
泾陵冷笑一声,“败军之将,居然约我十日之后,决战隅原之野!”
隅原之野,出中山城七十里。
卫洛目光闪了闪,笑道:“主动攻击者,是楚也。既如此,岂能由他们决定战场?”
泾陵闻言,薄唇一掠,却没有说话。
他听到卫洛的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下,他抬起头来,子夜般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缓缓说道:“白日之时,小儿之笑狡极诡极!可言之!”
他的声音一落,卫洛双眼眯成了一线。
她抿着樱唇,笑得好不开怀,却迟迟不回答泾陵的问话。
泾陵挑了挑浓眉,站了起来,大步向卫洛走来。
他在她的背后跪下,伸手环着她的细腰,俊美的脸贴上她的,低笑道:“笑而不言,形『色』多狡,究竟是何事?”
他暖暖的呼吸,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卫洛心中爱极,她微微侧头,将樱唇一偏,闪电般地印在他的薄唇上。
这还了得!
当下,泾陵呼吸一粗,他双臂一收,薄唇向下一压,便加深了这个吻。
众侍婢见状,同时低下头来,慢慢向外退去。
众女一退,卫洛终于放松了些。她张开樱唇,吐出丁香小舌与他相追逐。
在双方渐渐加粗的呼吸声中,突然间,卫洛急急地移开了头,急急地把他推开,向外冲去。
她这些动作,太突然,太莫名其妙。泾陵一怔,缓缓站起,提步跟上。
卫洛一冲出殿门,便扶着一棵大树,以袖掩脸,空呕起来。
那来势汹汹的胃中翻涌,经过一轮空呕,便又得到了缓解。卫洛放下长袖,喘了两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
泾陵缓步走到她身后,他伸出右手,抬起卫洛的下巴,朝着她细细地瞅了瞅。
对上他狐疑地审视,卫洛『露』出了一个眯眯欢笑来。
她这样的笑容,太也可恼,泾陵轻哼一声,转又关切地问道:“可是胸闷难当?”
卫洛摇了摇头,她伸出双臂,吊着他的脖子,暗暗想道:我好似又怀上了,可是,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现在跟他说了,会『乱』了他的心的。
转眼,她又欢乐地想道:这一次,我多加小心便是。
现在的卫洛,已经很有信心了。落河不死后,她一连数月的靠着内呼吸来调养肺伤,现在的她,经常可以感觉到,体内翻滚着一股如大海一样充沛的内息!有时,她甚至有种掌握了天地奥秘的感觉。
泾陵盯了卫洛一阵,见她真无不适,心中稍安。
当天晚上,两人便宿在中山宫的一处偏殿中。
睡着睡着,卫洛的胃中又是好一阵翻滚,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边伸手掩嘴,一边轻手轻脚地拿下泾陵横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冲向殿外。
殿外的地面上,照例睡着几个侍婢,不过卫洛是刻意地放轻了手脚,她们睡得香甜,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卫洛一冲出门外,便捂着胃,空呕起来。
她弯着腰,紧紧地捂着嘴,不住地呕吐着。
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了,直到她的身后一暖,一只手轻轻地拍上了她的背,卫洛才浑身一僵。
她低着头,一时之间,竟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过头去。
也许是因为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这一刻,她那翻肠倒海的呕吐感,突然消失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扳着她的小下巴,令得她转过身去。
泾陵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低低的,小心地问道:“小儿?”
他的声音真的很低,很小心,“小儿,你空呕不已!”
卫洛嘴唇动了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头才一点下,泾陵声音一提,蓦然喝道:“来人!”
此时已是子夜,四野俱静之时。他这么一暴喝,几个侍婢同时惊醒,屁滚『尿』滚地从地上爬起。而殿外,哗哗哗地燃起了十数根火把,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暗中,一个老者警惕地问道:“君上,何事慌『乱』?”
“慌『乱』”两字一入耳,泾陵的俊脸突然一红。
他呆了呆,眼见整个院落,已变得灯火通明,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在不断地传来。当下,他薄唇抿了抿,缓缓说道:“唤大夫,夫人身有不适。”
呆住了。
凡是听到的人,这时刻,都无力地瞪着泾陵,那一个个高举的火把,也垂到了地面上。
面对着众人指责的目光,泾陵再次俊脸一郝,转眼,他浓眉一皱,喝道:“速去!”
“诺!”
回答他的,是黑暗中,藏在树梢上,那个最先开口询问他的宗师。
那宗师是负责在暗处,秘密保护泾陵的安全的。此时那宗师现出身形,去帮夫人叫大夫,这可是他在表示抗议呢。
这时刻,院外密密麻麻,越挤越多,奔涌不休的剑客们,都在询问:“何也?”
“可有刺客?”
“咄!何人敢犯我君上?”
『乱』七八糟地追问中,泾陵自是闭紧了薄唇,一言不发。众知情人见他不说话,只好也闭紧嘴。
卫洛倚在泾陵的怀中,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抿着嘴笑弯了眼。见外面的人还在越聚越多,她率先开口了,“无事,诸君可退!”
众人一怔。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低头,应道:“诺!”
转眼间,众人如『潮』水一样,退了个一干二净。
泾陵和卫洛回到殿中,泾陵搂紧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再次低低说道:“小儿,你空呕不已!”
卫洛抱着他的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应道:“然也。”
她这时感觉出来了,泾陵实是紧张之极!是了,那个孩子是落水后流产的,也许在他的心中,还担心她不孕呢。
这个时代,许是医术太过落后,营养也不全面的缘故,很多女『性』终身只怀一胎,一旦流产,便是终身不孕。泾陵心中的不安,可想而知。
想通了这些,卫洛把他搂得更紧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泾陵转过头,看向站在殿外,正准备通报的侍婢,喝道:“急令大夫上殿。”
“诺!”
大夫为卫洛号脉时,泾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俊美的脸上,严肃得出奇,隐隐的,额头上还有汗水渗出。
不一会,大夫松开了卫洛的手腕。
他站了起来,转向泾陵,朝着他深深一礼,朗声道:“恭喜君上,夫人有喜!”
大夫的话音一落地,泾陵便吐出一口长气来。
他目光明亮之极地看着大夫,大声道:“来人!医缓技术精道,以万户赏之!”
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卫洛便在一旁叫道:“君上,不可!”
泾陵和应声入内的剑客侍婢,都转眼看向卫洛。
卫洛抬着头,温柔地看着泾陵,轻声说道:“君上,不可无功而大赏!君为晋君,当如日月之明,若赏罚不能公平,祸『乱』易至!”
她这话一出,泾陵脸『露』惭『色』,他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
说罢,他转向大夫,道:“赏医缓绵缎十匹,米粮一车!”
“诺!”
泾陵目光明亮之极地看着众剑客,说道:“夫人方才所言,知于史官。”
“诺。”
“全部退下!”
“诺!”
众人一退去,泾陵便转过头,双眼炯亮炯亮地看着卫洛。
他盯着她,低低地说道:“小儿!我有孩儿了!”
对上他的双眼,卫洛嫣然一笑。
她仰着小脸,欢喜地说道:“然,我们有孩儿了。”
泾陵哈哈一笑。
只是笑了一声,他便戛然而止。而且,他的目光,还小心地朝外面瞅了瞅,见没有人被他惊起,便转过头来。
泾陵伸手把卫洛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搂紧她,先是压仰着声音,哈哈笑了几声,过了片刻,他又低低的,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有孩儿了!苍天怜我,苍天怜我小儿!我有孩儿了!”
他低语时,胸膛一震一震的。
卫洛感觉到他的狂喜,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她把脸靠着他的,眼角微湿,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笑容。
泾陵伸臂搂着她,搂紧她。突然间,他说道:“小儿需返回新田!”
卫洛用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轻笑道:“刚刚受孕,便要马车颠覆么?”
泾陵一怔,他沉『吟』片刻,下了命令,“战争之事,与你无关,非战之时,你在我身侧,战时,你在此宫休养!”
这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卫洛虽然不愿,却也知道争他不过,便无力地应道:“恩。”
在两人相拥欢喜时,站在院落外,树梢上的两个宗师,四目相投际,都是一脸欢喜。
夫人能再次受孕,实是邀天之幸啊!想来,众臣听了此事,都会欢喜无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