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漫山遍野都是溃败的北冥叛军,一场百年不遇的旷世大战尘埃落定。魔教、正道五大派与北冥神府联军胜利会师,高歌猛进追击穷寇。
林隐雪站立高^岗之上,各处的捷报不停汇来,魔教八旗迎风招展在阳光下耀武扬威,一吐百年颓废积郁之耻。
“走,我们去幽元殿。”她低声吩咐,身后是日月星辰四大护教和何必等一干魔教首脑人物。
“教主,”一名魔教六焰高手跪拜在林隐雪面前,禀报道:“方才见晴公主脱离大队往北冥山城方向而行,应是寻找楚天去了。”
“让她去吧,”林隐雪淡淡道:“我们需得立刻出发,免得被正道人马占了先机。”
众人齐声应命,簇拥着林隐雪悄然退下高^岗,朝北冥山城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距离北冥山最近的龙华禅寺、碧洞宗援军亦陆续赶到,不久后天意门与禹余天的后援亦开进了战场,正道实力大壮,顿时气势如虹向着北方乘胜追杀。
觉眠大师、首阳真人、巽扬剑、影翩跹和刚刚赶至的禹余天大长老徐萧乾沙场相逢,均有一种死里逃生恍若隔世之感。
影翩跹尽管多处负伤花容惨淡,却依旧雍容恬淡,关切问道:“觉眠大师,不知破山神僧情形如何?”
觉眠大师道:“有劳影阁主关心,破山师叔并无大碍,正在虚境中静修养气。”
徐萧乾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挥戈北上,杀入冥海踏平幽元殿,为神陆消弭三千年之隐患!”
他率援赶到时,山谷战事已近尾声,却见门下弟子死伤惨重,连同门六十余年的师兄谭霈亦慷慨成仁,不由得悲愤交加急欲报仇。
首阳真人望向觉眠大师道:“大师,你意下如何?”
觉眠大师微闭双目,两手合十道:“但愿,这是最后一场封魔之战。”
巽扬剑油然一笑道:“老和尚慈悲为怀,自会这么想。奈何三千年来征战不休,谁能保证此役过后便天下太平?倪天高众叛亲离下场可想而知,我与林盈虚有约,就不凑这个热闹啦。”
首阳真人一怔道:“老猴儿,你怎地这时打起了退堂鼓?”
巽扬剑尚未回话,影翩跹忽道:“那我便和巽门主一同在北冥山下休整,却也无需再去幽元殿了。”
她本已答允了翼轻扬今日即要退兵离去,却教昨晚一场血战打乱了计划。而今大局已定,于幽元殿乃至北冥宝藏种种皆无兴趣,只想尽快携着翼轻扬回返飘零海,完成海空阁天后的传承仪式,好应对日后更为恐怖的灭顶之灾。
转眼间正大五大派中已有两家先后退出,觉眠大师和首阳真人不禁大感意外,徐萧乾忍不住怒道:“两位掌门半途而废,这是何道理?”
“小徐,收拢禹余天弟子,不准一个人踏上北冥山!”
能将胡子眉毛白如飞雪的禹余天大长老称作“小徐”的,也只有洞天机洞老爷子了。只见他背着手踱步过来,好整以暇道:“我刚和破山聊过,禹余天和龙华禅寺的两路人马,就近驻扎扫荡北冥山外围残兵,谁也不得进入北冥海。”
徐萧乾大急道:“可是洞老祖——”
洞天机眯着眼拖长声音道:“怎么,我老人家说的话算不得数?”
徐萧乾忍气道:“弟子不敢,但我们五大派伤亡数千弟子,千辛万苦击溃北冥神府大军,就这样驻步不前放虎归山,岂非后患无穷?”
洞天机道:“林隐雪父女是做什么吃的?除非你这就想和魔教翻脸,否则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万事由我和破山担待。”
觉眠大师道:“既然师叔颁下法旨,敝寺僧众自当遵从。”
这一来便只剩下碧洞宗一根独苗,首阳真人自忖即便杀上北冥山也是孤掌难鸣,先不说林隐雪势必阻挠,幽鳌山、倪珞珈也不会答应自己进入冥海禁地,其结果可想而知。
他当机立断,说道:“如此贫道也从善如流,暂且不入北冥山城。”
洞天机闻言油然一笑,心里暗道:“寒老魔啊寒老魔,六百多年前那一战是我输给了你。今朝咱们就玩一把更大的,且看小楚会否如你所愿?!”
这边正道五大派的人马动静一出,那厢幽鳌山、珞珈等人立时察觉。
只见北冥山城四周旌旗飘动,魔教日月星辰四堂数千教众兵临城下结成一座座大阵,将进出要道各处关隘悉数垄断,只准忠于北冥神府各大世家的弟子出入,好似在替他们免费把门。
相隔十余里外,五大派的人马亦在渐渐汇拢,与魔教大军遥遥对峙静观其变。
寂世家的家主寂商玄见状冷笑道:“好个魔教,好个正道,简直是欺我北冥无人。”
幽鳌山道:“看这情形正如我们事先预料,魔教和正道五大派互相牵制各有忌惮,均不敢堂而皇之地闯进城内。但林隐雪对北冥宝藏势在必得,五大派亦是虎视眈眈,暗地里必有动作。”
海笑书道:“可惜没能留住幽杞人,否则从他口中应能问出幽元殿的景状和倪天高的下落。”
幽鳌山道:“我有一种预感,倪天高十有八九已掌握了北冥宝藏的秘密,才敢冒此天下大不韪。山谷血战不过是一场前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珞珈的面色有些苍白,她一直保持着沉默,只静静眺望巍峨耸立的圣城十三峰。
忽然她发觉周围安静了下来,刚才还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商议大计的幽鳌山等人都不知溜去了哪里,微微一怔间霍然回首,却见一张帅气明朗的脸正在身后含笑相望。
在一场流血漂橹九死一生的大战之后,又有什么能比见到彼此安然无恙,就这样在对方的深情注视下静静相对更美好,更幸福?
楚天缓缓伸出手,握住珞珈微凉的柔荑,将一缕取自苍云元辰剑中的云麓灵气渡入到她的体内。
不知是元气在迅速恢复,还是冬日的霞光掩映,珞珈的玉颊慢慢生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红晕,伸出纤指与楚天的手交叉紧握,悠然道:“你见过破山那个老和尚了?”
楚天一愣道:“你是怎么晓得的?”
珞珈的眼里盛满温柔,却把俏脸绷紧佯装凶巴巴地道:“我当然知道,而且要警告你,往后乖一点儿,别以为你偷偷摸摸干的那点事能够瞒过我。”
楚天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翼轻扬的那个深吻,心弦莫名地一跳,垂头苦笑道:“珞珈,我——”
珞珈那犹如羊脂玉般的手指贴到楚天的嘴唇上,脸上如春风化冻,娇俏一笑道:“傻瓜,我又没有刑讯逼供你,你心虚什么?”
楚天低下头正想吻住珞珈,不防听到远处有人重重地一声冷哼,声音很是熟悉,目光回转就见翼轻扬一身红衣神容憔悴,正木然望着自己和珞珈。
她本是想来找楚天告别的,不曾料竟然瞧见这一幕亲昵景象,登时感觉万念俱灰脑海里一片空白,转身黯然神伤地飞奔而去。
倒是小羽不肯善罢甘休,扑棱着翅膀围着楚天和珞珈转圈圈,口中不停地骂道:“孙子,孙子!”
珞珈秀眉一挑,低声喝道:“小东西,你懂什么?”弹指射出一缕劲风,正打中小羽的额头,小羽吃疼“哎哟”大叫,连声道:“小妖女厉害——”鼓动双翅慌忙忙追着翼轻扬去了。
楚天皱皱眉,望着翼轻扬几乎是跌跌撞撞飞快远去的背影并未追赶,心里却升起难言的怅意。
他的心间早已被珞珈的一颦一笑填满,从未对其他人产生过非分之想,即便是对着拥有惊人美貌的翼轻扬。只是人非草木,怜其身世,感其情深,若说完全无动于衷却并非事实,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对她做任何更多的付出。
就这样斩断翼轻扬心里悄悄萌动的那抹情愫也好,或许这样的终结方式太残忍,但终究她会明白,自己不过是她世界里的一个匆匆过客,既不能停留,亦无法驻步,彼此终有不同的归宿。
记得也罢,最好她能忘记,别责怪自己的无情,就把那不该发生的美丽误会当作梦一场。
“走吧。”忽听珞珈在耳畔轻轻说道,语气里有一抹淡淡却化不开的柔情深蕴。
楚天还有些心不在焉,“嗯”了声却又愣愣道:“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珞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困惑的脸庞,说道:“当然是去幽元殿找我的好大哥倪天高。”
楚天一省,思绪立刻回到现实,略作迟疑道:“你真的要去幽元殿?”
珞珈凝视楚天的眼中升起一抹奇怪的迟疑,突然一声不响地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他。
楚天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住了,毕竟这是在千军万马厮杀往来的战场上。但他很快就不再顾忌周遭的异样眼光,因为珞珈的娇躯分明在轻轻颤抖,螓首旁若无人地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听着咚咚的心跳,感受着体内传递出的热力。
“珞珈?”楚天伸手轻抚她的玉背,轻声抚慰道:“你怎么了?”
珞珈轻轻松开楚天,手在他的胸膛上一按,直起娇躯怅怅地出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我突然有点小小的害怕。”
楚天轻握她冰凉的小手,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一起离开北冥,我带你去游遍天下。但凡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一定陪你去。”
珞珈点点头,喃喃道:“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
楚天微微一笑道:“是了,我向你保证,一定做得到。”
珞珈仰头深深看了楚天一眼,唇角徐徐泛起温馨的笑意,说道:“走吧,鳌山他们该在前头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