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醒来,冬日暖阳鸟语花香。一夜无眠的康济绣林边站桩调息,神情自若动静自如,隐隐显露出巍然如山的宗师风范。
身穿一身深色运动服的康宁大步走出了小楼,来到父亲身边,也开始活动起了筋骨。他非常珍惜与自己父亲难得的切磋机会,有时他感觉到自己父亲就像是一面镜子,能清晰地照映出自己前进的每一步。
慢吞吞的康宁打完一套通常用于热身的八卦掌,看到父亲已经收功含笑看着自己,平和的眼神里全都是嘉许之色,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原先从容飘逸的淡雅气度,康宁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彻底地放下了心理包袱。
欣喜之下,他走到父亲身边,二话不说,一上一下递出阴阳掌。
康济民哈哈一笑,双手已经无声搭上,父子俩几乎同时横跨半步,同时发力,康济民后退一步,旋转一圈后稳稳而立,康宁一个侧步接着两个漂亮的后空翻轻易落地,望着父亲灿烂一笑。
“小子长进了,哈哈!”康济民手抚下巴浓密的五寸胡子,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老实说,刚才使出了几成力?”
康宁递上从树梢上拿下的毛巾:“七成。”
康济民连连点头:“进步真的很大啊!我在你这年纪,还没你一半的功力。如此看来,你哥已经落后你一大截了。回去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才行,再不努力。这差距可就越拉越远了。”
“爸,我对咱们家传心法重新印证了几遍,发现有些地方不够严谨科学,回去我把感觉写出来传真给你,你参详参详,或许对我哥练功有好处。”康宁低声说道。
康济民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一身银白色唐装的司徒炎打了声招呼缓缓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司徒远和司徒遥这对儿女。
大家见面问好之后。司徒炎转向康宁笑着问道:“贤侄,有兴趣和你小遥姐走一圈吗?我也想见识一下你地真功夫。”
“这……请世伯指正!”
康宁看出了司徒遥的武功似乎还在司徒远之上,因此也不拖沓,向司徒遥抱拳施礼:“请师姐赐教。”
司徒遥微微一笑。还了一礼,也不说话,后退一步,摆出了八卦掌的起手式。
康宁肃容静气。前行半步,以形意拳的崩拳起手式相迎,两人一动不动,对视了三分多钟。最终还是司徒遥难以抵御康宁身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无形压力,闷哼一声,揉身而上。一个穿花手刚到康宁腋下。康宁不避不让。快如闪电迎面撞去。
司徒遥大惊失色后手横栏,“嘭——”的一声闷响过后。康宁已经横移三米,司徒遥倒退三步,心浮气躁,花容失色。
司徒遥仅仅一个照面就输给了康宁,让一旁的司徒遥父子大吃一惊。
司徒炎实在没有想到,康宁的武功比自己高估地还要高出一大截,他转向身边的康济民由衷赞叹道:“济民老弟教子有方啊。我看上上下下这年轻一辈中,我这贤侄最深得内家精髓,估计已经举世罕逢敌手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喜可贺啊!”
康济民虽然心中非常得意,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他谦逊地哈哈一笑,附在司徒炎耳边告诉他康宁在四川的奇遇,司徒炎听得双眼发亮,接着长叹一声,对女儿司徒遥叮嘱道:“小遥,你内心不静,精气浮散,因此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今日一试,你可有收获啊?”
看上去青春依旧,极富少妇风韵地司徒遥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女儿受教了。先前要不是小宁师弟手下留情,女儿恐怕臂骨已经断了……谢谢师弟!”
康宁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师姐别这样客气,我这身功夫得益于八卦门,要不是父亲昨天提起,我还不知道我们师门之间的交情竟然这么深。我几年来从八卦掌中悟出了不少东西。请伯父和两位师兄师姐别见怪,两年前我斗胆在越南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我就是以八卦掌助他入门的,如今他已经能轻松掌断五块青砖。另一个一直留在我身边,这次没机会带他来,他纯粹练的是形意拳,刚猛有余而灵动不足,如今他也到了瓶颈阶段,我前些日子也把那套八卦掌交给了他,他渐渐从中悟到点儿什么了。因此,我对八卦门一直心存感激。”
司徒炎哈哈一笑:“贤侄真是年少有为啊!以你如今地造诣,完全可以独自开山授徒了。你根本就不需要顾忌什么,咱们内家三大门派本来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尽管路径不同,最后还是殊途同归的。你年纪轻轻就能早早体悟到这一点,已经非同一般了,哈哈!走吧,济民老弟,叫上弟妹咱们一起用早点去,边吃边谈。”
一阵等待之后,司徒遥和卢静一左一右扶着康妈妈,走在了两个老人的身后。
司徒遥看到颜容润泽、娇美靓丽的卢静,和善地冲着她笑了一笑,然后回头瞥了康宁一眼,低下头默默行走,不经意间发出微微地叹息声。
年近五十的司徒远和康宁落在了最后面,并肩而行,不时向康宁表达他心中的感激之情。康宁非常礼貌地委婉推辞,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做地事情有什么了不起,他那谦逊稳重地性格,获得了司徒远更多地好感。
交谈中康宁得知,骨像奇伟、仪表堂堂的司徒远是司徒家族十一个兄弟姐妹中地长子,一直在加拿大温哥华主持家族庞大的事务,其他七个弟弟和三个姐妹除了司徒遥外,其他的都散布在美国、墨西哥、巴西和阿根廷等地。司徒家族如今可以用枝繁叶茂、花开遍地来形容,司徒远的幼子还在加拿大读中学。小女儿就是调皮可爱地司徒旻,大女儿司徒晏如今精神创伤太重,虽然被打断的双腿早已接好,伤也已经痊愈,但精神上的伤痛却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昨晚获准放出之后,她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为此司徒远摇头叹惜不已。
两人刚走到大堂门外,纯真明丽的司徒旻快速跑了过来,拉住康宁的手兴奋地大声说道:“小宁哥。今天我们出去玩好吗?爸爸终于把我的车钥匙还给我了,这次可以开我的法拉利去兜风了!”
司徒远沉下脸来,严厉地训示:“小旻,你怎么能如此不礼貌?你应该叫小宁叔叔才对。明白吗?真是不像话!”
司徒旻放开康宁地手,低下头撅着可爱的小嘴,显得很委屈。康宁微微一笑,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们先进去吧。等吃完早餐再说。”
“我不!你也好讨厌啊,总把我当成小孩子。小宁哥我可警告你啊,不许你再摸我的头,否则我……我不理你了!”
旻说完。气鼓鼓地跑回了大堂。
司徒远摇摇头,冲着康宁歉意地一笑:“师弟,你别见怪啊。我和你嫂子实在太忙了。一直没管教好这两个孩子。我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责任还是出在咱们大人身上,有时也替孩子感到伤心……唉。不说了,都过去了,不管是对是错,是喜还是痛,我以后都会更加珍惜地!哈哈……走,我们去晚了老爷子又不高兴了。”
一家人五十余位围着近十米的长桌用餐,康宁和卢静都是第一次经历。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不停地低声私语,脸上洋溢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笑容。
坐在康宁斜对面的司徒旻,看到康宁和卢静亲密无间地样子,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隐隐作痛。虽然明知卢静是康宁的老婆,可司徒旻就是没来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缓缓低下头,以掩饰明澈秀眼中迷蒙的水雾。
用完早点,心情大好的司徒炎盛情邀请康济民夫妇一同到南丫岛远足,说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出行地好时光,哥儿俩个要好好看看久违的大海,品品海鲜再喝上两杯。欢天喜地的家人们立刻忙碌起来,毕竟这还是一年来老爷子第一次愿意走出家门,怎么不让亲人们由衷地感到高兴呢?
康宁婉言谢绝了一同前往地请求,他决定要抽出时间来,陪卢静一起无拘无束地逛逛街,过一段二人世界地生活,以弥补自己心中地遗憾。
就在康宁想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司徒旻悄悄来到他身旁,满怀期待地低声说道:“小宁哥,我求你件事好吗?”
“说吧,只要不是去坐法拉利就行了。”康宁笑着道。
“你好讨厌啊!”
司徒旻说完,突然意识到卢静在一旁,脸色随即变得通红:“不是我……是我姐姐,这里人多,她不愿意出来,她让我来请你去一趟,姐姐要当面感谢你。”
康宁想了想,走到不远处地司徒远面前,低声将司徒旻的话告诉他。
司徒远一听叹了口气,委托康宁代自己好好开解一番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的腿是司徒远亲手打断的,女儿到如今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一看到他就闭上眼睛,这让司徒远无比的伤感。
康宁和卢静低语了两句,跟随司徒旻走向后堂。
绕过宽阔曲折的亭廊,来到后花园向阳的一栋精美别墅前,司徒旻对门口的下人吩咐了几句,就把康宁领上二楼。
幽暗的二楼客厅里,一位消瘦单薄,脸色苍白,容貌异常美丽的长发姑娘蜷缩在宽大的米黄色沙发上,康宁知道这就是司徒旻的姐姐司徒晏,不由暗叹两个女孩都是万中挑一的绝色佳丽,不知道这样出色的女孩幽闭了近一年时间,是如何度过来的。
他冲着病态美人司徒晏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吩咐司徒旻把窗帘拉开,自己则来到司徒晏侧边的短沙发前坐下,静静地看着瞥了他一眼后就低垂着脑袋的司徒晏一语不发。
窗帘拉开,和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整个小厅瞬间变得温暖而明亮。
司徒晏缓缓地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康宁俊朗的脸,不由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康宁竟然这么帅。她冲着康宁礼貌地点了点头,露出苍白的笑容:“谢谢你了!”
康宁看到她凄楚的笑容,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虽然刚开始就感觉这个女孩很美,但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却发现司徒晏比入目的第一印象还要美得惊心动魄。如果说先前还觉得她那绝美的容颜中带着一丝惨淡的味道,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但现在配合这凄楚的一笑,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楚楚可怜的绝美感觉,让见到她美貌的男人情不自禁地热血上涌,愿意为眼前的女孩奉献出一切。
康宁掐了掐自己的手,努力抛去心中的旖念。由于熟知心理学,他没有像常人那样开解她,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看。直到司徒晏坐立不安的时候,康宁才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小晏,你愿意和我说话吗?”
司徒晏抬起头,看到康宁俊朗的容貌和灿烂的笑,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让司徒晏一时竟然移不开目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康宁收起笑容,悠悠说道:“四年前的一个夏夜,有位年轻的医生……后来,他和那群生死与共的朋友就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留下来,他们没有犹豫没有后悔,虽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战火与死亡,但是他们义无反顾,因为他们有悲天悯人胸怀有改天换地的斗志。他们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不堪回首的血泪,都有无数的伤痛和悔恨,而且其中很多人有家不能回,只能留在异乡陌生的土地上,所以,他们珍惜友情珍惜亲情,珍惜自己的每一天,甚至珍惜自己的伤痛和仇恨,这一些最后都化作无穷的动力,支撑着他们活下去。”
司徒姐妹为故事中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感动不已,听完康宁的故事,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司徒晏抬起头对康宁感激一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动人的故事!可惜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不一样……”
康宁盯着司徒晏忧郁的双眼:“小晏,如果我能证明这个故事是真的,你将会怎么想?”
司徒晏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如果是真的,我想找到那位年轻医生和他的伙伴们,我要问问他们为何能如此坚强。”
康宁灿烂一笑:“我就是那位医生,我还有三天时间留在香港,如果要问的话,这两个晚上睡觉之前我都有时间,之后我不得不赶回故事中的大瑶山,我的弟兄们在等着我,还有我那可爱的干女儿小达香……好了,我得逛街去了,再见!”
直到康宁的脚步声不再传来,司徒姐妹仍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