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老实告诉我,你引开王妃的爱宠,究竟是想干嘛?”游廊上,丁全看着一脸正经的韩越,挤眉弄眼的问道。
韩越闻声,默默的看了丁全一眼没有答话。
丁全见了也不恼,单手摩挲着下巴上细碎的胡渣,胡乱的猜测道:“莫不是老韩你看上了哪个丫鬟,要去私会?”话毕,突然间猛地跳了起来,瞪眼指着韩越:“不会是苏儿那丫头吧?”
韩越闻此,不由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暗暗的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
见韩越沉默,丁全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快步拦在了韩越面前,恶声威胁道:“老韩你听着,苏儿可是我老全的,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不是我,是王爷。”见丁全一副护宝贝似的样子,韩越终于懒懒的动了一下眼珠,简短的解释道。
丁全听了,拦着韩越的手臂先是一僵,而后突然双手抱头,痛苦的蹲了下来:“王爷看上了苏儿?完了、这下完了……”
低低的喃喃声传到韩越耳中,韩越僵硬的停下步子朝他看去:“你乱猜什么?”
待看到丁全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时,韩越不由好笑的骂道:“是王爷要去后院赏月饮酒,故而我才来找你,跟我一同去引开雪音那尊门神。与苏儿何干?”
听此,丁全的动作猛地一顿,而后快速自地上跳了起来。一边在口中念叨着“老韩你可吓死我了”,一边握拳便朝韩越挥去。
待拳头挥到一半,丁全却又疑惑的皱眉道:“不对啊,雪音本来就是王爷的,咱们干嘛要去特意引开它?”
听此,韩越目光微沉。
丁全见此一愣,待突然想到雪音如今与王妃最为亲近,说不定连王爷的账也不买时,不由呐呐的收了声,跨步朝前走去。
见丁全终于动了一次脑子,韩越无奈的扶额,收了目光,迈步跟了上去。
后院。
太阳渐渐西沉,橘红色的余晖撒在乌金色的屋檐上,在院中投下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静谧的院落中,雪音正一脸安详的闭着眼睛,在清风中懒懒的浅眠着。
忽然,自风中传来一阵幽幽的笛声,打破了这方宁静。
雪音毛茸茸的耳尖微颤,口中发出一阵呓语似的低吼声,缓缓的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起身抖了抖身上雪白的皮毛,雪音一脸疑惑的站了一会儿,而后便侧了头,举目朝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
待听清了那笛声是从院门外飘来的,雪音的脸上突然显出少许的兴奋,舒展了脚掌,快步朝院门外跑去。
“来了。”
看着后院中那团白色物体一闪而过,韩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嘴边的笛声不停,朝丁全打了个眼色。丁全见此,不由兴奋的搓了搓手掌,弯腰自地上的铜盆中拿了一块散发着酒香的生肉,朝雪音的来路丢去。
白玉石板铺成的大路中央,突然滚落出一块带骨的肥肉。雪音的脚步一顿,笛声便在此刻戛然而止。
失了曲调的引导,雪音疑惑的转头朝四周望了望,见周围平静如常,便低了头朝那快酒香扑鼻的生肉嗅去。
“成了。”
看着雪音三两口将肉吞了下去,意犹未尽的舔了舔鼻子。韩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满盆浸了烈酒的生肉留在原地,拉了丁全朝远
处退去。
就在雪音为寻到了满满一盆生肉而欢欣雀跃时,官道上,翊王府的马车则穿过了闹市,朝王府方向行去。
“小姐,没想到这个时辰,中州的街道竟然还是如此热闹。”恋恋不舍的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闹市,良久,苏儿才意犹未尽的松手落了帘子,朝苏婉若感叹道。
苏婉若听此赞同的颔首。见苏儿一副向往的表情,便笑了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便带你前来转转、也算是见识一番。”
话音刚落,苏儿的小脸便兴奋起来,双眼发亮的朝苏婉若看去:“小姐可要说话算话。我听丁全说,这街道上不仅有南北往来的商人,而且有时还会碰到东边来的海商,带来海中的夜明珠和鲛绡,十分珍贵呢。”
想到丁全口中那神秘的鲛人所纺的鲛绡,苏儿便越发迷醉起来:“小姐,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鲛人吗?”
听苏儿说的有趣,苏婉若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好了大半。此时听了苏儿的疑问,便失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世人皆言大海神秘莫测,或许当真有那远古种族的存在也说不定呢。”
想到书中关于海洋的种种传说,苏婉若微微闭目,心中竟突然对那蔚蓝色的景色向往起来。
苏儿则在脑海中幻想着传说中的鲛绡的模样,嘴里发出一连串低低的感叹声。
马车转眼间便已行了大半的路程,穿入前方一片葱郁的树林之中。
车夫见此处的道路平整宽阔,又已近翊王府,索性松了缰绳,任车前的棕马小跑着沿路行去,自己则放松的眯着眼吹起了口哨。
却不见暗处的树林里闪出几道身影,飞快的朝马车围拢过来。
“呵,翊王妃。”为首的黑衣男子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冷笑,目中带着野狼盯上猎物时的狠绝和玩味。
树林中,有大片的鸟惊飞而起。
翊王府中,正忙着命人设席摆酒的韩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是成群的鸟群飞过,便又不甚在意的低了头,继续忙碌起来。
而树林中,潜伏于暗处的黑衣男子,已经静静的抬手,指挥着手下朝马车围了上去……
拉车的棕马似乎被周围无形的戾气所惊,突然长嘶了一声,发足朝前方奔去。
马夫大骇的睁了眼,伸手想要去拉缰绳,无奈惊马短时间竟难以安抚,马夫虽然竭力的拉住缰绳,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朝旁边的一条小径冲去。
车夫见此,索性丢了缰绳,飞身跃出马车,抱头朝路边的草丛间滚去。
车厢中,传出一连串的娇呼声。苏儿身子一震,便俯身朝前倒去。
苏婉若见此,忙咬牙稳住身体,伸手抓了车厢一侧的窗楥,另一只手则朝苏儿的腹间揽去。待将前倾的苏儿拉回了座位,苏婉若转头掀了窗子的帷帘,惊疑不定的朝车厢外看去。
“小姐,出了什么事?”学着自家小姐的样子抓了窗楥,苏儿惊魂未定的朝苏婉若看去。
却见苏婉若看向窗外的一张俏脸,已经慢慢沉了下来。
“有刺客。”苏婉若开口,看着马车后方渐渐围拢过来的身影,脸色难看的道。
“刺客”两字一出,苏儿便已经白了脸色,待顾虑到小姐的安全,忙挣扎着自车厢中坐稳了身体,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小姐,万一待会儿那
些刺客追上来了,您就先跑。”贝齿轻咬,苏儿伸手将苏婉若护到身后,身躯微颤着说道。
苏婉若感受着身下仍未有减速之势的马车,脸色沉沉的摇了摇头,伸手朝苏儿冰凉的小手握去。
“苏儿,放心吧,有小姐在,你我二人都会平安无事的。”柔和中带了安慰的话音方落,苏婉若突然抬手,自发间摘下了一支寻常模样的发簪。
发簪入手,苏婉若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低头看着手中通体莹白如玉的钗身,纤指微曲,自其中取下了一个暗蓝色的珠子。
苏儿下意识的朝苏婉若手中的发簪看去,只见那支发簪的顶端,竟镶了各色珍珠般圆润的珠子,总数共有九颗,连同苏婉若手中暗蓝色的那颗,在车厢中齐齐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用毒之道,无分善恶,只在于汝心。”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熟悉而慈祥的声音。
苏婉若双眼微闭,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在弦月国的最南端,流传着一个鲜有人知的神秘家族。他们世代与毒为伍,甚至不惜以身喂毒以洞悉毒性。而这个家族之中,在近百年间最得真传之人,便是她的祖母,弦月国前任宰相之妻苏咸氏。
苏婉若自小便跟在祖母身边学毒,却从来未曾真正用过。即使当日在月霞关和王府中,也只是用了最为普通的迷药而已。
皆因在苏婉若的心里,始终认为用毒之术太过阴毒,与中正之道有相违背。然而此刻关乎性命,她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念及此处,当苏婉若再次睁眼时,眼中便只留了坚决之色。
暗蓝色的珠子在莹白的指尖,随着光线的照射,发出水纹般幽幽流动的暗光。
苏婉若先自腰间拿出一方气味清幽的锦帕替苏儿紧紧缠于鼻端,而后便掀了车厢前端的帷帘,凝眸朝外面看去。
狂奔的棕马身后,已经不见了车夫的踪影。苏婉若皱眉,便见车后的几道人影已经追了上来。
见到马车中掀帘而出的女子,几名刺客似乎一愣。
为首的那名男子的目光则突然一亮,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欣赏之色。见苏婉若神色坚决,男子索性远远的停下了步子,遥遥抬头,饶有兴味的对上了那双清澈无惧的眼睛。
余下的几名刺客见此,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举刀便朝马车上冲来。
珠子碎裂的声音淹没在疾驰而过的风中,苏婉若右手微扬,便有蓝色的粉末自莹润的手指间密密的透出,顺着清风蔓延而去。
毒风所至,只见车首奔跑的棕色骏马当先倒地。而后便听“咚”的一声,马车撞上了路边的岩石,震了几震,车厢前倾的停了下来。
而苏婉若则单手扶着车厢的侧壁,一边庆幸着翊王府的马车幸好做的十分结实,一边示意苏儿同自己出了车厢,缓缓站定在了幽静的小路上。
见眼前局势突变,站在远处的黑衣男子似乎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
苏婉若挑衅的朝他看去,却见那男子突然目光阴寒的咧嘴笑了起来。而后竟一个闪身就此离去……
“风里有毒,闭息。”
另一边,见拉车的棕马倒地,有刺客立刻发现了不妥,疾声朝同伴喊去。
却不见眼前身着绛红色宫装的美貌丽人,已经默默自远处收回了目光,眉眼柔柔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