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妃。”
苏婉若刚刚坐直了身子,便见那一众喜娘婢女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苏婉若无奈的勾了勾唇,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柔声道:“免礼,都起来吧。”
话毕,只见那两名喜娘模样的人当先起身,朝苏婉若谄媚的笑道:“恭喜王妃大婚之喜,王爷吩咐了咱们替王妃沐浴更衣,今夜便是王爷与王妃的洞房之喜。”
话毕,身后的婢女们便快步朝苏婉若围了上来。
“洞房?”
苏婉若看着面前那两名笑意深深的喜娘,手中的茶盏猛然一沉,一张俏脸便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不拜堂?”就在此时,王府后院的转角处,云锦正一脸惊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韩越,原本温和的嗓音已经不知不觉的高了起来,声音中带了几分薄怒。
“是早上王爷吩咐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愠怒的云锦,韩越冷冷的说道。
“这婚事是父皇钦赐,两国联姻。怎能如此儿戏?”
见韩越态度冷淡,云锦的怒气更胜了几分,愠道:“我去找三哥问清楚。”说着,便扯着雪音要朝前院跑。
“回来。”面色沉沉的拦住冲动的云锦,韩越看着他往日儒雅温和的气度已经全然不再,突然就咬齿苦涩的笑了起来。
云锦见此,脚下猛地一滞,看着韩越的脸,呆呆的停了下来。
“王爷的心意你我皆知。况且这位王妃,乃是柔妃嫡亲的外甥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韩越抬头定定的看着云锦:“王爷自幼便恨这柔妃入骨,此次迎娶已是底线,又怎会再为了皇命妥协?”
“可是若若她……”想到苏婉若那双清澈柔婉的眸子,云锦突然心里一疼,口中竟不自觉的念出了那个被深深藏在心底的名字。
“若、若?”一字一字的咬牙重复着,韩越看着云锦此刻失魂落魄的脸,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晦涩不明的笑容,对着云锦幽幽的说道:“而且王爷说了,虽不拜堂,但是仍然洞房。”
四方的浴池,嵌着大块雕花的白玉石板。紫色的纱幔中,各色的花瓣和着珍珠粉末一同洒入了温热的池水中。待水渐渐变成淡淡的乳白色,便有丫鬟点燃了凝神静气的熏香,而后便垂首退到了一边,静静的不再吭声。
缭绕的香雾在纱幔中徐徐弥漫开来,乳白色的汤池边上,正有喜娘替苏婉若揉洗着乌黑的长发,待偶然间对上她那双清淡的眼睛时,便不自然的低了低头。
“王妃,您莫要怪老奴命人点了您的穴道。”嗫嚅着开口,那喜娘看着苏婉若,继续说道:“实在是王爷吩咐了,老奴不敢不从啊。”
说着,便听另一个喜娘接话道:“是啊,其实王爷也是为了王妃着想。您这样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王爷岂不是会心疼吗?”
呵,心疼?
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讽刺,苏婉若僵硬的勾了勾唇角,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冷笑。
皇帝赐婚,相女远嫁,皇子迎亲。原本是多让人羡慕的婚事。可是如今……
他翊王竟连天地君亲都不曾拜过便要洞房。
如此的折辱,她苏婉
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引得他要如此对待自己?
想不通……苏婉若微微阖目蹙起双眉,直想的头都痛了也没理出一点头绪。正暗自苦笑着,突然感觉脑后一松,却是那喜娘命人替她解开了封闭的哑穴,原本紧绷的喉咙瞬间便舒畅起来。
轻轻清了几声嗓子,苏婉若感觉到喉间再无不适,便转目看向面前的那名喜娘:“苏儿呢?”
见苏婉若没有立刻动怒问罪,那喜娘暗暗松气。
此刻见苏婉若问起苏儿,忙流利的回道:“老奴命人请苏儿姑娘回房休息了,想来等晚饭时分便能醒来。王妃可是要唤苏儿姑娘前来伺候?”
“不必了。”听到苏儿无事,苏婉若便稍稍放下心来,想到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便也不再忍心为今晚的事将她牵扯进来。
想了想,苏婉若轻声朝那喜娘道:“吩咐下人去拿我的凤尾琴来,洞房之夜,我要为王爷弹琴助兴。”
此话一出,便见那两名喜娘都高兴起来,一连声的吩咐了丫鬟去取琴,一边索性唤了旁边的丫鬟解了苏婉若的穴道,见她仍表情柔顺的泡在水里,心便放下了大半。
感觉到身上一松,苏婉若便当先朝那替她解开穴道的丫鬟看去,却见她已垂目站在了纱幔边上,安静的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苏婉若心念微转,却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将每一寸肌肤都浸在水里,任由喜娘为她揉洗……
待将那幽香的花瓣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寸寸揉碎了,苏婉若才从依旧温热的汤水中起身。一旁早有丫鬟备好了缀着金丝与绛紫花纹的红色的齐胸襦裙,衬着层层曳地的轻纱,替苏婉若仔细穿戴起来。
待一切完好,苏婉若朝着丫鬟捧来的铜镜照去,便见镜中的女子唇角柔婉、眼角含笑,美艳中含了三分娇弱。
只有那双浸足了水汽的眸子,朦胧潮湿的让人看不清楚。
就在后院众人替苏婉若仔细梳洗打扮之时,前院书房中,云锦则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表情隐忍的看着不远处持卷不语的翊王,雪音却已不知去向。
“三哥。”朝云翊轻唤了一声,见他抬头朝自己看来,云锦抿了抿干涩的唇,温声道:“听说三哥不打算同若……皇嫂拜堂?”
“韩越说的?”含笑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弟弟,云翊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我便知道他不愿瞒你。”
“三哥,这婚事可是两国联姻。而且皇嫂她温婉善良,三哥这样对她,怕是令人寒心吧。”见云翊亲口承认了,云锦皱了皱眉,说话便不由重了起来。
“温婉善良?”毫不在意云锦冲撞的语气,云翊拿起手边的茶盏,笑着看向云锦:“看来这几日你与她相处的不错。”
“三哥,你别误会。那日……”见云翊话中似乎有话,云锦忙开口解释。
却见云翊伸手将那茶盏递到云锦面前,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无妨。那日在月霞关客栈,本就是我将那苏家之女推给你的,七弟对此事无需介怀。”
“是,三哥。”见云翊对此事未曾介意,云锦便松了一口气。
“只是……”云翊伸手轻轻敲着桌子,目光
微沉的看向云锦道:“那日我比七弟你早到了一步,所以有一些事情,七弟未曾看到,我却看在了眼里。”
“哦?”心里本就为当日云翊的出现而迷惑不解,云锦此刻听云翊主动提起,面上不由一凛,听得越发认真起来。
“那日,我与雪音潜入月霞关,本想寻找白日里的抚琴之女,顺便等待弦月国的送嫁队伍,却不料刚一到,便自夜中听到了客栈内传出的抚琴之声。我带雪音绕进了客栈打算一探究竟,待看到七弟你时,才猛的发现那抚琴之女竟然就是本王的王妃,苏家之女苏婉若。”
“三哥是说,皇嫂是故意引三哥你去的?”听到竟还有这事,云锦俊秀的脸上表情一变:“皇嫂早就知道三哥在跟踪她?”
“这倒不会。”见云锦表情变了变,云翊却朝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想来她只是提前看出了端倪,不知来人是谁,只好抢先下手,以保自己平安……只是我却没想到,她的琴身里竟藏有暗器,当日灯火昏暗,若不是本王机警,恐怕那日便要折在这小小女子手中了。”
说到这里,云翊叹了一声,继续道:“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在熏香中加了少量的迷药。这香迷不倒人,却能让人手脚无力。而且看起来,是在我到达之前便已经点了很久。这份戒心和心机……着实让人不得不警惕。”
“最重要的是,”云翊表情严肃的抬头,看着云锦又补充道:“毒药与暗器,本就是歹毒的机巧,堂堂相府的千金,竟会浸淫此道,我翊王府岂能容她。”
“三哥……她一个柔弱女子,学这些或许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见云翊神色凝重,云锦不及多想便张口替苏婉若辩解道。那紧张的神情让云翊莫名的愣了一愣。
“或许如此。”朝云锦点了点,云翊压下心中那丝疑惑,又道:“可是你莫要忘了,她是柔妃的外甥女。柔妃视我为仇敌,又怎会好心将她的亲人千里迢迢的嫁我为妃。”
见云锦沉默了下来,云翊不由叹了口气:“不管她心性如何,都注定了站在与我对立的立场上。这一点,无法改变。”
“那三哥打算怎么办?”听云翊的口气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云锦皱了皱眉,突然问道。
“逼她走,或者……让她永远消失。”云翊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字一字定定的说道。
“三哥有没有想过,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命运如此,她……何其无辜。”
“无辜?”重复着云锦的话,云翊似乎也有些动容。双眉紧皱着刚要叹息,却听书房外有下人回话道:“王爷,后院传来消息,王妃今夜准备了琴曲,为您助兴。”
话音刚落,便见云锦的脸色突然一白,云翊闻声则冷冷的笑了起来:“无辜……如今看来,恐怕未必了。”
话毕,云翊便不再去看云锦苍白的脸色,双手负于身后,抬脚便要向屋外走去。
却听身后的云锦忽然道:“三哥,抛去皇嫂的身份不说,你如今这般待她,可是与梦雪姐姐有关?”
“……没有。”云翊脚下顿了一顿,沉默了良久才答道。
只是那声音平稳无波,让人辨不清其中的虚实真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