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幽幽的女声自耳畔响起,语气镇定自若,无半点慌乱。
“丹穴山凤鸣泽,月家幺女月尘。”我定住脚步,抬眸看着面前身形飘忽的玉妃,淡淡道。
“原来是魔妃大驾,小妖有失远迎,望魔妃恕罪。”
闻言我暗暗心惊,她竟知道我与苍郁之婚约,瞧来是来头不小,无论她修为如何,其地位都是不会低的。
我略一沉吟道:“我今日来此,只为向你要一个承诺。”
玉妃妩媚地笑着:“魔妃请讲。”
“皇帝执意以幼童之心炼药,此残暴行径乃天理所不容,望你加以规劝,莫要铸成大错。”
玉妃咯咯一笑,仿佛我方才说了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皇帝乃是真龙天子,他的圣意又怎是我一个小小的妃子可左右的?”
“丫头,你我皆不是凡人,这般哄人的把戏就暂且收起来罢,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应了我的条件,我必也不会叫你难做。”
“魔妃的要求实在是为难小妖了。”
“你我身在凡间,皆是有所求。我虽乃神界之人,却也不会来坏你的好事,但你所做之事也莫要挡了我的路,这点道理,你可明白?”
“魔妃身在凡间所为何事,小妖并不明了。但小妖所做之事,却是天帝也默认了的,是以还请魔妃谅解。”
天帝……怎的他老人家又溜达出来作怪?我暗自叹息,从袖中拿出金精丹,置于玉妃面前道:“这颗便是金精丹,无论是你服用或是皇帝服用,都将有奇效。”
玉妃闻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金精丹,良久才粲然一笑道:“既然魔妃开口替那些孩子求情,小妖又岂有不从之理?”
手指轻弹,金精丹落在玉妃掌心,我望了她一眼道:“一颗金精丹换一百孩童性命,你倒也不亏了。”
“多谢魔妃。”玉妃言罢一仰首,将金精丹吞进肚中。
我摇头轻叹,今日所作,究竟是对是错,我心中已没了计较。转身出了玉宸宫,我捏诀腾上片灰云,一路向着瑞王府回去。
沁雪院里,我与卫昭华相对无言。我简略向他说明了今夜之事,他除去一声长叹便再无其他反应。
我浅呷一口茶,看着卫昭华道:“原本我只打算借着梦境让父皇相信仙人所言,放弃以心炼药。但那玉妃实非善类,除非将她斩杀于殿中,否则这个法子便不可行。”
“于是你就用仙丹换了一百名孩童性命?”卫昭华挑眉问道。
“不值么?”
卫昭华摇头,“不过是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我苦笑:“王爷,月尘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无奈么?不是,在此事上,我没有半点无奈。
斩杀玉妃,起初也是我的打算。可就在她说出“魔妃”二字后,我便改了主意。
须知我与苍郁再立婚约之事,六界间所知之人屈指可数,若不是魅箴喝醉了酒胡言乱语,就只能是魔界内流出的消息。倘若苍郁身边有这般内奸,那于他便是个大大的威胁。何况天帝竟也在此事上参与,实在叫人猜不透缘由。
“王妃又在思索何事?”卫昭华凑在我跟前,轻声问道。
我被他一惊回过神来,搪塞地一笑:“没什么。”
卫昭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瞬,抬手轻抚我的发,道:“早些歇息吧,你奔波一夜,也该累了。”
“嗯。”我轻点了头,目送卫昭华出门,这才转身在软床躺下,不多久,便坠入梦中。
第二日我醒来时,门外正一片嘈杂,不知是哪个大了胆子在沁雪院里撒野。
我披起衣裳,将长发挽了,推开门去却见赵清正梨花带雨地跪在门前,一副委屈模样。
“赵夫人,你这又是怎的了?”我向来有些起床气,今日一开门就又看到这蛮不讲理的女子,脾气自是躁了些。
“清儿特来向王妃请罪,请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清儿。”说着泪水便顺着她的颊边滑落,端的是楚楚动人。
我-操了手斜睨着她,无所谓地道:“不知赵夫人所指是哪一件错事?”我特特加重了“错”字,顺便环视周围一干人等,不知他们怎的都如此悠闲,一大早便跑来瞧热闹。
“昨日清儿惊扰了王妃歇息,望王妃莫要怪罪。”赵清抹了抹泪,偷瞄了眼身后的陈简及四五个闻讯而来的家丁,一句话便扭曲了昨日她来寻我的前后缘由。
我看看地上跪着的赵清,又抬眸望了眼陈简,道:“陈简,还不快扶赵夫人进屋,这初春的天儿可是寒得紧呢,莫要再冻出了毛病来。”
赵清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我这厢尚有一团乱麻未理清,她就来横插一脚,且不说她插在了哪里,就算是踢在边框上,也是够叫人糟心的。
“王妃尚未原谅清儿,清儿不能起。”赵清甩开两个丫头的手,跪在地上跟我死磕,摆明了是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定我是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叹息,俯身扶住赵清道:“如此小事我又怎会放在心上,赵夫人请起罢。”
赵清含泪看了我一眼,这才晃晃悠悠地起了身。陈简立在她身后长舒一口气,显然也是对这位侧妃头疼得紧。
“陈简,难道府上都无事可做么,何时多出这许多闲人?”我环视着周围的家丁,对陈简道。
“王妃教训的是。”陈简垂首,继而回身对着那几个“闲人”训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
待院中杂七杂八的人都退了下去,我才回首望着赵清淡淡道:“赵夫人若是喜欢我这沁雪院,随时来了便是,何苦还要带这许多人,倒是显得乱糟糟,没了章法。”
赵清尴尬地笑了笑,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便低声嘀咕了一句:“王妃误会了。”就再无下文。
我默了一瞬,接着道:“赵夫人近来瞧着气色实是不错,看来前些日子倒是月尘多虑了。”
“嗯?”赵清面上带着些茫然望着我。
“我原是想送赵夫人往青竹别院去休养些时日,一来算是将月子养好,二来也是疗养心伤,可现在看你一切如常,也就是我杞人忧天了。”自打小世子夭折后,我就没怎么瞅见赵清伤心痛哭,茶饭不思,倒是卫昭华黑着一张脸着实是黑了段日子。我原本有心将赵清送到卫昭华在东郊的青竹别院,也好让自己耳根清净些,可目前看她的状态,卫昭华怕是不会同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