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记忆已远如横亘苍穹的天河,却在这样宁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真切,原来,有些东西并不会随着年轮消失,只不过是沉淀到了内心脑海的某个角落,只为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等你将它唤起

欣研收回迷漫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床上的人“多年不见,我在第一眼便认出了你...你呢?是否也认出那个当年被你救的那个小姑娘?”

问到此处,又像是自问自答似的喃喃道“认出又怎样呢,我还是那个讨人嫌的小仙子,难道还指望你如今对我另眼相待吗...”

“既然我们能够再次相遇,便是缘分,为何我这么努力的想要抓住,却又好像把你推的越来越远呢?”

想起两人自相遇以来经历的种种,仿佛没有一件事情是称心如意的,每次慕辰都会被她气得发狂,她也不是视若无睹,也会难过,也想忘记,就当她从没遇过那个救他的男孩,从没相识在那个美好的夜晚..可是,心里却总是想一直坚持着,坚持到极限,坚持到缘尽,有些时候,死心才能甘心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犯懒,那是一种惯性,比如,躺下了就不愿意起,睡了就不愿意醒,想了就不愿意停...

更何况,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就这样吧,缘已至此,虽然不甘心,却想试着死心了,害人害己终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的我的初衷”欣研怔了怔,恍惚道“或许连初衷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没见到之前,是想着看看当初那个小男孩变成什么样子了,见到之后,就千方百计的想着能让他忆起自己,最初还想着戏弄于他,装成一副思慕他花痴模样,看他什么反应,没想到有些事情,装着装着就会上瘾,弄假成真,但这个假又不见得是真的假,谁也没办法确定,初识埋下的好感是不是有喜欢的成分...

整整一个晚上,欣研都在慕辰床头轻声说着,时而间断,思绪飘零,时而感怀嗟叹,怅然若失,一夜的时光如流水,静静的在轻言淡语中淌过,东方已破晓,晨晓透过窗纱,窗外的落雪已停,泠泠月色早已不复

"时间到了...."

欣研默默起身,站在床头,仍恋恋不已,容川交代过,于第四日卯时取下天辰元照,以慕辰现在的身体状况,三天的时间刚好,少则不足,多则无益

欣研默念口诀,一手伸出,金属环有了反应,发出的光晕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圆环又静静落到了欣研的手中,整个过程很是简单。天辰元照就是这样的神物,虽然需要很大的力量驱使它开启,但是若要停止确是及其方便的

她看看躺在手中的圆环,苦涩的笑了,如果付出的情感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床上的慕辰气色已经恢复,估计在容川高明的医术调理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尽管如此,此刻,他还在昏迷

她将天辰元照收起,望向慕辰的睡颜格外的沉静,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结束一切,却在最后一刻难以割舍,欣研痛苦的伸出手,想要触到那张记忆深处的面孔

然而,一只玉手颤巍巍的停在半空,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到,欣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一滴滴落到慕辰的手背上,因为太过难过,欣研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只像是被泪水灼伤的手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

直到最后,欣研伸到半空的手还是在慕辰的面前停了下来,手慢慢收了回来,她害怕一旦纵容自己,就不再能够毅然决然的离开,从此,她不再有资格去纵容自己,伤人,害己

她缓缓蹲下,头附向慕辰的耳旁,虽然,屋里不会有人听见她说的话,但是,她还是想如此说给他听

“我要走了,愿你前事不计,望永不相见”

说完,欣研毫不犹豫的起身,转身走到夏彦所布的结界下,长袖一挥,结界尽去,夏彦抬头看她低着头故作镇定的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夏彦,他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天庭了,你回头替我与月洛说一声”

夏彦看了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慕辰,稀奇道“难道你不等他醒过来吗?”夏彦总觉得现在的欣研有些古怪

欣研只低声道“不了,我们不会再见了,我要回天界了,不会在回悬芥山了”

夏彦双眉微蹙,一时不好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给你们惹了不少乱子,实在抱歉”欣研低眸笑了,可那笑却没办法达到眼底

夏彦心上一阵感慨,想想也算是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顾没多做挽留,只当她是想寻个地方整理心情,等过些时日心情自会晴朗一些,便道“心情好些再回来也好,你的屋子我会给你留着,悬芥山随时欢迎欣研公主大驾~~”说完,笑着敛手作了一揖

欣研淡淡笑了,也没多做解释,只最后道“夏彦,你一定要好好待月洛”

夏彦一怔,瞧她眼里的认真,收起风流公子的不羁,敛笑郑重道“一定”

欣研朝他弯了弯身子,算是告别,再没有留恋看向床边一眼,顾自走了

门外透过一阵彻骨的寒风,带进几片纷飞的雪,不远处的几剪寒梅,凌寒而开,仿佛遥有香来。红色的花头染上了积雪,有的甚至被雪挂裹住,本没有情绪的花枝,似为雪白了头,倒也惹上了几分相思

最是落雪无情,玉奴有意

【注:玉奴即梅花的拟称,引自宋 王沂孙 《花犯·苔梅》词:“..... 罗浮梦,半蟾挂晓,幺凤冷,山中乍起。又唤取、玉奴归去,馀香空翠被。”】

夏彦不禁呆了一呆,冷意愈积愈浓,夏彦恐寒气过重,不利慕辰养病,立马将房门掩上,见慕辰仍安静的躺在床上,他便继续窝在软塌上看他的书册子

许久没有声响,床上之人才缓缓张开双眼,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将右手抬到半空,未干的泪水聚成滴,落到他的脸上,又顺着腮边滑下,也不见他擦掉,只凝视着手背看着,像是努力想要透过清浅的泪痕看清什么

半晌,他似无所得,慢慢放下手臂,静静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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