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知道。
赫连娜缇心乱如麻,蓝眸里一片慌乱,失了方寸。
双手紧紧揪着裙子,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向夏弦月。
“你为了她,竟然做到这个份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内心被苦涩溢满。
夏弦月的脸色并未舒缓,冷冷地答道:“她差点真的死了。”
她心里后悔,无奈地承接他的怒意与疏离,惶恐不安:“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没想到她们真的这么做。”
是的,都怪叶氏姐妹。如果不是叶染烟带了她的妹妹来见她,而自己又被她妹妹的小法术迷了眼,中了邪,如何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阴暗面,任它放大作恶。
因此,当她碰巧听到叶氏姐妹的对话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庆幸。
庆幸董纤纤没有真的出事,震惊她们真的听从自己内心的阴暗作恶。
不仅如此,叶染烟的妹妹,那位会些法术的女子,竟然还妄想将自己变作傀儡,任由她们摆布。赫连娜缇始觉自己是被利用了,就连她会说出心里的想法,也是被叶轻烟施邪术才说出口,好成为她们的把柄。
她的心凉透了,自责大意被骗,她几乎想立刻冲进去质问叶氏姐妹,好在理智终于压住了心内的怒火,她以为,只要让人囚着她们,把她们留在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出岔子。
可是,她低估了叶氏姐妹的能耐。
没多久,她们就从她的宫中消失,房中器物照旧,门窗未动,两人却突然不见了踪迹。
这根本就是妖法。
“阿月,你怎么知道这些?”赫连娜缇惊疑不定,她心头晃过一阵寒意。如果夏弦月知道是她让叶轻烟闯入董纤纤的梦中,那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
饶是如此,他仍不肯原谅她。
“我真傻,傻得以为我们还有感情。”金色的头发失落地披散,悲伤的情绪将她淹没。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原来是真的放下了,只有她抓着过去的回忆不肯放弃,到头来,那是一把流沙,握得再紧,也会从指缝溜走,消失殆尽。
泪水迷离了蓝色的眼眸,柔美的面容闪动着让人心碎的晶莹,泪珠放肆地滑落,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迷蒙的视线里,他状似摇头叹息,眉心轻蹙,想来是为自己担忧。
可惜,也只剩下担忧而已。
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俊逸的面容带着一丝病态的孱弱,目光温柔,举止文雅,当她难过时,他会递上一方素白的帕子,轻声安慰:“别哭了。”
这一次,递给她的帕子依旧素白,可他的身影却褪去了记忆中的温和,变得冰冷决绝,抓不住的爱情,握不住
的他。
很想狠下心推开他的手帕,很想坚强地抗拒他施舍的温柔,却因他愧疚的眼神,刺中了她柔软的心,默默接过手帕:“阿月,看来,我们只能走到这了。”
“问你一件事?”赫连娜缇嘴角牵出一抹笑容,犹带泪痕的面容更惹人怜爱,“当初,你对我是真的心动过,是不是?”
她说的是初遇他的那一年,虽然是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场别有目的地接近,但是,她念念不忘地是两人共处时的那份默契和甜蜜,他对着自己微笑时,满眼都是自己,点亮了她的世界。
看到对面的男子点头,赫连娜缇擦干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下。其实答案是真是假,她了然于心,却还是想得到他明确的回复,给这段感情划个句号。
她朝他露出笑容,极力平复的声音,带点沙哑:“我会向父王说明,让他放了你。”
“阿月,你没有以前那么好,所以,我现在不要你了。”她还是美丽自信的公主,到底不愿在感情里委曲求全。
再见,她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对夏弦月告别,对这段感情告别。
夏弦月默默在心里说声抱歉,对离去的女子心怀愧疚。纤纤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当时对娜缇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记不清了,只是,脑海里掠过一张少女的面容,金发碧眼,大漠黄昏下,巧笑倩兮,天真烂漫,那时千疮百孔的内心淌过一阵暖流。如果,这便是动心,那他承认他心动过。只是,他那么快就知道她是北庭王最宠爱的公主,他到底是虚伪的人,敌不过内心的算计,终究将那点萌芽的小心思摧毁了。
还好,上天赐给他一个董纤纤,与他一样爱伪装,带着假面具与人周旋,可她却有颗柔软细腻的心,对在乎的人百分之百的付出真心,这种一根筋的勇气与信任,填补了他心上感情的空缺,满满的,暖暖的。
翻着她抄写的佛经,他想起她抄写时虔诚的神态,不禁莞尔。
以前,他不信这些,人世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又怎会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董纤纤很迷信,她是意外到这个世界的魂魄,虽然她再三保证自己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他仍不放心,也渐渐开始迷信和祈祷,如果真的有神灵,请保佑她平安,不要带走她。
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大概就是说她这种人。
董纤纤看着面前一堆账本,简直想一头撞死。
小白同情地看看主人,安慰地用猫头蹭蹭主人,然后继续舒服地窝在主人的腿上睡觉,对于此时忙着研究账目的主人爱莫能助。
接收到董纤纤的瞪视,阿丁硬着头皮答道:“我这不是
怕掌柜无聊,才向长老提议能否让掌柜帮忙看下水月教收成的账目?”
阿丁也很惊讶,原以为长老们会反对,不料水长老很高兴,还主动和其他长老商量,干脆把水月教租地、采购、收成等账目一并拿过来给他们。
董纤纤当即被桌上一摞摞厚厚的账目吓傻,恨不得当场拿刀剁了阿丁。
他出的什么馊主意?呸,看账本哪里是消磨时间,根本是消费她的小命。又不是现代有电脑做账软件,就算她能一目十行,要看完这些账目,哪有那么容易?
她不会打算盘,只好用最笨的打草稿计算,将账目做成表格,以便分门别类记载,方便查阅,这样账目明细就一目了然。
水长老听到她要看账本,比听到她要学法术还高兴,让她摸不着头脑,而且,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外人,长老们怎么就敢把本教的账目收支交给她看个明白?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合适。董纤纤原是作此感想,只留了收成的账目查看,其他都还回去了,不料,没过两日,账本又都送回来了,还比原先要多。
水长老见她一脸困惑还不解释,只是笑言:“董姑娘既与水月教渊源深厚,水月教的账目多年来疏于查阅,董姑娘愿意帮大伙儿查阅,往后账目清清楚楚,教众们也能安心。”
水璇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水月教主事者才有的权利,除了教主就是圣姑,才能查看本教的账目。如今,董纤纤竟然主动要求查看账目(其实阿丁编的理由==),这不是说明她已经有当圣姑的自觉了?
而且,水璇惊喜地发现董纤纤算账的方式很特别,不用算盘,专打草稿,然后还专门作出一大张的表格分门别类,方式新奇了点,但却是一目了然。
董纤纤正在哀叹,无人能理解她苦逼的心情,殊不知她看帐的事又被人惦念上了。
水长老赞赏,纪长老咬牙切齿。
尤其是他最出色的徒弟,她和她的宠物灵鸟受了董纤纤的委屈,还得低三下四地向她道歉。如今,她竟然还敢插手水月教的账目,这才来了几天,她就想造反了?
纪长老思前想后,越发觉得不妥。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新圣姑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不走,又万一让她打开了神庙,她又和水璇、于长老交好,进了神庙后经她之手选出的新教主,谁知道有没有猫腻?届时,哪里还有他和他徒弟们的立足之地?
纪长老脸色阴晴不定,又看看窗外的天色。
明日就是伴月国朝廷的人来与水月教的教众们切磋交流,到时候……纪长老眼前一亮,他突然有了主意。
他就不信这个新圣姑的运气总是这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