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是个大户,府邸占地很广,澄心带着我穿过好几重回廊才来到夏家三少爷的别苑。
“阴气真重,半点阳光也没有。”
这是我对夏三少居所的第一印象,大树蔽日,屋前没有花花草草点缀,单调而清冷。
“表小姐,三少爷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澄心拉了拉我,示意我不该口无遮拦。
“知道了,我不是都不记得了吗?”
尴尬地笑了笑,这时,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屋里出来。
“是杨沧杨护卫。”
澄心悄声说道。
模样、身高、身材比起现世那些美型男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他浑身散发的古典侠客风范,那可不是随便演演就能装出来的。
可惜,当我很感兴趣的打量他时,对方从头到尾都是冷着一张脸,说着冷冰冰的话:“少爷有请,表小姐可以进去了。”
额,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澄心也是一脸茫然,再看冰块男的脸,依旧是不屑和面无表情。
算了,我还是直接去问当事人比较好,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屋内的温度并不比外面高,虽然生着暖炉,但炭火似乎熄灭了,没有一丝热意。澄心和护卫留在外面,我一步步走进内室,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被人计划好了。
那人躺在榻上,外披一件白色大氅,正懒懒地支着身子看书。我走到他身后,他也没搭理我。
嚣张的家伙!我朝屋顶扔了个白眼,面上表现礼貌:“三表哥,静薇来了。”
“表妹来了,坐吧。”
夏三少维持原姿势,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貌。
我干脆搬了凳子坐到他对面,榻上的人继续看书,还是没理我。
夏三少的确算的上美人,不只是那张清俊白皙的脸,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使他整个人显得单薄怯弱,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姿态。这要摆在现代,也就是一妖孽。
话说他家护卫和他站在一起,一黑一白,一强一弱,倒真符合强攻弱受。
想起那画面的意境,黑在上,白在下,简直太美好了……
“表妹,擦擦吧。”榻上美人起身递来一方帕子,“你流口水了。”
接过帕子,一边擦一边后悔:没事做什么白日梦。
他已经起身坐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丝黑发散落在胸前,与身上的白色相衬,苍白的脸缺乏血色,却丝毫不损他的美貌。
这就是个妖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一向对这类柔美型男子就抱持只可远观的态度,如今他坐我对面,虽然赏心悦目,但绝对的是种折磨。
“三表哥,我落水后伤到了头,所以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表妹但说无妨。”
“表哥可知道我是如何落水的?”
“自然是不小心。”夏三少笑的如花似玉,看的我一阵反胃,他的回答更加叫我吐血,“你在水里漂啊漂,我在河边钓鱼,钓啊钓,鱼没上钩,却钓上了表妹你。”
跟我装傻是吧?
强忍怒火,挤出一个大笑容问道:“那表哥,可否告诉表妹,我到底是谁?”
“哦?你真的忘了。”他抬头看着我,半晌,终于意思意思地表现了一下惊讶。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表妹也不必再挂坏了。”夏三少说的无关痛痒,听得我很想扁他。事不关己,当然高高挂起。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表妹,那就麻烦你和你家人说一声,我可以走了。”俺的戏份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路人甲可以领盒饭闪人了。
“你的身份自然是我的表妹舒静薇。我知道表妹旧伤未愈,说话还不清不楚,以后别再在人前说这种话。”
三少爷说话速度没变,却多了不容置喙的威胁。我理你才怪,不肯告诉我我是谁,傻子才陪你在这里瞎耗。
走开没几步,就听到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回头看了眼榻上瘦弱的白影,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咳出来,正艰难地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茶壶。
欺负病人是不道德的,我走过去帮他忙,倒了杯茶给他。
“这茶怎么有股怪味?得重新沏一壶了。”
“这是药茶,本来就是这味道。”他面不改色地喝完大半杯药茶,我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拿药当水喝的人,并没有多少感觉,不知为何,看着他喝下大杯怪味茶,我有些同情他。
“多谢表妹了。”
他照旧是笑的很妖孽,至少没刚才那么反感了,我重新坐好,他还是那副一点也不惊讶地表情,好整以暇地等我开口。
“夏三公子,你瞒着我的身份有什么好处吗?”不想再和他矫情,想让他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表妹,我不介意你继续称呼我‘三表哥’,或者‘表哥’,不必那么生疏。”
“理由?”
“表妹,真的想知道?”他还想卖关子,我冷冷地扔了个白眼,夏三少干笑两声,简单地说了他真表妹的大概。
我新身份的原主人舒小姐,趁着一家人去庙里祈福还愿时和人私奔了。夏夫人自然是尽可能地封锁消息,因此府里的下人们也不知道这事的真相。而我好死不死漂到了那附近,幸运地被夏三少给捞起来(用他的说法叫钓上来,真囧),更凑巧的是我长着和舒小姐相似的脸孔,荣幸地成为舒静薇的替身。
“除了你知道这事,还有谁?”
“娘和大妹。你尽可以放心,她们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不会为难你。”人数和我了解的一致。这时,夏三少放下杯子,大约是感到冷了,拉了一边的锦被盖在腿上。
“你们怎不去寻她?况且与人私奔,也不必用找个人来顶替的法子。”
事有蹊跷,一般私奔都被低调处理成偶染重病、猝然离世,夏府的做法让我想不透,病弱的三少爷态度捉摸不定,我更不能猜中他的心思。
“表妹,你身体还没好,别太伤神了。”他出声打断我发呆,自顾懒懒地打了哈欠,靠在榻上便要睡去。
“你别睡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以前的事?”他淡定他的,我不安我的,“至少,告诉我,我到底叫什么?”
我现在
深深地体会到了一无所知地不安,真佩服那些穿过来的女主角们能镇定自若地以失忆为借口应付一切。
脸颊染上一层湿意,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惊诧于这具新躯体的“自我催泪”技术精湛,一次比一次哭的惨,比我出道时只会流眼药水高出许多等级。
拜托,哭成这样很难看哎。
我一边擦一边警告“自己”,结果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这还是第一次演戏哭的那么惨,瞧手帕被眼泪湿透了,估计能拧出不少水。
哎,咋还不快点脱水让我晕过去呢?这样就可以停止哭了嘛!
“董纤纤,我曾经听人这样唤你。”
呃?夏三少说话了!
他说,我曾叫董纤纤。
泪腺仿佛自来水龙头被关住了,停止了成功的眼泪战。
我惊讶不已,没想到我古代的名儿和现代的名儿是一样的。感激地看向他,他已经侧过身去,只余瘦削的背影对着我,疏离而冰冷。
屋子里的温度原本就不高,我坐了一会儿已有些寒意。也不知他是真的睡去,还是醒着,我知道他今天是不会与我说实情,只得暂时作罢。
榻上渐渐传出他的呼吸声,他的气息很弱,浅浅低低的声音,一不留神就听不到了。身上虽然盖了大氅和锦被,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单薄。
暖炉里的热气都散了,心头无端掠过一丝不悦:这家人对病人未免太过疏忽了!
我提了暖炉走出去,杨沧看到后,冷若冰霜的俊脸直接给结冰了。一阵寒风瞬间袭来,我打了个寒颤,叫上澄心帮忙给炉子生火加炭。
杨沧的冰块脸稍稍淡去,说话还是又冷又酷:“不敢劳动表小姐,我自己来。”
“你想冻死你家少爷就自己来。”瞟了眼炉子里剩下的大半炭,我对他的生火技术可不恭维。
“……哼。”冷冷地丢了个鼻音,杨沧站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生火。
澄心有些不自在,悄声道:“表小姐,杨护卫好像很生气。”那双眼一直瞪着炉子,生好的火都会被他的冷眼给浇灭。
“他好的很,不会生气。”
“表小姐,您和三少爷聊了好久,看来表小姐对三少爷印象更深一些。您有想起什么吗?”
“还是没有。”换上一副沮丧的表情诉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三表哥和我打招呼,我却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
“表小姐失忆了,自然记不得。但是,三少爷很有名呢。”
澄心对夏三少的事如数家珍,说到他万金难求的墨宝,说到他闻者落泪的琴声,说到他身染恶疾的不幸。澄心一下子就倒光了夏三少的资料内幕,比我和他本人鬼扯半天值多了。
当然,我终于知道了夏三少的全名。
夏弦月。
世人称其“弦月公子”,素有“皎皎如月者”的美誉,一曲秋水慢名动天下,白衣潇洒,风神俊秀,就此登上了名人谱。
一直到下弦月挂上天,澄心丫头还在聊三少爷的事。
我打着哈欠继续听,心想:原来古代也流行追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