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龄宥和长孙旻颐约定,两天后和他一同出发,前往那个秘密的地点,因为这件事情要办成需要做足准备,于是钟龄宥就和岳之遥在城内的街市上四处闲转悠,当作是散心。钟龄宥在那次感情的崩溃之后,一觉醒来变恢复了平静,只是变得寡言,岳之遥跟在他身后都不敢出声。当不知不觉转悠到孔雀街的时候,钟龄宥在结束游离状态,如梦初醒似的停下脚步,岳之遥也跟他行动保持一致。
望着常芳院那栋气派的建筑,钟龄宥颇有感触地说:“当天我离开常芳院,没想到这一去就没有回头。”岳之遥怕他又想起伤心事,连忙道:“你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啊,现在人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钟龄宥摇摇头,说意义不同,这让岳之遥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怕自己说错话,不过她又有个问题堵在心里,要是不问,她恐怕会憋出内伤,问了,又怕钟罡难过。两个人在看得到常芳院的一个较僻静之处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去,岳之遥以为钟罡又要沉默不语,没想到他说起了当初被官府的人捉去的事。
“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快了?”钟龄宥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你被官府捉去,莫名其妙关了好多天,期间也没人审问过你,更奇怪的是,他们把你关在倾城会的地牢,而不是官府的监狱,显然这件事分明就是倾城会在操纵。但是为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岳之遥也跟着思考起来,但以她的阅历是想不出什么靠谱的缘由的。钟龄宥看她费尽沉思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这一笑,简直如同在一片白纸上忽然绘上一朵红梅,在岳之遥看来格外的耀眼,她甚至在感动,如果这笑容在钟龄宥脸上时间再长一点,她大概就要流眼泪了——她以为好长时间内都不会看到他的笑容了。
钟龄宥用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道:“盯着我干什么,傻丫头!”岳之遥面红过耳,转过头去看别处,支支吾吾说了些话引开话题,她的小动作钟龄宥都看在心里,她的心思他也很明白,但他更清楚,岳之遥只是个小姑娘。他道:“我之前说过,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在常芳院的时候我可能就被人怀疑了,他们没有揭穿我,恐怕是想刺探清楚朝廷派我来调查的目的,朝廷到底知道他们秘密的多少,有没有其他同党,如果直接杀了我,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怀疑,毕竟我不是谁都杀得了的。”岳之遥正色,问道:“那为什么我会被官府捉进去呢?”钟龄宥本想一本正经地说下去的,不过看到岳之遥严肃的脸就觉得有趣,于是又忍不住笑了,道:“你只是饵!我猜他们大概认准了我会找关系,借口去救你实质上是去接近倾城会,好让我早点原形毕露。”岳之遥听得这话,气得一跺脚,道:“真是些阴损的人!”钟龄宥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转开话题说:“我们再去走走看看吧。”说完推着她向前走。
岳之遥本来挺生气,但是看到孔雀街上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也顾不上去气恼,东瞧西望,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先前在常芳院做伙计的时候,并没有闲暇出来逛大街,她想看这些很久了,不过她想到钟龄宥对这些廖无兴趣,就又跑回到他身旁。
“怎么了?”钟龄宥斜着眼睛打量她,她摇摇头说没意思,一听就是假话,没有一点心思的假话。钟龄宥四下看看,发现有一处小摊卖的饰品做得挺别致,于是推着岳之遥到那边去。他拿起两只银手镯,发现岳之遥手上已经戴着一只,放下拿起一串珍珠项链,对着岳之遥比了下,嫌戴着老气,又在摊上看了看,发现一串马头吊坠,用红绳串着,要是绑在岳之遥的辫子上会好看。
他准备掏出银子,岳之遥急忙按住他的手,钟龄宥看了一眼自己被按住的手,岳之遥又立刻把手抽回去,眼睛望着地面道:“你不用买东西给我。”钟龄宥又笑了,道:‘你怎么知道是买给你的,这东西是要送给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的。”听得这话岳之遥真是臊得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但是“小姑娘”令她特别在意,难道钟龄宥还认识什么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是谁?”她意识到自己语气强烈了些,又试探地问:“除了那位心上人神女,你还有别的意中人?”谁知钟龄宥听了这句话,脸色变得有些黯淡,微微点了下头。这对岳之遥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顿时无法接受,她甚至感到脚都站不稳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难过,竭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她原本就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钟龄宥是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可没想到钟罡的意中人居然也是一个小姑娘!同样是小姑娘为什么人家那么有魅力呢!这种强烈的自卑感在岳之遥身体里咆哮着,就像烧着沸水的锅子一样,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简直要压不住这种失落和伤心。
岳之遥的反应,是钟龄宥能预料到的,他不动声色地付了钱,然后离开那摊子,余光里岳之遥还杵在原地,脚上像被人绑了几块巨石似的动不了,但他也没有停下来,他这件事进展得有点快,不过他也达到了目的,就是让岳之遥死心。他头也没回,而是轻佻地甩着那一串吊坠,用像秋风一样凉的语气说道:“你也明白了我的心意,那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你好自为之。”言毕将手高举过头,懒洋洋地挥了几下。
钟龄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给岳之遥一记掌掴,抽得她无力还击,自己明明是被抛弃了,却生气不起来,心里只有难过和不舍。这天她在大街上掩面哭泣,一直哭了很久,路人经过,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这么厉害,即使心有不忍也不敢上前劝慰。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她哭累了,才一个人默默地离开,这叫这条街上的小贩行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