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一哽,泪似凝滞,苟曼青颤颤地紧了紧手,闷闷摇头,低声喃喃:“臣妾不知母后在说什么,臣妾不知。”
苟太后白一眼儿媳,搭上近侍的手,便要出殿,踱至门前不由一怔。
苻坚严严实实地堵在殿门前,眉心铁青,一双眸子血丝密布,疲沓中难掩愠意。
“坚儿……”苟太后伸手便要握住儿子,却被冷冷地拂了开,话亦惊得咽了回去。
“娘……”低郁一声轻唤,苻坚欲言又止,深吸一气,比手一挥,朝四下喝道,“都退下!”
疑云满目,苟太后探究地瞅着儿子,垂睑沉思一瞬,猛地回头睃一眼儿媳。苟曼青怯弱躲闪的眼神,直叫苟太后倒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辩白……
“为什么?娘,一百多条性命,您如何忍心的?”清澄的眸乌云翻滚,苻坚拧拳捂着太阳穴捶了捶,气恼又无奈,颤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娘,您要逼儿子怎么办?”
五雷轰顶,苟太后跌退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儿子,噙着几近夺眶的泪水,强硬的语气掩不住蚀骨的委屈:“你怀疑哀家?啊?你问都不问半句,便给哀家定了罪。哀家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啊?”
闻声神色愈发悲戚,苻坚咬牙一紧,又正色道:“您吩咐御膳房赐的午膳,下了蒙汗药。”
只觉双腿不支,苟太后急忙抠着殿门,却一把拂开出手搀扶的儿子,哽道:“清者自清,陛下只管彻查,望……儿你能还为娘的一个清白!”
苻坚悻悻地缩回手,眸光纷杂,愠怒、隐忍、心疼、无奈百感于心,终是应道:“好!孤已令王猛即日回京,彻查此案。不论谁是罪魁祸首,孤都……绝不姑息。”
苟太后抬眸,泪不禁滑落。
暗叹一气,苻坚抚着母亲的肩头,紧了紧,关切道:“母后,您保重身子。孤……改日再来。”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苟太后抠着房门,哽得周身直抖。
苟曼青怯生生地踱了过来,竟不敢伸手去扶,半晌,才颤颤地伸了手。
啪……一把打落儿媳的手,苟太后狠一回头,啪……甩手便是一记耳光,不解气,啪……又是一记。苟太后弓着身子气喘不已,揪着儿媳的领口一把拉近,狠戾道:“若非看在你姓苟的份上,哀家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吓地浑身发颤,苟曼青哭道:“母后,我……我……”
“住口!”一甩手,苟太后靠着殿门,镇了镇气,怒冲冲地盯着楚楚可怜的泪人,片刻,没来由地苦笑,“扮猪吃虎,哀家这是养虎为患,你竟然算计起哀家来了。别说你是无心的,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哀家!”
苟曼青依旧抖个不停,一咬牙,眸子却浮过一丝残忍的恨意:“臣妾的心思,母后您该懂,请……姑母保我。”
“听着……”面色平静下来,苟太后抿抿苍白的唇,一字一顿道,“坚儿是哀家的命。谁胆敢离间我们的母子情分,莫说是侄女,便是哀家亲生的女儿,哀家也决不饶恕。”
贴着殿门站直了身,苟太后拂了拂衣襟,傲世模样,边踱步边喝道:“滚!”
翌日,承明殿,苻坚召见苻融、王猛与子峰,彻查劫亲一案。
未及苻坚开口,苻融鞠躬求禀,态度鲜见的恭顺:“陛下,臣弟有一事相求。”
子峰闻声情急,生怕苻融复提纳妾一事,在王猛面前丢了妹妹的脸面,于是顾不得礼数打断道:“阳平公,若是重提昨日之事,休要开口了。我颜府决不答应。”
余光瞥一眼身侧,苻融竟未端出平日不恭的模样,语气平淡辨不清情绪:“昨日,退婚一事,郡主已应下。原是阳平公府……理亏,聘礼请收下,权作补偿。”
“融弟,既是家事,稍后再议不迟。”苻坚难掩讶色,瞟一眼王猛,只得低声劝止。
“陛下……”苻融又鞠了一礼,笃定道,“臣弟今日所求,虽是家事,却关乎国祚。阳平公府的亲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今……臣弟实在无颜面对雍州父老。臣弟斗胆向陛下求亲,迎娶凉国千金公主。望陛下成全。”
轰然,苻坚惊地站起,眉宇腾起一抹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