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一直到中午也没有什么改变,就好像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胡渣男带着我到了姚先生建的庙,这是一座小庙,建在黄石村后面的山腰子上。
姚先生也是身怀异术的人,从武功山人那学了不少的东西。他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去匡扶了正义。还有黄石村。
在那个动荡,年年征战的年代,他选择了揭穿袁世凯的阴谋,然后再隐于山村。
在黄石村建立初期,他收留了许多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和他们一起建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
他还为村子建了一座庙,这个庙是他的心血。
因为庙建在了这个堪称“顺水格局”的风水福地上。
山的南边有一道山泉倾斜汇流成河,绕着大半个村子走向,庙的前边是一个三四十度的斜坡。
而庙就好像一个水闸子一样被巧妙的安放在了半山腰。
“顺者,福禄皆全也。”庙的香火,能够庇佑处于它下面的黄石村。
我听过一个经典的传奇,说是抗战时期,一个山村将要受到日军的空袭,然后来了一个和尚,叫村民做一种旗子插在屋子上。结果奇迹般的,村子一个人也没事,日军的空袭计划被落空了。
而对于这个庙,姚先生建它的初衷肯定是和那个和尚是大致的。他只是希望村子能得到一种安宁,来村里避难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我从兜里拿出了姚先生给我的那半枚铜钱,我现在已经想到了它的真正寓意。
钱是个有眼的无底深渊,能吸进人情世故,也能埋没天理良知。
但半个铜钱,它是开的,什么也装不进去。
这是姚先生所要教我的,也是半枚铜钱所要表达的。
我拿着半枚铜钱望得出神,站在半山腰子,风劲也十分地足,深秋的风吹黄了落叶,也吹伤了我稚嫩的脸庞。
“崔哥,进去看看吧。”胡渣男说道。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庙门。
庙几乎已经荒废了,根本没有香火。太上老君的像许久没人打理,已经落了一身的灰尘。走进门的时候不断的被蜘蛛网粘住了。
“废了很久了么?”我问。
“差不多吧!”他回道:“姚三也不大打理,村里人自从它荒废后都没人来了。”
我摇了摇头,姚三一心想着做坏事,这些事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难怪村子女孩多,男丁却很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庙的风水被人破坏了。
不行,这个庙几乎是黄石村的“龙脉之地”,必须要重新燃上香火。
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管这个庙。但是谁愿意呢?
“崔哥。”胡渣男说道:“许久不来,庙都跟废物仓库一样了。”
我看着眼前的胡渣男,虽说他有点孬,但心肠倒是满好的,勾魂事件中忙得进进出出的。我想他一定能胜任庙祝一职。
“呃,那个……”我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叫啥名来着?”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不是叫他大叔,就是没有称呼地直接跟他对话。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半头没说出话。
“名字而已,怎么还跟姑娘一样扭捏上了?”我郁闷地问道。
“崔哥,我说了您别笑哈。”
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我叫钱多多。”他弱弱地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爹取这名是希望财源滚滚吧?”
“你咋知道的啊!”这逗货就跟泰囧中的王宝强一样,眼睛一翻白,好像特别意外似的。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名字取得,真是有够“资本主义”的,想钱都想到这份上了。
“那个,多多啊,问你个事?”
“崔哥尽管说吧。”
“让你重新打理这座庙你愿意吗?”
“成啊!”他倒挺高兴的:“反正也是闲着,捡个庙祝当当还能赚点香油钱。”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实在啊。
既然他愿意,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要是姚先生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我心想。
于是我从兜里拿出那半枚铜钱交给了他:“这是建这座庙的姚半钱老先生的信物,你收好。”
他接过铜钱,好像郑重其事一般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也没再吩咐什么,自顾自的走开了。他知道我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也没再搭理我。
我慢慢地走出了庙,天空依旧一副让我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我朝着下坡走。边走边回忆着老大上次带我去那两座山坟的路。
我也不是说非去那不可,但我感觉我必须去,还别说我这人矛盾,其实人一生下来就是矛盾,你说你怕死吧,那为什么还要降临到人世,再等到慢慢地老去然后去死。
我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孤独和郁闷参半,孤独就不说了。郁闷是因为我感觉一切都很奇怪,总会突然一下懂点什么,又一下变得什么也不懂,就是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伴随着。
大概十分钟左右,我回到了那个小树林。
我慢慢走了进去,看到了那两个插着竹子的两座山坟。
两座山坟依旧没有变,只是奇怪,中间多了一座新修的小坟,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其实我也半猜到了老大把我残破的身体埋在了这里,因为我问过莺儿老大把我的尸体埋在哪了,但是她并不知情。
一定是老大把我的尸体葬在了这里,因为只有他知道这,而且还嘱咐过我记住这个地方。
我拿出带来的香点了三份分别给原来的两座山坟插上,以及我自己。
我苦笑了一下,挺讽刺的,没想到还有像我这种给自己祭拜的人存在。
天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好像已经快盖到了头顶一般。
偏僻的树林外,我站在这三座孤立的山坟前面,我的心情就好像有一条无尽的沟壑,将所有我想说的话都填埋了进去。
既然无言,那我就选择一个人沉默。而一个人的沉默是苦楚的,没人会看到。
我突然觉得很想点上一根烟,确实我并没有烟瘾,但我的心情却是如此。
人类是个复杂情绪交织的生物,会不断地自找麻烦,然后自己烦闷。所以才有了酒,烟这一类自我慰藉的东西。
我试着掏了下衣兜,并没有烟,我此刻竟然傻到忘记了我是不抽烟的,还徒劳地往身上找。
于是我呆呆地坐在了草地上,看着山坟前边袅袅升起一缕缕青烟。
我开始回忆起老大那次半夜带我来这的时候说过的话,以及那种让我始终不能看透的神情。
我发现,我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就拿十八年前那件事来说,老大除掉两只僵尸后就没了身影。而村子多了一个叫崔哥的救命恩人。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什么,我心头为之一震,老大灭了僵尸后,那僵尸的尸体葬在哪?
难道,面前的两座山坟就是!
我激动地说了出来。
错不了,老大既然是崔哥,僵尸是他一个人除掉的,自然就只有他知道僵尸埋葬的确切位置。
而前面的两座山坟无名无姓,甚至连块碑都没立。
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的话,就是老大用了崔哥之名,来到黄石村,将两只祸害村子的僵尸消灭并埋在了村里人找不到的地方,还为他们修了两座坟。
可是问题又随之而来了,既然除了僵尸,他根本没必要那么急的离开村子。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既然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这是为什么呀?
难道我跟他们有关系?
可惜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就断了,愣是想了大半个钟头也没能先出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要弄清事情的话,直接问老大不就清楚了。等再过几天,回到家后请司徒姑帮忙,把他请上来,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
我向那两座山坟,鞠了几个躬对着他们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老大要我记住你们,我的肉身就在这里陪你们了。”
再待一会我就收拾了下沉重的心情走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消息,莺儿要跟我一起到市里找他的父亲。
也对,她母亲已经死了,她只能去依靠他的父亲了,翠柳死了将近半个月了,她父亲那边想必也知道了消息。
一来,莺儿这次出去是叫她父亲先回来一阵子,家里的是事毕竟要有个大人处理,二来莺儿也要走出大山,去开始她的大学生活了。
我一进门她就高兴得就跟听了马三立的相声似的,拿着录取通知书一个劲地要拿给我看。
这是山村孩子最为激动的时刻,十二年的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那高兴劲就如同十几年来的辛酸苦楚一下转化为兴奋一股脑的倾斜而出一般。
而作为第二人称的你,也一定能感同身受。
她一晚上没睡觉,到了她母亲的坟头说话去了。
而我也没睡,因为脑子还在盘旋在几个问号上。
我一会儿拿出玄铁血剑来看,一会儿拿来黑龙玉看,要不就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天就已经亮了,外面的大花冠公鸡扬长脖子就开始叫。叫醒沉睡了一晚的黄石村,以及我那昏昏欲睡的心情。
我决定今天就走,虽然村里的人盛意拳拳,但我已经没有留在这的必要了,妖人已经除了,村子再不会有姑娘不明不白地死去。姚先生的庙有胡渣男打理,自然无碍。
所以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就准备回去了。
至于梅鹤和梅有歉虽然还在村民的挂念中,但我只消用了一句,他们已经在大战妖人的石室中死了就隐瞒过去了。
村里人很客气,排场弄得很高端。先是一晚的饯行酒宴,然后就是村里人都到村口为我送行。
在他们的簇拥下我坐上了先前的那辆豪华拖拉机,我的胸口戴着他们自己做的大红花,也不知怎么地眼睛就不管事儿地淌了,我不自主地站起来向他们挥手:“乡亲们保重!”
他们不少人都饱含着热泪向我一齐喊道:“崔哥,一路走好!”还有不少的婆婆大妈,左一筐又一篮的寄鸡蛋干粮什么的给我。
那个逗货胡渣男还一个劲儿地喊,嗓门和先前误闯莺儿房间那次一样大:“为人民立功!”
我怎么感觉有点抗战片的味道,这家伙最近不会看上这种片了吧!真是什么样的片教育什么样的人啊!
我看着村子越来越远,人群越来越小,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莺儿,耳边不住地传来拖拉机特有的声音,脸上吹着乡村特有的风,刮来一阵阵嗅鼻的山村泥土味。
要回去了,我心里暗暗地想着,慢慢地将这些感觉重新调回脑子,不断循环地记着,风止于此,却转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