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一个把门儿的兵拦着索三爷他们不让进。雷五爷说:“去通报一声儿,就说青山寨索三爷求见。”
一会儿那个兵下来了,“胡中尉有请。”
索三爷推开门,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大概有**个穿着军服的人,有他认识的,也有不他认识的。每个人身边都坐了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给他们灌酒。而那个胡振东端了杯酒正在逼莫小岚,“莫老板,再喝一杯嘛,赏个脸嘛……”看见索三爷进来,他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索三爷嘛,怎么肯赏脸来给敝人这小小排场增光啊?”
索三爷做了个揖,“扰了胡中尉雅兴了,在下是来接莫老板的。”
“哦?莫非你们今天也有约?昨天我听说你们有约在先,所以没有强求莫老板赏光,也不曾去叨扰二位的晚宴。这今儿好不容易轮到敝人请莫老板喝酒,怎么三爷却来要人了?”
索三爷走到明显已经醉了的莫小岚身边,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一手扶住他单薄的肩膀,然后把头稍稍靠近胡振东,压低声音说:“不瞒胡中尉,小岚是我的人。”
胡振东作了一个万分惊讶的表情,“哦?!莫老板为何不早说啊?我胡某人从不做夺人所爱的事。纯属误会,误会。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边说边不停地朝索三爷作揖。
“哪里,哪里。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不再打扰了。”说完索三爷就拉着莫小岚往外走。胡振东跟着送到门口。
“胡中尉请留步。”
胡振东色眯眯地看着莫小岚说:“三爷艳福不浅啊!那就恕不远送了。”
胡振东回到屋里,拿起一个酒杯摔得粉碎。
进到车里,索三爷对去给他报信的男孩儿说:“你给指路,咱们把莫老板送回去。”
没等那孩子回话,莫小岚说了一句:“我今天不回去了。班主见我回去,知道我得罪了胡振东,又要怪我了。小四儿,你回去吧,就说胡振东不让你跟着我,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看小四儿下了车,雷五爷对索三爷说“要不,带莫老板回咱们的住处吧?”
“好吧,你把他送回去。我自己去泰和楼。”
索三爷刚打开车门,却被莫小岚一把拽住,“瑞宁,你别走。你送我回去吧?”索三爷看着醉眼朦胧的莫小岚,叹了口气,“老五,你去泰和楼交代一声吧,我不过去了。”
索三爷把莫小岚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说:“你今晚就在这屋里睡吧。我走了。”莫小岚一伸手,又抓住他,“你别走,陪我说会儿话。”然后他拍了拍床边儿。
索三爷坐下,“你醉了,小岚。”
“我没有。这么多年,整天价儿陪人喝酒,早练出来了,这点儿酒算得了什么。”
“那你还让我去救你?”
“酒我应付得来,枪就不行了。最怕和那些当兵的打交道。”
“那你就不怕和土匪打交道了?”
莫小岚笑了,笑得千娇百媚,“你今晚把我带走,得罪了胡振东。他是张作霖身边的人,你就不怕他以后给你暗中使坏吗?”
“我索绰络氏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只要有我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莫小岚用他柔若无骨的手抓住索三爷的大手,“贝勒爷欠我的,你不欠。”
“他已经不在了。我替他还。”
“你不恨他了?”
“恨,那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毕竟是我阿玛。”
索三爷陪着莫小岚说话,一直说到他睡着了。索三爷看着他的睡脸:白嫩清秀的脸庞,细长的眉毛,如果睁开的话永远都是目光流转的丹凤眼,高挺秀气的鼻子,樱桃小嘴。
从索三爷有记忆以来,他就永远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记得在贝勒府的日子里,因为索三爷和莫小岚同为不招人待见的天涯沦落人,所以两个人经常混在一起。可索三爷从来没把他当成过男孩儿,他不仅长得妩媚动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象要断气了一样。二奶奶看他的时候永远是一副无比厌弃的表情。府里的下人也经常欺负他,每次他哭着去找瑞宁,瑞宁都会去替他出气。虽然贝勒爷不喜欢瑞宁,但他毕竟是主子,训斥下人到话,他们也只能忍着。每次出完气,莫小岚都会在脸上还挂着眼泪的时候露出一个让小小的瑞宁心痒痒的微笑。
索三爷记得在他跟额娘离开贝勒府之前曾对莫小岚说过“等我长大了,你就跟我吧,不要再跟我阿玛在一起了。”
索三爷重新给莫小岚掖了掖被子,走了出来。他冲自己房间的方向叫了一声:“小四平!”小四平跑过来。
“你今晚在这儿看着吧。莫老板有什么事儿的话叫我。”
雷五爷回到泰和楼,跟大伙儿说大哥有事,今晚不再过来了。有别人在跟前,孟清明没好意思细问。等饭局散了,大家往外走时,孟清明在后面把雷五爷拉住,“你们大当家的出什么事了吗?”
雷五爷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就是过不来了。”说完雷五爷赶紧跑了。
回到家,孟清明辗转反侧,一夜没睡。他一直在担心:是不是索三爷和胡振东的人打起来了?他受伤了?还是把别人打伤或者死了?……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孟清明就往索三爷住的地方去了。头一天在等索三爷的时候,孟清明特意问了舒六爷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以前的一个王爷府,现在被军阀占了,索三爷来就给索三爷和他的人马做了临时住所。
到了大门口,孟清明就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着,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门口儿,接着莫小岚从大门走出来,他看见孟清明,上下打量了孟清明一下就上车了。
孟清明愣在那儿,想了一下,就转身带着满眼的血丝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