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索三爷在大帅府呆了一夜,把各种事情解释清楚了。第二天,索三爷带着自己的人安然回到了住处。他们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赵参谋就到了。
索三爷把他让到座位上,“赵参谋什么事这么急啊?”
“大帅让我来的。他说有些话不好当面对你说。”
索三爷挑起一边嘴角,“你回去告诉大帅,既然都是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请他放心,只要有我索三爷在一天,青山寨的人马就听他张大帅的调遣,长白山一带就是奉系的天下。但是……我现在想要一个人……”
不等索三爷说完,赵参谋一挥手,胡振东被押了进来。他已经被五花大绑了,嘴里还塞了东西。索三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阴冷地说:“老五,把他带回去,交给老九处置。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胡振东满眼惊恐地被带了下去。
又和赵参谋寒暄了几句,金十爷去把他送走了。这时一个崽子冲进屋。雷五爷一把拎过冲进来的人,“小海子?你不是应该在东北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五爷。”小海子冲雷五爷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对索三爷说:“大当家的,二掌柜的派我来找你,让你赶紧回去。”
“怎么了?出事了吗?”
“前些天龙虎坡的二掌柜——乌老虎,带人打上了青山寨,说是要为龙项天报仇。咱们的人和他们打了一天一夜,最后把乌老虎活捉了,龙虎坡的人也几乎被咱们全灭了。”
舒六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初果然不应该放了龙虎坡的人。怪不得黄鹏飞的事儿被查出来了。那咱们损失了多少人?”
“大概有二百人。”
雷五爷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妈的!那有多少伤了的?”
“一百多。”
索三爷看着小海子,“二掌柜的让你大老远地跑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吧?”
“么爷受了重伤,可能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老么他怎么了?”
“么爷后腰上中了一枪,舒郎中说打中了肾脏,不知道还救不救得过来。二掌柜的让我赶紧来北京找你,他说如果赶得及,大当家的还有可能见上么爷最后一面。”小海子说着低下了头。
索三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六,老十,立刻叫人收拾东西,今晚咱们所有的人都开始往回返。老五,你带人出去,天黑前务必把清明给我找回来。”
“他要不肯跟我回来怎么办?”
“就是绑,你也得把他给我绑回来。”
孟清明连夜把琴儿埋了,然后他在坟前跪到天亮。雨渐渐停了,最后他决定先到一个索三爷找不到他的地方,他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再去面对索三爷,他躲到了一个叫曹梓年的同学家。
孟清明一躲就是三天。三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睡不着觉。他一直在想:如果索三爷早点儿到,琴儿就不会死;如果琴儿没有看见他和索三爷在一起的一幕,琴儿就不会死;如果他没有带琴儿来北京,琴儿就不会死;如果猎户张当初没有救他,琴儿就不会死……孟清明从一开始埋怨索三爷,到最后开始怨恨自己。
三天之后孟清明从曹梓年家走出来,不知不觉来到了索三爷住过的王爷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儿来,也许只是想看一眼。远远地看见看门的崽子都换成了当兵的,孟清明心里咯噔一下:那天索三爷进了大帅府,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难道他出事了?这么想着,孟清明就到了吉祥,又听说莫小岚也好几天没来了,孟清明有点儿慌了,他又打听到莫小岚的住处,赶紧赶过去。
莫小岚正躺在床上养伤,见孟清明进来,他坐起来披上衣服下了地。孟清明过去扶他,“莫老板还是躺下休息吧。”
“不碍事儿,已经不疼了。”
莫小岚坐到椅子上要倒茶,孟清明接过茶壶倒了两杯。
“孟公子来找我是问三爷的事吗?”孟清明点点头。
莫小岚喝了口茶,“他已经回青山寨了。他走的那天,曾派人四处找你。找不到你,他留了封信在我这儿,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转交给你。在我的枕头下面,你自己去拿吧。”
孟清明走到床边,拿起枕头,收起信。突然他看见褥子下面露出的一段非常眼熟的链子,他掀开褥子的一角儿:是索三爷的达摩多罗铜像。他又把它盖好,然后把枕头放到原处。
孟清明坐回到椅子上,“莫老板的伤……”
“哦,没关系,是上官铭打的,他想把我和瑞宁都杀了,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嗯……五爷跟我说琴儿的事了。”莫小岚突然咬住下唇,捏着茶杯的手指也因为在用力而变得更白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救我耽误了时间,琴儿就不会……”莫小岚的眼泪流下来。
孟清明低下头,“不要这么说。要怪也应该怪我。”
“听说胡振东已经被交给瑞宁处置了,希望琴儿泉下有知,能得到些许的安慰。你把她埋在哪儿了?”
“城外,往东北方向十里的树林里。”
“等我的伤好了,我去看她。”
孟清明站起来,“那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莫小岚也站起来,“孟公子,这件事真的不能怪瑞宁。你……别怪他。你会回东北去找他吗?”
“嗯……我也不知道,等我冷静一下再说吧。”
从莫小岚的住处走出来,孟清明回到了安定门的小院儿。
孟清明进到琴儿的房里,里面用的东西当初都搬到索三爷住的王爷府去了。可屋子里好像还可以闻到琴儿的青春的味道;好像还能听见她无拘无束的笑声;好像还能看见她忙来忙去象小鸟一样的身影……
孟清明坐到床边,拿出索三爷给他的信,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它朝干戈风云起,莫忘月照青山时。孟清明慢慢俯身蹲到地上,痛苦令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孟清明很想哭,但他只觉得喘不上气,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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