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索三爷和孟清明回到青山寨时,两个人都湿透了。孟清明冻得浑身发抖。泡了个澡,躺到床上还在抖。
第二天孟清明就开始不舒服了。但看索三爷的心情不好,他也就没说。过了几天,除了胸闷,有点咳嗽,就没有其它的感觉了,孟清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小四决定入伙挂柱青山寨了,保人①是孟清明,师父是索三爷,三天之后举行拜香仪式。
保人需要做什么,二掌柜的事先都交代好了。孟清明先当着大家的面,口头儿上提出有人要入伙。过了一天之后,孟清明写了张字据交给二掌柜的。上面写:今有平民百姓,莫小四②一人,自愿入伙青山寨,从今以后愿跟随大当家的走马飞尘,闯荡江湖,不论富贵,不计生死。
举行拜香仪式的日子到了,仪式是在大堂里举行的。四梁八柱的人都到了,在山上的崽子也几乎都来了。
拜香时,小四儿插了19根香,其中18根代表十八罗汉。19根香分5堆,前3后4,左5右6,当中插上1根。一切准备完毕,小四儿双腿脆下,发誓说:“我今来入伙,就和弟兄们一条心。如果我不和大伙一条心,宁愿天打五雷轰,叫大当家的插了我。我今入了伙,就和众弟兄们一条心,绝不走露风声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守规矩,如果违犯了,千刀万剐,听大当家的插了我!”
这时,索三爷在一边说:“都是一家人,你起来吧!”然后领着他去认识其他几位爷。
首先见的是炮头苗四爷。苗四爷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你的枪法还得练。每天早点起来,别踏被窝子。到你的卡子时精灵点,发号儿要及时,大伙儿的性命都在你这儿了。”说完,他叫人给小四儿拿了枪和子弹。
接着见的是粮台曹八爷。曹八爷告诉他:“我们在外追风走尘的,不易啊!啃富③时别挑肥拣瘦的,东西少了大伙分着吃。你听说过孔融让梨的典故吗?要好生学着点。”然后又派人给他拿了衣服、被子、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接着又见的是水香雷五爷。雷五爷对他说:“这山上山下、道儿上的事儿都在咱们青山寨管辖范围之内。你有胆子么?以后打仗时前大后别的,跑可不行!你现在退伙出局不算你现眼!别到时候吃不住劲儿!”
最后,索三爷又带他见过青山寨的众兄弟,入伙仪式终于完成了,小四儿正式成了青山寨的土匪。
孟清明第一次看入伙仪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觉得挺有意思。
又过了些日子,索三爷的心情慢慢好点儿了。这天晚上,索三爷把孟清明按倒,扒了他的衣服之后,又坐起了来。
“清明,你身上咋这么烫啊?”说完他伸手去摸孟清明的额头。
“你发烧了?”
“我没事。”
索三爷把孟清明掀翻过来,摸他的后背。
“还说没事!”
索三爷披上衣服下了地,走出山洞。把小地瓜叫过来,让他去找舒郎中。
舒郎中给孟清明号了脉之后,开了个方子递给小地瓜,让他去找舒郎中的人拿药。他转过头对索三爷说:“是着了风寒,拖了好几天了,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不知道啊。”索三爷转过头问孟清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舒服的?”
“咱俩在山里淋雨的第二天。咳咳……”
“那都快半个月了。你怎么一直不说呢?”
“以前也这样过,挺挺就过去了。谁知道这回怎么重了。”
舒郎中叹了口气,一边给孟清明掖被子,一边说:“多喝热水,多盖点儿被,能捂出汗最好。一会儿喝完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见好,我再给你拔火罐或者针灸。”说完舒郎中站起来,把索三爷拉到一边。
“大哥,你俩可别再……”
“这还用你说?!”
“那就好。”舒郎中背着药箱走了。
索三爷又叫人拿了几床棉被来,全都给孟清明压上了。他坐在床边,一直守到孟清明喝光了药。索三爷摸摸他的头,“出汗了吗?”
“没呢。你去休息吧,别陪我了。”
“我等你睡着再走。”
“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索三爷又摸摸孟清明的手和脚,“还很烫,那我走了,你睡吧。要是实在烧得难受就让人叫我。”
孟清明点点头。
索三爷走了之后,孟清明使劲咳嗽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喘气的时候在嘶嘶地响,呼出的气也很烫,头晕晕的,浑身发冷。虽然盖了很多的被,也喝了姜水,可就是不出汗。
孟清明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迷迷糊糊地到了天亮。他想起来上厕所,可刚一站到地上,就一头栽倒了。
孟清明再醒过来的时候,舒郎中正在给他针灸。索三爷和凤儿站在旁边。
“清明,你醒了。”
“咳咳咳……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你烧得很厉害。”
针灸完了,舒郎中对索三爷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不就是风寒吗?”
“二少爷以前受过大寒,当时没能及时去根儿。再一个,这次拖得时间太长了,应该是肺火久聚不散造成的,西医的说法就是肺部受到了感染。”
索三爷紧皱着眉头,“昨晚不是刚喝了药吗?怎么不但不见好,反而更重了?”
“中药太慢了。”
“那怎么办?”
“最好找个象詹姆斯那样的西洋大夫给看看。”
“他妈的,本来东北这样的大夫就少,这几年日本人逐渐控制了东三省。洋人都跑的差不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让我上哪儿去找人。”
沉默了一会儿。
“妈的!实在不行,我再去把詹姆士找来。老舒,你看时间来得及吗?”
“得多长时间?”
“现在大刀会④闹得正凶。最快也得六、七天吧。”
“十天以内应该可以,我给开些劲儿大的药,可能会伤点儿元气,以后再慢慢补吧。”
索三爷和舒郎中走了,孟清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索三爷让人找来雷五爷和金十爷,安排他们去天津接人,还说八天之内必须返回。雷五爷挠挠头,“大哥,最近张宗耀和张树声他们把临江一带搅得天翻地覆的,‘南北河’、‘玉山’他们都被大刀会灭了。往奉天的路也被他们封了,我怕八天……”
“我把老四的人拨给你,你挑几个反应快、功夫好的,冲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回来的时候,如果再遇到阻拦,你就去奉天警卫处,我写封信,你带上。从那儿借兵,无论如何要把詹姆斯安全地给我带回来。”
金十爷想了想,“这一晃儿这么多年了,要是詹姆斯不在天津了,怎么办?”
“那就找其他的西医,天津没有就去北京,必须给我弄一个回来。”
雷五爷和金十爷带着人下山了。索三爷回到孟清明身边。孟清明双颊烧得通红,嘴唇上全是干皮,凤儿正在给他换额头上的手巾。索三爷说:“凤儿,你回去歇会儿吧。我找小四儿来照顾他就行了。”
凤儿摇摇头,“我不累,三爷,我哥他会好吧?”
“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保人:挂柱一般分保人保举和自己投靠两种。 保人保举相对简单些。这个保人—般要是和土匪比较熟悉的人。先要提出有人要入伙,第二回再提出时,要有个字据,交土匪里专门的人保管。
②莫小四:因为字据上要有名有姓,而小四儿不知道自己的姓,他就随了莫小岚的姓。一般这种情况,也可以随师父的姓。
③啃富:东北土匪黑话,吃饭的意思。
④大刀会:大刀会本为白莲教的一个支派,原起于山东。东边道临江、通化等地有许多来自山东、河北的难民在此定居。1926年以来,该地区匪患严重。1927年夏,临江县红土崖乡民为求自卫,大家集资派张宗耀回山东请来大刀会法师张树声等人在红土崖招收信徒,“设坛授法”。入会农民很快组织起来于10月中旬开始剿匪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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