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大师一笑,指了指屋顶道,“他再厉害,上面也有天。”
“天?”如初抓抓头发,觉得这师傅说话不靠谱,“还是不麻烦他老人家了吧?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把这事交给老天,也实在太有风险了,成功率只怕也不大。”
云游大师一脸的胸有成竹,“此天非彼天,我说的是在京城西苑修道的那个。”
“您还认识皇上?”这回,戚继光和如初同时惊讶地问。
“老早就见过天颜了。”云游大师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虚海一眼,之后一连气儿地催饭,看来最近化缘不顺,饿得够呛。
而当如初和戚继光一走,虚海就问道,“师傅三番五次暗示我应当对如初坦白身份,难道有什么深意?”
云游大师微微一笑,终于恢复到原来慈祥的样子,不再装假,“如初已经不是原来的如初了,那你又为何瞒我?”
虚海吃了一惊,不知要如何回答,只问,“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云游大师轻轻摇头道,“傻孩子,如果你能学会看透皮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我告诉你,现在的如初来到这里是有缘法的,虽然为师看不透结果,但她有自己的使命,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使命?”虚海喃喃自语着,想起了如初曾经对他说过,不知道怎么就穿越了,还说隐约记得好像有些事要做似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混杂的、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就像是心悬了起来,没办法落地一样。
当如初想起穿越的原图,办好那件要做的事后,会离开吗?会到时间长河的另一端去吗?会和他日日守着这条河,却始终也无法接近吗?
使命?为什么人人都有,可他却没有呢?他不明白,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不知道自己这早该死的人是不是多余生在这天地之间一样。
“师傅,我该怎么做?”他问,那茫然的表情只有在师傅面前才会流露出来。
“傻孩子,你自己也有自己的缘法,只是这一切对你太难了些。”云游大师拍拍虚海的肩,就如在他小时候安慰和疼爱他那样,那张脸哪里还像是骗人的术士,完全是大慈大悲、无欲无求的高僧模样,“你苦修心如止水,力求忘情弃义,可惜你偏偏是至情至性的人,所以终有情劫,对如初动了真情。既然如此,何不把所有的底细全说与她听呢?就算她心有所属,不能回头,至少她能懂得你的心,现在的如初可是个爽朗又善解人意的丫头。而且,为师算出你在数年之后会面临一个奇异的机会,说不定……你生来就是为了等着这样一个机会、然后过一场不同的人生的。孩子,虽然我收你为徒,但当时不过是为救你一命,你心思重、牵挂多、放不下、实在与我佛无缘。不过,佛祖非是要渡所有人出家,一草一木、一人一虫,都是这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只要一心向善,何处均是修行呀。”
“师傅,我不懂。”
云游大师摇摇头,“你无须懂,有些事来的时候,做出选择就行了。就像为师算出你的情劫,算出你身边发生了逆转天地之事,犹豫很久后决定来看你是一样的。”
虚海恍然大悟。
原来,师傅不是与他“恰巧”相遇,是专门来找他的。师傅在去云游之前,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如今只怕神通更盛,他老人家说的话一定深有禅机,这回也一定能帮到如初的。
云游大师看到虚海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为师此来,一来是为你,二来是为如初。虽然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但毕竟有缘成为师徒,我自会助她一臂之力。方才,为师已经点化过她了,她能不能看清,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这三来嘛,为师一介凡人,无法普渡众生,但遇到不平事,安有不闻到不问的道理?佛家不鼓励入世,道家才更接近红尘,可为师已经看破,修的是心,佛与道都无所谓。想那雅意安虽算不上恶贯满盈,毕竟也作恶多端,以雷霆手段惩治一下,以善止恶是为师所愿。”
虚海听得连连点头,心中纵然有疑惑,可对师傅全心信任,总觉得很多事以后慢慢参悟即可。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如初就跑来请云游大师吃饭了。于是云游大师又换上世俗、甚至有点滑稽的表情,在席间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荤素不忌、酒到杯干、似乎是饿死鬼转世,吃了个痛快淋漓。其中有一道以扇贝做的菜,如初动作慢了点,居然一口没吃到。
饭后,云游大师忽略如初殷勤递过来的热毛巾,以袖子抹了抹嘴头儿道,“吃饱喝足了,我们来说说正事。呃……是什么来着?”
“怎么让雅意安把采矿权交到我们手里!”如初一握拳,“不过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发财哦,是为了筹集军晌,既然朝廷所拔不足,卫里又亏空很多,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再者,那些矿工经常被逼着为矿主,其实是其背后的矿监工作,有时几乎是无偿的,还要怎么养家糊口,怎么活命度日?身为一方官员,就算管不到百姓事,也不能坐视不理呀。”
“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云游大师赞了一声,“你不用急,为师早有妙计。”
如初指了指上面,笑道,“师傅说利用天嘛。但是……您难道要去告御状?听说咱们的天除了几个重要大臣,什么人也不见。”
“严嵩父子是能见到圣颜的臣子之一。”戚继光皱着眉道,“可他们与雅意安是互相勾结的,就算上了奏折,只怕也要在票拟时被拦下,到不了皇上手里。大师要面圣……只怕很难。”
听到这儿,如初心里打了个突,不由想起了严世蕃。世人都道他是大坏人,可他对她那么好,不是她没有事非观,但她心里是憎恶不了严世蕃的。
而自上次一别,这位小严相就再没有消息。如果他真能放下这段一开始就从没发芽的感情,她为他高兴。她从不想伤害他,只怕他根本没有死心,以后还会闹起来。
还有,历史上他的结局……她要帮他吗?她要改变历史,为他谋一个好的结果,报答他一番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