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从胡来回家,胡逸晨大多数时候是跟父亲是一个屋睡的,因为过年老三一家也过来,家里有些住不开,所以男人一个屋女人一个屋。

他们住老四的屋子,这是一间厢房外屋是一间灶房,里屋有东西两铺大炕,兄弟四个住东炕,几个孩子住西炕,因为胡来快要回家,兄弟几个躺在炕上小声的说着话,说一下进城的计划,西边炕上的孩子睡的很香。

几兄弟快一点了才睡,正迷瞪间,突然听见西炕一个孩子喊‘胡子-胡子’

胡来腾楞一下就坐起来了,他听清楚了,这是自家儿子的声音。

“啊—胡子”胡来刚下炕,就看着自家儿子做了起来,叫声也大了。

这下刚睡的几个兄弟全都醒了。

“儿子醒醒——醒醒。”胡来赶紧把孩子抱起来。

“快点叫叫,睡魇着了。”胡乐说着也穿上棉袄两步夸到这边炕上。

胡来叫了几声,孩子还没醒,这时候灯已经打着了,胡逸晨突然睁开眼睛,瞪的大大的“胡子,胡子给我报仇。”

小孩子眼睛本来就大,此时灯光昏暗,还是背光,原本黑琉璃的眼睛上浮着一层昏黄,没有焦距,再加上他叫的名字,一下让胡来和胡乐吓出一身冷汗。

胡子是胡来的小名,胡来出生的时候没奶,他也算是有福的,正好老胡家好几个生孩子的,就这么的轮着吃,一直吃到两岁,吃的特别壮实,不过小孩子什么事情一养成习惯,都不用大人去教,胡来每次被抱到人家,他就奔着口粮去,也不管是不是方便,有时候还抢堂兄弟的,他长得壮,谁也抢不过他,人家就笑着说他是胡子。

后来胡来长大了,对弟妹特别照顾,对其他堂兄弟也好,渐渐的这外号就没人叫了,知道这个小名的不多了。胡逸晨也不会知道的。

这么一联想胡来就想到失踪的胡震,手上都是冷汗“胡震-”胡来试探的叫了一声。

“弟给我报仇,我媳妇和那个男人把我杀了。埋在水缸低下了,你帮我报仇。”胡逸晨声音尖细快速的说出话来。让几个男人听的清楚,顿时毛骨悚然,正巧胖胖被惊醒,一下哭了出来。

“好我给你报仇,你离开我儿子。”胡来将信将疑的说。

没想到话音刚落,胡逸晨就闭上了眼。

“晨晨-儿子——”胡来赶紧叫。

“嗯-爸爸——”胡逸晨睁开眼睛,看着他爸。

胡来松了一口气,“儿子记着刚才怎么了么?”

“怎么了?”胡逸晨迷惑的说。

胡来搂着孩子亲了亲儿子额头,“没事了。没事了。”

胡来兄弟几个也不睡了,几个人用被包着把孩子送到正房。

老爷子老太太把炕挪出地方,安顿几个小子,“到底咋拉。”老太太奇怪的问。

“没啥事,晨晨睡魇着了。今天晚上让他们在这凑合一晚。”胡来已经冷静下来了。

兄弟四个连带老爷子,一起去了厢房。

“咋回事?”老爷子坐在炕头问。

胡乐看了看胡来,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老爷子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别是小孩子白天听咱们说多了,晚上做噩梦吧。”

“不能,他叫我胡子呢,这小名都多少年没人叫了,晨晨也不能知道。”胡来摇头否定,要说他以前不迷信,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不过因为有了晨晨之前哪一档子事,到由不得他不信了,更何况,刚才怎么看也不像晨晨平时的样子。

“我觉着吧,这事宁可信其有,二哥回来前可给家里打过电话,这回还开自己的车回来,保不准他回来就没人看见,那几天可是下了大雪的。而且我听别人说有人看见一男的从二嫂家出来,就不知道是谁。”

“西头二炮子。”胡地突然说了一句。

几个男人全都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见的,放假回家的时候雪太大,爹不是说咱们家东边生子家拉沙子车把地压出好几个大坑么,我怕掉坑里从前趟街绕过来的,正好看到二炮子从二嫂家出来,我还想叫他来着,谁知道他跑的挺快的,后来我才想着不对劲,他大晚上的去二嫂家干啥。”

“那你咋不说呢。”胡天一拍腿。

“这事能说么,又没堵炕上。”胡地撇了撇嘴。

“要这么说也挺有可能的,二哥他要是开车回来,能比坐火车快,他打电话说是那天回来,没准就提前了,他要是把人堵屋里——”胡来话说一半,大家却都明白了。

“那怎么办?要不报警吧。”胡地看看几人。

“不行。咱们要是报警怎么说?说胡震显灵了附在一个孩子身上?”胡乐一下就回拨了“谁信呐。”

“还有个事呢,咱们要是真把人挖出来,咱们怎么说?这事也担着嫌疑的,万一挖不出来呢?”老爷子拢了拢身上的棉被。

唉,几个人都犯愁了。

“不说这个,你说胡震怎么就找上晨晨了。晨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胡来担心了。

“大哥你别担心,我看刚才晨晨一点也不记得了,明天等他睡好了再看看。四爷可说晨晨是个有大福的。”

“嗯,这事虽然邪性,可要真准了,那也是功德。”老爷子敲了敲烟袋,缠了起来,“都去睡吧,明天我去找胡震他大爷说一下。看看怎么办。”

不说一家子男人辗转反侧一宿,胡逸晨倒是睡了个好觉,胡震想了几天才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胡逸晨装着托梦,这也算是最温和的办法了,胡震总不能让胡逸晨冒险,不然也不会等到这一天了。

想好了,正好胡逸晨跟胡来兄弟几个一起睡,这样也省的胡来一个人知道冒险,兄弟几个在一起总能有办法的。之后就是教胡逸晨怎么装。小孩子是不会演戏的,不过也不虚他多做什么,一个是说话一个是眼神,说话只要背下来就好,眼神只要没有焦距就行,结果胡震教了胡逸晨半天怎么装瞎子。这孩子眼神太亮,要是弄不好,会被识破的,好在有灯光帮助,倒显得真实。

胡震前前后后都给胡逸晨说明白了,最后就看这孩子能做到哪一步了。

这一夜胡震站在自家门前,对着外面的夜光,看着寂静的村子,孤独的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胡来就去看儿子,胡逸晨跟平常一样起床,因为半夜换地方,早起的时候小哥几个还闹了一会,一切都挺正常的。他总算是放了心。

爷几个早上心事重重,吃了早饭,老爷子就去了前院,这就是胡四爷没在家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四爷肯定有办法。

只是事情发展不像他们几个担心的那样,胡二爷因着胡震失踪的事,身体不好,好在过年几个儿子姑娘都回来了,陪着好了些,这天早上精神不错,吃了早饭儿孙的开了几桌麻将,屋子里烟气刚刚的,胡二爷却因为这人气心情舒缓了许多。

胡东林没想到一早上胡二爷家里就聚集这么一屋子人,有些话却不好说了,胡二爷看见他进屋笑着摆手“来来,东林,帮我看看牌。”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跟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孙子坐在炕上玩牌,兴致很高。

胡东林没招,坐下玩了一会。

“怎么今天过来有事怎么的?”胡二爷人老心明,一会也看出来了。

“没,没什么——”胡东林实在不想打破胡二爷的好心情,也怕老爷子身体出点什么问题。

胡二爷一看这肯定是有事,“你也五六十岁的人了说话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痛快。”

胡东林寻思一下,“是有点事,关于二小子的。”

胡二爷一听,手上的牌扔了“去去都去那屋玩去。”

听见这话,屋子里孙子辈都出去了,就剩下胡二爷的几个儿子,胡震他爹早年因事故不能走路了,平日也干不了什么重活,还得他媳妇照顾胡二爷心疼这个儿子,早先头就说跟二儿子一起住,胡震大爷是个照顾兄弟姊妹的,分家后也没盖房,也跟着一块住,说是分家了,其实还是一家,里外的都很照顾弟弟,好在胡震和他弟弟都很争气,现在都出息了,反过来照顾家里了。把大爷当亲爹孝顺了。

这会一家都坐在这,胡东林还没等说呢,自家几个儿子也过来了,“得了,你们几个过来了,胡来你把事情说一下。”

“爹你还没说呢。”胡来一阵郁闷,怎么赶这个时候来。无奈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下,其实一早上起来,没有晚上那种惊悚,胡来都有点打退堂鼓了,实在是太荒诞了,不过这箭在弦上,该说还得说,不过最后还是来了一句“其实这也可能白天孩子听多了,吓着了。算不得真的。”

可惜屋里的谁也没听进去这最后一句话,胡二爷一家子老爷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胡家老大满脑门青筋,斜坐在胡二爷旁边的胡家老二脸色煞白。

胡二爷握着自家二儿子得手,喘了几口粗气“不管真假,咱们就当真的。老大你去叫你媳妇把胡震媳妇给找出来,就说给我的小曾孙做新衣服年后出门穿,她剪衣服不是好么。记着让小三子陪着。看住了。”

“嗯。放心吧爹不会有问题。”小三子是胡老大的三孙子,胡老大有三个儿子,结婚早晚不一样,孙子年龄差的也挺大,这三孙子就是胡老大大儿子的,今年十五长得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比一般孩子弱,不过了解的才知道这孩子有股狠劲,十二岁那年上山玩,碰上狼了,手上也没有武器,跟狼缠在一起硬是把狼咬死了。许是生死聚变,这孩子比他哥还稳,他办事家里人放心。

“老三你等会带着大明,二林,还有你们家大小子,去村西把二炮子看住了,等你大哥这边送信,你就抓起来。这样老大你带几个二踢脚,到时候连放五个,那边老三就听着了就动手。”

“那孙子整日介玩牌,今个说不准就在孙家扎金花,一逮一个准。”

“二大爷这不行吧,咱们也没证据,就我们家小四看了一回,人家不能认的。”胡东林明白这是要把二炮子一起抓起来。

“错不了,让你兄弟给你说。”老爷子叹了口气。

胡二爷家老三,听了一撇嘴“初五那天我媳妇看着二炮子从她院里出来来着。进屋看了,准准的。要不是二子一直没信,当天就收拾她了。”

胡东林这下没话说了。

“不过还是先等等,要是真事,问下来再动手,人看住了就行。不然咱们也是麻烦。”胡来想想还是别闹太大。

“那行,老三今天你就这一件事,可别露出什么让他跑了。”

“知道了爹。”

一群老爷们商量一下细节,确定好了,先离开去了后院,过了一会小三子从道口打了个手势,转身回屋。一帮人直接去了胡震的院子,胡震因为他爹身体的关系,娶媳妇的时候用三间新房跟旁边人家换了一套院子,两边紧挨着,不过原来那户人家种了不少树,也让他买了,一直种着,使两家中间隔着小树林显得没那么近。

一帮人从另外一边绕过去,进了胡震他们家院子。管怎么说,胡震媳妇还是回过家的,院子里收拾的挺干净。因着有了胡逸晨的指示一帮人直奔水缸去了。

胡震家东墙边有一溜七八个大水缸,早先头胡震还没出去的时候,他们家就积酸菜卖给县城里的大姨子的饭店,后来胡震出去做生意,就没做了,积酸菜的缸就留下来,一直也没卖,冬天水缸都是空的,怕被冻裂了。

几个人过去看了,因着盖了雪也看不出什么,胡乐拿了大扫帚,把雪扫了,再细看,也看出点问题,左边第三个水缸有点鼓。

看到这,几个人心下一沉,这些水缸都放了好几年了,地面早就压实了,其它水缸都陷进地面,只有这个不一样。

“搬吧。”胡老大阴沉着脸。

搬开大缸,兄弟几个开挖,原本应该冻实成的土地比想象中松软,这样的情况让人心沉。没一会土里露出一个床单角。

不到一会一只冻僵的手露了出来。

“哥呀——”胡震亲弟弟胡强,看着这手上带着的那个戒指一下认出是自家哥哥,整个人一下跪了下去。

“娘的。”胡老大骂了一声,眼圈都红了,“胡地去报信。”胡地一撸袖子摸了一下眼泪跑了出去。

这边几个人手上颤抖着,总算是在十分钟后把人整个的挖了出来。因为天气凉人还是好好的。掀开抱着的床单胡震团着身体,就像婴儿在母体中一样,神情安详,在他的脑后有一块冻僵了的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