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这番胎气动得厉害,好在晴儿反应机敏,再加上若离及时赶回来,总算有惊无险。雅尔海晴在客栈一连待了好几天,确见天权身体无碍,才在他的催促声中返回了朔州大营。
绕是如此,雅尔海晴仍是一改先前隔几天才会过来一趟的习惯,每天无论多晚都会赶来客栈。即便天权已经睡下,他也会在夜里为他按摩一下腰腹,帮他翻翻身,再在天蒙蒙亮时匆匆离去。
卧床静养了半个月,天权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不过他现在肚腹沉隆,终日腰酸背痛,腿脚都肿了起来,半夜里盗汗和抽筋也是越来越严重,怀孕六个月的肚子看起来比当初晴儿出世时还要大。
最困扰天权的问题也在此时有了答案,因为这段时间孩子长得很快,他终于在某个清晨探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脉,不过两个孩子相差很多,一个强劲有力,另一个却是细若游丝。
若离诊脉后,证实了天权的判断,确是双胎,只是因为其中一个孩子的脉象太弱了,所以迟迟不能肯定。
“真是害羞的宝宝,到现在才肯被爹爹发现。”天权轻声说道,眼神有些模糊,似在问若离,又似在自言自语:“你会坚持下去的,对么?”宝宝,不要让父王和爹爹见不到你。
他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双胎,却迟迟找不到第二个孩子的脉,那是因为其中一个孩子过于强壮,抢夺了大量的营养,导致另一个孩子发育得不好。
“这件事要告诉海晴么?”若离问道,其实眼下的情形已经比她当初估计的要好很多了,最起码两个孩子都还安然待在天权腹中,虽然其中一个可能会不太健康。
“过段时间吧。”天权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他现在的事情够多了,我不想让他太担心。”一头是边关战事,一头是天权和孩子,雅尔海晴这段时间是两头都要顾,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更何况“烛泪”的毒性虽然暂时被若离以金针压制,但只要是毒,留在体内就一定会对人造成伤害,拖得越久于身体越是有害,所以在雅尔海晴的毒解开之前,天权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这日,还未到掌灯时分,雅尔海晴就过来了,比平日早上许多,两个孩子很开心。因为往日他过来的时候,他们通常已经睡下了,于是便缠着他一起玩捉迷藏。
天权精神很好,撑着腰站在廊下,不时给雅尔海晴支支招。若离摆好晚膳的时候,雅尔海晴正好一手抓了一个,直到用膳时,晰儿还在嘟囔着,爹爹耍赖。
晚膳极其丰盛,因为一家人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天权心情很好,也用了不少。若离忙着喂晰儿,没怎么注意,倒是晴儿小声提醒了句:“父王,母妃要你少食多餐。”
“啊!?”天权一征,略显惊讶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晴儿。
孩子最近长得很快,加之胎位靠上有些顶着胃,天权的食欲不是很好,吃什么都吃不下。为了胎儿的健康着想,若离定下了少食多餐的规矩,即使再无胃口,也必须吃一点,只是没想到小家伙会记住这个。
“那好吧,父王听晴儿的。”天权这时也记起了若离先前说过的话。他手中的筷子在空中转了个弯,将夹到一半的丸子放在了晴儿碗里,笑道:“这个就奖励你好了。”
“谢谢父王!”晴儿灿烂一笑,突然又想到一点,不无担心地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饿到我妹妹啊?”
“你就只想着妹妹吗?”雅尔海晴颇有些好笑地故意逗着小家伙玩,“你怎么不怕饿到你父王呢?小晴儿。”
“可是,可是母妃说过……”晴儿被爹爹搞得一愣一愣的,看看父王,又看看母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呜呜呜——
“海晴,不要欺负你儿子玩。”天权笑着给晴儿解围,并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悠然道:“要是真闲得慌就陪我出去转转。”他如今六个月的身孕,又是双胎,腹部甚隆,站起来不得不以手撑腰。
雅尔海晴见状赶紧去扶,天权趁机在他身后向晴儿打着手势,意思是他会帮他教训爹爹。晴儿看懂了父王的意思,于是报以调皮的鬼脸,他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又开始埋头扒饭。
雅尔海晴有些无奈地看着“母子”二人明目张胆的小动作,故作凶狠地瞪了眼儿子,结果换来天权满目不悦的一瞥,都多大的人了,还以欺负儿子为乐。
雅尔海晴无所谓地笑笑,为天权披了件白色的貂裘大氅,确认严实暖和了,才笑着准备同他出门。
天权却拉住他的手,道:“外面冷,你也多加件衣裳。”朔州不比渝京,虽然才九月底,天气已经很凉了,空中偶尔会有雪花飘下。
雅尔海晴有些无奈,苦着脸道:“不用了吧,我身上已经很暖和了。”他从来都是不喜欢穿厚衣裳的,不过见天权不悦地皱皱眉,也只得听话地取过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披上。
两人从后门出了小院,天权现在身子沉重,只得一手撑腰一手捧腹,在雅尔海晴的扶持下慢慢走着。两人沿着山下的小溪静静走了一段,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天权说累了,要停下来歇一歇。
雅尔海晴脱下身上的大氅铺在溪边光洁的山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天权坐下。不知是因为这些天熬得辛苦,还是体内的余毒作祟,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显得有些黯淡。
“天权,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沉默半晌,雅尔海晴抬手指向西方起伏的山峦。落日溶金,深秋的雾山沐浴在灿金色的夕晖下,泛着柔和的暖光。
天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峦叠嶂,云雾缥缈。他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莞尔道:“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家啊?”
雅尔海晴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我差点忘了,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受伤昏迷着呢。”
天权的手习惯性地覆上高高隆起的肚腹,幽幽叹道:“很想再去山上看看呢。”雾山春日的三色堇很美,宛若蝴蝶一般绚烂。
雅尔海晴侧目看他一眼,笑道:“可以啊,不过要等宝宝出生以后。”
天权低笑不语,本想再走一程,无奈孩子有些躁动,累得他腰酸腿软,浑身乏力,只得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慢慢踱回小院,天权微微喘息着斜靠在床头,雅尔海晴看他双手抚在腹上,眉头也紧蹙着,有些担心,忙问道:“不舒服么?要叫离姐姐过来吧?”
天权摆摆手,摇头道:“不要紧,我躺一会就好。”谁知这次胎动颇为激烈,一波接着一波,翻搅得他万分难受,只能倚靠在雅尔海晴身上,一手按住颤动的肚腹,一手紧攥身下的床褥。
雅尔海晴见他不肯打搅若离,只得伸手轻轻为他揉腹。他一手揽过天权的肩,另一手在那躁动不休的腹上轻柔推按着,好在他的摩挲十分有效,天权很快就从痛楚中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