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看客自然是无心看县老爷耍大笔的,有的人已经耐不住渐渐散了,存心等到最后看好书的听了我这话也不得不拍手同意。县老爷显是等了很久就等我这句话,一句推辞都没有的起身摩拳擦掌挥毫成书,我探头去看,只见白宣纸上“静心阁”三个横是横,捺是捺,字倒是不错,只是速度太快了。
我硬着头皮又要请书院先生和孔家后人,被有的人看穿说我拖延时间,怕是根本没有好书可给,我一时气急却无话可说。
正无计可施时,就见有机灵的小厮穿过人群附在我耳边悄声通知,凭飞已经回来了。
遣走小厮,我得意的笑:“哪有三位评委只看一位的道理,这两位的文采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借小店这个机会给大伙儿展示一下有何不可?”
书院先生和孔家后人呵呵笑,起身一人写了一首诗,据我分析大概都是赞扬这场比赛和我这家书店的,改明儿一定找家店给裱起来。
热闹看完了,终于到了重头戏,在众人的期待中凭飞缓缓掏出一本泛着黄卷着页的旧书,看到周围文人惊叹的眼神,我想这大概是本绝得不能再绝的好书了。
出人意料得完美收场,我累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冉颜戳戳我,叫道:“毕大哥累死啦。”
我诈尸吓她:“我要一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给我做妻,小姑娘就是你了。”
冉颜笑着躲开我:“毕大哥,这里的小娘子不只我一个,去找宓姐姐吧。”
我一愣,回过头看翟宓,她笑意盈盈,一身白衣好似天上仙子般。
我又扭过脸,却听冉颜又嚷:“毕大哥,你怎么脸红了?”
翟宓笑着拉过冉颜,“毕大哥今天累了一天,让人家好好歇歇。”
冉颜童言无忌:“还未做了人家小娘子就这么体贴,谁取了宓姐姐都是福气。”
我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干脆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谁知这一闭眼就睡着了,等突然惊醒已经到了半夜,起身时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衣,女子的,当然不可能是冉颜,自然只能是翟宓,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甜蜜。
静夜中容易听见声音,就见翟宓执着火烛披着外衣过来了,火光映着她的脸,一圈一圈晕开,有些不太真实。
“毕大哥,你醒啦,刚才叫你怎么叫都不醒,想你大概是累惨了,就任你在这儿睡了,这不我还怕你冻着呢。”随着翟宓的示意我才发现她手上还搭着一条薄薄的杯子。
“这衣服也是你的吧。”我将身上盖的衣服还给她,见她有些吃力,又将她手中的被子抱了过来,“我送你回去。”
翟宓也没客气,跟我一路聊,“这场比赛终于结束了,书店的生意应该会好起来吧。”
“应该不会差,名声都打出去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翟宓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我笑道:“这不是我之前捆冉颜的吗,怎么在你这儿。”
“上次解了忘记还给你,这不一直揣着。”
我又笑:“一直揣着,就连穿着里衣也揣着吗?”
翟宓难得红了脸,但因在黑夜中红得并不显眼,我也不肯定她是否红了脸,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我将翟宓送回房,自己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我映着月光掏出那块手帕,心里止不住的得意,终于让我扳回一局,而后不知何时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起得很晚,也没有人叫醒我,起来时桌上依旧是一碗清粥,不过还是热的,大概是刚送来不久,我心情不错,胃口大好,一碗清粥三两口就喝光了,还觉得不够,就准备去外面找些吃的。
刚出了门就看见凭飞和冉颜,大概是冉颜求着凭飞教她拳脚,凭飞嫌冉颜娇气,不愿,最后被求的没了脾气终于懒懒的耍了两下,还没等冉颜摆出架势,凭飞眼尖瞧见我,远远就给我打招呼然后冲我跑来,将冉颜晾在后面。
我小声问凭飞:“你不喜欢冉颜?”
凭飞皱皱鼻子,也小声说:“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她跟在我身后还不错,但她小孩子性没有耐心,不喜欢。”
我捏捏他的脸:“还说人家小孩子性,你自己不也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凭飞抗议道:“我十八了,超过你规定的可以喝酒的年纪两岁了。”
我笑着拍拍他的头:“实在想象不出你戴面具时那种面无表情的冷酷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看书店生意时,书店生意好的不得了,区区几间小房供不应求,文房四宝一抢而空,文人求名气,我有县老爷亲提的牌匾便是最好的宣传武器。
“终于能开第二家了。”
“凭飞,第二家我要交给你,你负责全部。”
这是我的习惯,同一个地方我不会开设同样的商铺,只是曲阜的书店还有开店的空间,我也舍不得将这块香饽饽让给别人,反正“静心阁”正火,开个分店就是趁胜追击的事。
凭飞一口应下,立即动身去准备分店的事,我闲来无事便四处乱逛,顺便考察一下在曲阜开别的店的可能性。
因为临近正午,曲阜的集市相对安静,能听见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我想了想掏出一文钱买了几串,凭飞是喜欢吃的,冉颜说不定也要,就不知道翟宓会不会喜欢,她喜欢什么呢?
我又沿街看了卖胭脂水粉的店,成色都不算很好,配不上翟宓的气质。
不如自己开家脂粉店?
我被自己吓到了,我已经到了可以想开什么店就开什么店的地步吗?不过吃饭时我随意提起这个想法,冉颜倒是颇为同意,“毕大哥开了脂粉店我跟宓姐姐那些脂粉钱可就省了,青楼也少了一大笔花销。”
“我也没见你用脂粉少了脂粉钱呐,你义兄给你的可不少,至于为你义兄这么欺负你毕大哥吗。”我佯装生气。
冉颜吐吐舌头不说话,翟宓笑着说:“脂粉这行当需得有专人,要有好的成色还是需要时间的,不像书店那么容易。”
我叹道:“我也就想想,毕家也没过脂粉商铺,我还是一门外汉,可不敢随便去开。”
翟宓说:“倒不是这样,你若有开脂粉店的想法不如去那些老前辈那儿取取经验,否则又向书店那样,开不好再弄个比赛,这次比什么?谁涂的脂粉更漂亮?”
翟宓的话逗乐了冉颜,我讪讪的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胭脂水粉啦。”冉颜一拍双手道,“毕大哥你是不是想讨好喜欢的女孩子才选择开脂粉店的啊。”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小孩子的直觉准确得可怕,虽然冉颜的猜想离现实有些距离,但本质上被她说中了。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一般都是首饰脂粉吧,没有什么特别。”
翟宓好像没什么反应,我暗暗有些失望。
这倒是个犯难的事,不是说不知道翟宓喜欢的东西,而是指开店。
书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酒坊也是客满为患,我颇为欣喜。
凭飞的书店很快也落成了,有“静心阁”分店这个活字招牌,连名字样式都不用想,直接搬过去用就好了,不过凭飞还是动了心思,在新的书店里开设了一块以前没有的地方。
我和冉颜凑在一起,白白一面墙,什么都没有,做什么?
凭飞笑道:“江湖华山论剑,我们这儿白墙会面。”
这块白墙是凭飞的创新,任凭有信心的文人在这面墙上随意题字随意展现自己的文采,只要三天之内无人敢与之争锋的,便能得十两银子,若是被人破了比下去的,那就要赔偿墙面损坏费用二钱银子。
我早说了文人喜欢攀比,白墙一出来竟引得文人纷纷落笔,后来凭飞还在白墙旁边竖了个牌子,上面是近期白墙榜的文人名单,好优差劣一目了然。
凭飞忙活半个多月,也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看到我们兄弟俩在曲阜走的第一步这么顺利我真是由衷得高兴,晚上忍不住又和凭飞多喝了两杯,酒量一时没控制好,真不是我想喝醉的。
半夜时,一阵内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桌上,凭飞仰面靠在太师椅上睡的正香,我们身上都盖了一条被子,想都不用想是谁照顾的我们,我有经验。
我跳起来赶忙去偏门的茅房,回来时见一黑影,心中惊觉,悄悄跟在后面,黑影突然转过身,吓了我一跳,我定眼看过去发现竟然是翟宓。
“毕大哥,你吓死我了。”
“你这么晚怎么才回来啊。”
“青楼的工作就是这样啊,我这还是回来早的。”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以后我去接你吧。”见翟宓疑惑,忙又解释,“半夜三更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翟宓超级阳刚地一抬手,向我展示:“我有武功。”
“不行,我不放心。”
翟宓笑着问我:“毕大哥心肠这么好,多去青楼捧场就是了。”
“我去的再多也是不付钱的,你怎么忘了?”
翟宓弯着腰笑:“毕大哥不知道?如果你们在青楼喝醉了酒我就不用回来了啊。”
翟宓一般都是待在“青楼”里,像今天这样晚上同我们一起吃饭必定是又匆匆忙忙赶回去,然后还要招呼客人一晚上,辛苦到现在。
我眨眨眼睛,对她说:“那你给我在青楼留间房好了,我常住。”
今夜月色正浓,我瞧得清楚,翟宓白皙的脸打着月光,越发红了。
我说到做到,第二天开始我便住在了“青楼”。
开始时还有没眼力的人笑我,说“静心阁”的大老板看中了“青楼”哪位雏,花了大价给人赎了身藏在“青楼”里,又立刻有人说,“青楼”大老板与“静心阁”老板亲如兄弟,想必是其中有什么商业机密,还有另外的声音,说见过我在“青楼”走动,但只是喝酒或是跟人聊天,不见找姑娘,说我拿姑娘做遮挡其实是个断袖。
冉颜将这话当成笑话般讲给我们听,我笑得厉害,真是一个比一个夸张离谱。
凭飞打趣我:“就第一种说法最贴近事实了,大哥可不是为了翟宓才常住青楼的吗。”
我看一眼翟宓,她依旧是笑,我慌忙辩解:“莫辱了人家姑娘名声。”
冉颜不怀好意的笑,猛地将翟宓推到我怀里,我一下子抱住一个温热的身体,突然反应过来是谁,赶忙正襟将翟宓推开。
“毕大哥脸红了,义兄,赶紧给你大哥提个亲,将宓姐姐嫁了吧。”
或许又是多心,但冉颜多次有意无意的调侃,从未见翟宓有过一次正式的反驳,我心里窜起的小火苗,能否叫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