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都知道卢俊是要对唐善说“给我”,可惜琴声大振,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后继的话语却被涌上的鲜血所替代。
话没有喊出,刀却已经砍下,对着唐善的手腕砍落。
“啊……?”雪莲微张樱唇,失声惊叫,十指压琴,立身而起。
因为她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面对疯狂砍来的鬼头刀,唐善不躲不避,抬手将茶杯丢出,一把握住鬼头刀的刀尖,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拉,竟然将鬼头刀夺了过来。随手之间夺下来刀也就罢了,可他再又回手一送,“咔”的一声,粗大的刀柄生生将卢俊的喉咙撞得粉碎。
刀已坠地,茶杯再又落回到唐善手中。
唐善抿了口茶,但所用的却是雪莲的茶杯,“好茶!唇齿留香!”
雪莲脸上再又一红,因为那是她的唇齿在这只茶杯上留下的清香。
卢俊瞪着眼睛,伸手指向唐善,喉咙里“咕噜噜”作响,似乎有话要说。
唐善叹了口气,道:“我跟你并不熟,有什么遗言大可不必交待给我!”
卢俊翻了翻白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得罪!”卢俊刚刚摔倒在地,钟离克已经抱拳施礼,对着陈炯赔罪,“在下只为擒杀卢俊,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陈炯懵懵懂懂的点着头,似乎还没有从突起的杀战之中醒过神来。
“城外七里,神山古刹,佳音相侯!”雪莲樱唇轻动,细如蚊鸣的娇柔之声钻入唐善耳中。
丝帐微动,雪莲已然不见,那具五弦古琴也已不在。
唐善偷眼扫向陈炯等人,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像是都没有听到雪莲临别时的话语。
“传音入密!”唐善心中已然明了,刚想寻个借口脱身,就见陈炯怔怔的看了看空荡荡的琴室,猛的转向大茶壶,一把将他提在面前,怒声喝问:“她是什么人?”
大茶壶早就吓傻了,直着眼睛喃喃道:“她……她是一枝花,刚来楼子里的青官儿!”
“青你奶奶个官儿?”陈炯显然动了真气,怒声骂道:“你家窑子里的青官儿弹首曲子就能把人弹到吐血?”说话间,一个耳刮子抽了下去,打得大茶壶哀嚎一声,张嘴吐出三颗带着血丝的牙齿来。
“陈大人,此事不劳你等过问!”一位十六七岁的小道士站在了门外。
陈炯怒目以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道士单手竖掌,道:“显灵宫邵元节门下弟子济安。”
邵元节乃是世宗皇帝钦封的致一真人,统辖京城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天下道教。
听闻小道士乃是致一真人门下,陈炯自知得罪不起,应了一声,道:“既是致一真人的法旨,下官遵命便是!”
济安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家师有令,卢俊乃是江湖巨恶,今日恰巧被钟离公子所遇,钟离公子手刃此贼,为江湖除害,诸位听明白了吗?”
致一真人的法旨谁敢不尊,纷纷称“是”。
大茶壶也捂着脸应了一声。济安却道:“你这种人口无遮拦,请恕济安无礼!”一招手,大茶壶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但见他手指发力,“咔”的一声轻响,大茶壶的脖颈应声而断,立时没了气息。
唐善微微变色,一句“无礼”便要滥杀无辜,岂是道家弟子所为!
济安再道:“济安绝不愿妄造杀孽,但家师曾有严令,此人武修的身份万万不可泄露,济安此为也是无奈之举!”他随手将大茶壶的尸体丢在地上,单手竖掌,叹声道:“罪过!罪过!”转身行出了门去。
郑兴吸了口冷气,心有余悸的道:“原本还想同宫里的兄弟们吹嘘一番,现在看来……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杀鸡骇猴,好毒的手段!”
唐善向着济安消失的门口瞥去一眼,干笑一声,对陈炯等人道:“多日劳累,我先告退!”不说其它,抬腿便走。
“诶?唐大人?”权森追出门来,道:“兄弟们还没尽兴,我们换一家如何?”
唐善压低声音回道:“我有要事在身,你们去吧!”也不解释,匆匆离去。
城外七里,没有神山,荒山倒有一座。
荒山之上也没有什么古刹,破庙倒有一间。
推开腐朽的庙门,满是尘埃的大殿便在眼前,殿内坐有一人,正是身着粉红色裙衫的雪莲。
五弦古琴放在一张石案上,雪莲玉指轻滑,琴音如流水,潺潺而起,“小妹近日练了一曲凤求凰,想与道兄共赏,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好啊!雪莲小姐献艺,在下自当洗耳恭听!”唐善嘴上说的彬彬有礼,可心里却道:“呀呀?小爷虽然不识音律,学识还是有一些的!凤求凰是司马相如勾引卓文君所作,你弹给我听应该叫做凰求凤才对!”
琴曲已经奏响,音节流畅,情意缠绵,令人浮想涟涟。
“道兄?”雪莲一边抚琴一边道:“此曲正应司马相如同名古诗,道兄可能咏诵?”
唐善也不回应,翘唇一笑,轻声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他的咏诵节奏分明,和谐悦耳,正应琴律,雪莲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琴意绵绵,佳人羞笑,唐善的心里反倒犯起了糊涂。
他还有些自知之明,一曲凤求凰、一首酸得掉牙的古诗远还没有资格赢得女人的芳心,况且像雪莲这样冰清玉洁的女人根本不属于他可以按倒的类型。
可这种娇美的羞笑此时就生生的呈现在他眼前,使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冰清玉洁的理解。
雪莲贝齿轻咬樱唇,一曲靡靡之音婉婉响起……
唐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令人心旌摇曳的琴声还在继续,雪莲却带着少女的矜持盈盈走上,玉臂轻轻揽住他的脖颈,妩媚的扭动娇躯,如丝般细腻顺滑的脸颊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莺莺燕燕的吟唱:“北里之舞,靡靡之音,花开花落水流红,闲愁千万种,无语怨东风……”
唐善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似梦似幻之间,他已经搂住了雪莲不胜一握的腰肢,紧紧的将她贴在自己身前。
声声嘤咛,雪莲的脸上完全没有了羞涩,火热的唇凑在了唐善的嘴角。
男性的冲动不可抑制,唐善感受到了本能的反应,情.欲难禁,无所顾忌,按倒再说。
眼前是一副令人喷血的香艳景色,雪莲的冰肌玉肤完全呈现在唐善眼前。她的手臂微微弯曲,遮掩在挺拔的双乳上,玉腿交叠,似在娇羞的掩饰着微鼓的小腹……
唐善的双眼瞪得血红,一声野狼般的嚎叫冲破了喉咙。
忽然,眼前的一切均已不见,像是一层迷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琴声已止,玉洁冰清的雪莲依旧坐在石案后,粉红色的裙衫穿戴得整整齐齐,可脸颊之上却有一抹潮红。
“怎么……怎么了?”唐善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手忙脚乱的穿起刚刚脱掉的飞鱼服。
“你只是一个武者,但你的武功处在正邪之间,险些被我误认为你是一个武修!”雪莲的眼中竟然闪过一线杀气。
“武修怎么了?她眼中的杀气说明了什么?”
唐善张口结舌的道:“你……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雪莲托起古琴,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如果你是一位武修,刚刚的靡靡之音就会令你欲火焚心,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你也是一位修士,但你属于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内。”
唐善想起了梅儿的话,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疑问道:“武修怎么了?既然都是修法之人,姑娘何苦同道相残?”
“同道?”雪莲的脸上突然罩起一股寒气,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道武宗肆虐的时候,我们魔宗的处境有多么凄惨?当年雪莲与十七位师姐同在广陵真人座下修炼魔法,武宗弟子自持强悍,闯入我们魔宗的宗族圣坛,竟然在圣坛之上奸污了我的十七位师姐。十七位师姐不堪受辱,全部跳入祭坛,任由圣火焚身。时至今日,祭坛之中依旧回响着她们的哀嚎声。雪莲归返圣坛之日曾在祭坛下起誓,斩尽天下武修,以慰十七位师姐的在天之灵!”
“笑话!”唐善摇头苦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报仇只管去找那些作恶的武修,犯不着把天下的武修都看成是罪无可恕的恶人吧?”
“当然罪无可恕!”雪莲厉声喝道:“所有的武修都是邪魔转世,必将成为天下修士的死敌。家师宅心仁厚,自从武宗被灭,他老人家便对那些武宗残存的余孽网开一面。可雪莲所奉行的乃是除恶务尽,哪怕只有一位武修入世,雪莲也绝不允许他存活在人世间!”
“呵呵!”唐善打着哈哈道:“按照你的道理,若是曾经有一个男人负了你,你岂不是要杀尽天下男人?”
“铮……”雪莲对着琴弦弹出一指,冷声道:“你在为谁说话?”
唐善但觉胸口一震,血气上涌,喉咙一甜,张嘴呕出一口鲜血来。
“再敢放肆,我震断你的奇经八脉,废了你的武功。”雪莲的声音之中充满了邪恶。
“你敢?”唐善拭去嘴角的血渍,狂声回复道:“你敢违犯修道的禁忌,残杀凡人,你的宗族就会消灭你的神魂!”
“你……你怎么知道?”雪莲脸上带有惊色。
唐善冷哼一声,掉头行出,道:“他日我要亲自问问你的师父广陵真人,斩尽天下武修一说是不是缘自他的授意?”
“你……你敢?!”唐善不用回头也想象得出,雪莲一定惶恐不已。
唐善咧嘴偷笑,暗道:“吓吓你罢了!你的师父难道会向着外人说话?白痴才会跑去广陵真人面前告他徒儿的罪过,若是被他杀人灭口或是丢到什么鬼祭坛里火烧火燎的岂不死的冤枉!”想到火,他的脑海里再又泛起似梦似幻的香艳春色,“呀呀个叉叉的!一朵雪莲花撩得小爷欲火中烧!”他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脚步变得飞快,“看来还得给万岁爷赔个不是,只能对不起他老人家了,不然明天醒来真就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也说不定!”
烧焦了的尸体哪里还醒的过来?看来唐善的确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