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的心情极好,自发兵以来,六十万甲兵齐头并进,几乎兵不血刃,便已攻克七口、十一隘。
雁难渡,位列皇城十大隘口之一,驻军三十万,犹如一道横断的屏峰,当头截住大军的去路。
攻下“雁难渡”,再就是“灰口”、“堆石口”,此后便一马平川,大军可以直抵皇城。
三天,前军首次传来败讯,十万甲兵阵亡,“雁难渡”依旧未能攻克。
肃亲王非常诧异,前军三十万,虽然人数与“雁难渡”驻军持平,可都是骁勇善战的甲兵,甲坚兵利,无不以一当十,即便对方龟缩在隘口内坚守不出,以甲兵的战力而言,拼出几万人伤亡,也可以将其拿下来。
“属下请战!”一位金甲将军站出,“请王爷拨给属下八千甲兵,属下定能一举攻克‘雁难渡’。”
前军十万阵亡,他没有从中看到危险,反而看到一个难得的机会。
肃亲王也是这般想法,十万甲兵,怕是早已将“雁难渡”三十万驻军拼了个精光,只需派遣一支士气高昂的新军,定能一举将其攻克。
“邵将军,本王给你五万人,拿下‘雁难渡’,你就是首功。尚若战败,你就不必回来了。”阔达百丈的战车里,传出肃亲王冰冷的声音。
“属下领令!”这位金甲将军恭声领命,随即率领大军杀出。
雁难渡,建于两座险峰之间,城高千丈,纵深百里。几百座巨大的符阵,彼此相连,将地下的泉水煮沸蒸腾,令整座“雁难渡”完全隐蔽在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怎么连符阵都没有攻破?”
邵将军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前军三十万,阵亡三分之一,如此高的伤亡,却连对方的符阵都没有攻破,简直不可思议。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想来应该是前军退却,“雁难渡”的守军再又对符阵进行了修缮。
“邵将军!”前军败将来见,满脸沮丧,“‘雁难渡’狭窄,仅能容得下三千甲兵展开作战,可我把甲兵一波接一波投进去,就像把石子儿丢进泥沼里……”他摇摇头,发出感叹:“太恐怖了!”
邵将军明白,前军阵亡十万,甲兵胆丧,战心已失,唯有退兵。
他拍了拍败将的肩膀,道了声:“保重!”
败将苦笑,“我军首败,在下折损甲兵十万,老王爷绝对不会允许在下活命!”
邵将军一叹,沉默不语。
“将军小心吧,依在下看,‘雁难渡’的驻军绝对不止三十万!”败将提醒了一句,随即离去。
“你,”邵将军指向一位银甲小将,“点兵八百,进去探一探,看看‘雁难渡’里面还剩下多少驻军。”
“领命!”银甲小将悬浮而起,点齐八百甲兵,偷偷摸进“雁难渡”。
隘口内,浓密的水汽下,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玄甲兵。兵阵成长龙形,沿着隘口纵深,一去百里。粗略算过,藏在这里的玄甲兵应该不下百万。
百万玄甲兵,直接道出了他们的领军之将,圣祖王朝的五位镇国上将之一,哲琴将军!
哲琴将军成名的时候,银甲小将的父亲,还不知道蹲在那个角落里,撒尿和泥玩。
“玄甲上将”哲琴,仅是他的名字,就足以摧毁百万雄师。
银甲小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手脚冰凉,险些为此失声,暴露行踪。
再看相随的八百甲兵,一个个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可见内心惊恐至极。
肃亲王属下的甲兵,人人配备兽皮甲,可以承受千年妖兽正面一击而无损。正因为有了兽皮甲护身,甲兵们有恃无恐,打起仗来才会奋勇冲杀。
可是身披玄甲的兵士,能够承受住千年妖兽五次以上正面攻击,甲胄的坚韧程度,整整高过了皮甲五倍。
一百万玄甲兵,若以战力来算,足以抵得上两百万甲兵。
邵将军仅仅带来了五万甲兵,便妄想攻克“雁难渡”,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所对的是什么人,无需一百万玄甲兵,仅是“玄甲上将”哲琴的名字,就能把他吓尿了裤子。
军情紧急,银甲小将非常清楚,若不把消息传回去,别说邵将军,就连老王爷都有覆灭的危险。
他偷偷的勾了勾手掌,示意八百甲兵悄悄撤离。
忽然,无数道骇然的杀意汹涌而来。不知何时,一百名金甲侍卫悄然出现,业已封住了他的退路。
金甲侍卫,每一位都是玄神境的高手,除非持有圣皇和太子的手谕,任何人都无权调动。
银甲小将如坠寒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投降……我们投降……”他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没有人表态。
一百金甲侍卫,面带不屑,尽皆一笑。
银甲小将蓦地想起,金甲侍卫从不接受俘虏!
徒然间,百道剑芒同时激起,八百甲兵如同毁元自爆般,炸成一朵朵绚美的血花。
“真美!”带队的统领像是很陶醉,目光旖旎,喃喃自语。
银甲小将先是看到一道血箭,竟然源自于他自己的身体,向外溅射而出。随即,他才感到小腹传来剧痛。
中军。
败将跪拜在肃亲王的马车下。
“回来了?”肃亲王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他的声音非常平淡,没有夹杂一丝火气。
可败将却心底冰凉,因为他清楚,肃亲王的反应越是平淡,他的生路越是渺茫。
如果肃亲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甚至蹦出来给他一通大耳刮子,他反倒可以舒一口气了。
“王爷,罪将有话要说。”败将显得不卑不亢。
现在这种情形,哀求与抗辩不会收到任何效果,唯有如此,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围在车驾两侧的诸将,脸上如冰似铁,没有任何表情。
败将暗生感激之心,当真这些人中站出几个为他求情,恐怕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挪了地方。
沉寂片刻,肃亲王在车内道:“说!”
“是!”败将应了一声,道:“雁难渡内暗藏玄机,罪将恳请老王爷即刻退兵。”
“退个鸟,”肃亲王勃然大怒,斥道:“打了败仗是你无能,还敢在这里乱我军心?来人!”
“在!”两位银甲亲卫来到,剑指败将。
败将镇定自若,再又施礼,“老王爷如果不肯退兵,那便先行召回邵将军,派人探明‘雁难渡’内详情,再作打算。”
从始至终,他绝口不提兵败之事,尽量向肃亲王展示公心。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肃亲王的嘿笑从车内传出,“本王不会召回邵将军,我们在这里一起等,他若战胜,你立即自裁,尚若战败,那就让他替你去死。”
邵将军呆呆的看着水汽笼罩的“雁难渡”,只觉得无比头大。
五千哨探潜入“雁难渡”,当真就像败将所说,如同把石子儿进了泥沼之中,眨眼间便没有了踪迹。
一位副将按捺不住,催促道:“将军,打吧!”
邵将军点点头,“给你九千甲兵,分作三波,攻入‘雁难渡’,破除符阵。”
“末将领命!”副将立即点齐九千甲兵,带队飞窜到半空,杀入水汽弥漫的“雁难渡”。
邵将军眯起双眼,冰冷的眸子中忽然闪出一丝不安,那是来自他心底的躁动,令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三炷香过后,水汽依然笼罩着“雁难渡”,而他派出的九千甲兵,便如泥牛入海,了然无踪。
“雁难渡”狭窄,仅能容得下三千兵士展开作战,而他的三波次滚动进攻,不仅没能破除符阵,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逃出来,全部陷落其中。
表面看来,他依然镇定自若,可在内心深处,却无比震惊。
前后损失了一万四千名甲兵,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水汽中,若隐若现地“雁难渡”,就像是一只亘古巨兽,随时都可能扑出来,将他撕得粉碎。
“撤吧!”邵将军无奈的叹息着。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争取到的并不是一个可以荣立战功的机会,而是一座墓穴。
众小将沉默无声,他们知道,一旦撤军,邵将军必将遭受军法。可他们更知道,一味强攻,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执行军令!”邵将军再又下令。
“将军,请您带领我们一同退军。”一位小将请命。
“不了!”邵将军面带苦笑,随手取来自己的长矛,倒握在手,便欲自我了结。
“将军……”十几位小将一拥而上,拉住长矛,扳住他的手臂。
“看,快看……”有人惊叫。
“雁难渡”,水汽如同云海般剧烈翻滚起来。数不清的黑点,犹如铅云般,骤然从云海中冲出。
“玄甲兵?”
“镇国上将,哲琴将军?”
“……”
哲琴的名字令数万甲兵发出绝望的惨叫。
邵将军双臂一振,顿时将一众小将甩脱,高声叫道:“谁也不要乱,各自坚守自己的位置,前军变后军,且战且退!”
三万六千名甲兵,阵势一变,逐渐后退。
可惜,对面的玄甲兵,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很快,玄甲军便已杀到。
后军一万,刚刚与玄甲军相接,便被洪流所吞噬。
眨眼间,邵将军所谓的“且战且退”便变成了溃逃,每一个甲兵都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以增加逃窜的速度。
肃亲王安逸地坐在车内,津津有味地品着香茗。
忽然,车外人声大作。
“邵将军败了!”
“敌军杀来了,列位准备接战。”
“那是……那是……”
“天啊,玄甲军?”
“玄甲上将,哲琴将军!”
肃亲王手一抖,茶水溅出了大半,紧接着,手中这只“兔毫盏”也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