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储火玉租住房里出来的。
街道上的热气还没有完全退去,但是夜风拂面,让我渐渐清醒过来。
无疑,储火玉遇上了事情,而且这件事情肯定和她一定要献-身给我有直接的关系。
可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什么事情会让她毅然决然要将身体给我呢?
难道是谁要她的身体?
可如果她不给,谁能要她的身体?
莫非是那个师专的教授?是她那个所谓的叔叔?莫非是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教授的手里,教授以此胁迫她?
但她一个高中生,没搞什么阴谋,没策划什么诡计,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然而,如果没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人家何以要求你的身体?
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都没能入睡。我一遍又一遍想这个问题,越想人越清醒,越清醒便越入睡不了。寝室里那些室友睡得很熟,有的磨牙齿,有的说梦话,还有的无端笑出声来。
说实话,很多时候我羡慕这些室友(包括吴建华),他们好简单,简单到认定考不上大学,只为混一个毕业证回家,简单到每天怎么快乐怎么过,快乐是他们生活的唯一标准。
这不也挺好吗?
真的,简单才会快乐。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很晚。我早自习课没上,早饭也没吃,差点连第一节课都赶不上。经过文科班门口的时候,我特意往教室里看,储火玉坐的位置是空的。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储火玉昨晚都还在她的租住房里,今天怎么会不来上课?
下了第一节课,我去找徐贤人。
“储火玉没来上课。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和班主任请好假了。”徐贤人说。
“她为什么事请假?她爸爸的病不是好一点了吗?”我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我们的班主任吧,或许他知道。”徐贤人说。
“那就算了。谢谢。”果真被我料到了,储火玉一定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我走出文科班教室,然后拐向楼道。下到一楼我便往校外跑。
上厕所回教室的施志强和项建军叫我,我当没看见。
经过校门口,守门人很友好地和我搭讪,但我没回应。原本每一次进出校门我都会和守门人打招呼的。
我所想的是第一时间见到储火玉。
我一路小跑着到了储火玉租住的地方。女房东正弯着腰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忙碌着。
“你是来找储火玉的吗?”女房东直起身子。
“对,我是她同学,她没有去班上上课,班主任叫我来找她。”我喘着气说。
“她被她叔叔接走了。”女房东说。她手里握着一把锄头,额头上都是汗。
“她叔叔?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吗?”
“对。他开车来把她接走的。”
“没说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有。她这个叔叔对她非常好。租房子的钱都是他出的,而且经常来看她。”看得出,女房东是个喜欢说事的人。
“租房子的钱也是他出的?”我问道。
“对。”
“谢谢你。”我说。
“她回来时我会跟她说的。好好地干嘛不去上课?”女房东近乎自言自语。
“谢谢你。”
我慢慢走回学校。九月份的正上午,阳光虽然失去了夏天的锐气,但还是比较辣。天空高远,万里无云。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个师专教授一大早将储火玉接走要把她带去哪里?难道真的是他要她的身体吗?
竟然连房子都是他为储火玉租的!
那就说明储火玉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了。
若真是这样,师专教授租房的目的不就很明显了吗?
可如果这样,储火玉昨天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表现呢?
另外,储火玉怎么会连课都不上?就算师专教授要她的身体,不至于课都不上吧?
那就说明还有别的事。
说不定还是她父亲的病吧?
很可能是她父亲的病突然又严重起来,她必须回去,于是她那个所谓的叔叔便用车送她回去。
应该是这样。按理应该是这样!
……
储火玉返回学校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这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跑去她租住的地方看看,以至于那个女房东对我都非常熟悉了。
每天每天看见文科班里储火玉坐的位置空空的,我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味。
原本我不应该这么关注储火玉。
可天知道她要把我叫去她的租住房,对我喃喃地说:“要了我吧,要了我吧。”
就是和熊研菲待在一起,我都难免会想起这件事。
“你这是怎么了,郑启航?怎么总心不在焉?”熊研菲笑着警告我。
“啊,没有,一直在想一个数学问题。”我说。
“骗我。想数学问题会是这种神情吗?还有,这几天你怎么总迟到?”
“我是拉肚子。厕所里人多,我跑外面去拉。”我只能这么撒谎。
“在人家菜地上吗?”熊妍菲问道。
“才不是。在施志强的房东家里。”我说。
“现在好点了吗?有没有买些药吃?”
“买了。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已经好了,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那就好。我说起航,”熊研菲靠近我,“哪天傍晚我们再去散步吧。”
“还是去那条路上吗?”我问道。
“嗯。我喜欢在那条路上散步的感觉。”
“我也喜欢。”
“跟你说,我最近买到了一本新歌集,上面有邓丽君唱的《甜蜜蜜》。”熊妍菲说。
“好听吗?”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精心研读歌曲本了。
“很好听。不过歌集我放在家里了。散步时我把它带去,咱们一起学唱。”
“好。”
“你说哪天呢?”熊妍菲问道。
“过几天吧,这几天作业多。”
“好。”
储火玉回来的那天我第一眼就看出她做了个头发,她原来的长发明显被剪短了一些,也变薄了,那头发看上去直直的。
储火玉穿一套很时尚的衣服,这衣服让她显得过于成熟,过于妖媚,跟她学生的身份很不相称。原有的纯洁味荡然无存。
徐贤人告诉我,她还涂了眼影。
其实,储火玉不只是涂了眼影,她是整个的变了一个人。
我的脑海忽然闪现一个念头:这一周多的时间,储火玉会不会一直和那个师专教授待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产生,我浑身直哆嗦。若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
我决定找储火玉详谈一次。
但是,储火玉见到我就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有事要找你。”我逮住一个没人的机会拦住储火玉。
“我没兴趣。”储火玉说。
“我是真有事问你。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几乎天天都去你租住的地方找你。”我说。
“如果你再去,我可要告你班主任说你骚扰我了。”储火玉面无表情。
“什么?”我蒙了。
“你听好了,也请你记住。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我走了。”储火玉转身离去。
我气不打一处出。这是什么风格?冷艳,傲慢。
但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几年的经历让我养成一个习惯,越是遇到大事越要冷静。
储火玉对我越冷淡就说明越有问题。
所以,那天下了晚自习,我决定去她租住的地方找她。
待走读生都离开学校之后,待熊研菲和我说再见,我在走廊上目送她出校门之后,我把东西整理好放进抽屉,然后离开教室。
储火玉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想必已经去了租住房。
我走出学校大门。学校门口只有一两个家长等候在那里。一些家长正陪着孩子往街面上走。那些用自行车或摩托车来接小孩的已经不见了身影。来接熊研菲的车子早就离开了。
我穿过足球场走上街道。在拐进储火玉租住房的巷口我停留了片刻。我一时犹豫要不要再往里走。我并没有忘记储火玉的警告。若是真在储火玉的租住房里闹开了,就尴尬了。
不知道女房东会怎么看我。
然而,几秒钟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往里走。女房东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解开储火玉的变化之谜。
等我走到储火玉的租住房,我才发现储火玉的租住房大门已经关了。上下楼都黑漆漆的。储火玉住的那个房间也是黑漆漆的。房东一家人都睡了。
我觉得纳闷。房东是劳作人,早睡早起可以理解,储火玉刚从学校回来,有这么快入睡吗?
我鼓起勇气上前敲门。既已走到这一步,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惊扰房东也没办法了。
“谁呀?”是女房东的声音。房子里的灯亮了。
“不好意思,阿姨,我是郑启航。我来找储火玉。”女房东早就熟悉我的名字了。
“她已经搬走了。”女房东打开大门。
“搬走了?”我大吃一惊。
“对。就是今天中午搬走的。”
“今天中午?住的好好地她怎么会搬走?”我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问她搬去哪里她也没说。”女房东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哦。那她那个叔叔来了吗?”
“来了。就是他来帮她搬的。”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女房东说,“你真是个好同学。你要不嫌我啰嗦,我就说句闲话,储火玉这女孩子可惜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那个叔叔不对劲?”我问道。
“对啊。一开始我还真以为是她叔叔,心里想,一个叔叔对侄女好到这种程度,真难得,”女房东打了个哈哈,“后来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便和邻居打听这种人,我那些邻居都是这种人是专门来祸害女孩子的。”
“我也想到了。”我说。
“你真要找储火玉好好谈谈,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