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林南部,铁木杉林。
“莫流血,你没事吧?”一个身材十分粗大的中年壮汉将莫流血干瘦如同小老头的莫流血扶起,关心地问道。
看他的样子似乎刚被一个小队的佣兵团光顾了,浑身全是新的脚印和潮湿的污泥,隐隐有着一股尿骚味。
扶起莫流血的这名壮汉是这一二阶森林中一个名为清风佣兵团的团长,从很早开始,他便对着自己的团员下定命令,说不准为了几颗金子而去殴打铁木杉中的人。他的那条铁令,是从这铁木杉还有着六十二名类似于莫流血那样的伐木工农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只剩下莫流血一个人。
这样看来,这塔山倒也不是个坏人。
莫流血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塔山的话,干瘦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如同木偶一般缓缓地走到那棵只砍了一半的铁木杉旁,拾起那生锈的斧头,照着原先伐木的动作,一拨正斧头,腰身一拧,蓄力••••••
“小老头你装什么高冷,要不是塔山大叔命令,为了三颗金子,我们清风佣兵团近三百的人都会来光顾你!居然还不知感恩戴德?”塔山身旁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很是气愤地说道。
“就是。”身旁几个少年附和道。这几个小家伙早先也是为了那几颗金子前来光顾过莫流血,
旁边的壮汉,也就是清风佣兵团的团长塔山训斥道:“帮他是我们自己的事,他感不感谢是他的事,你们计较什么,听好了,谁再为了那几颗金子殴打莫流血,清 风佣兵团可不会留他!”随即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一个鼓囊囊的皮袋,提高声音道:“小莫子,我这里有几斤上好的二阶追魂兔肉,你要不要来些?”
莫流血听了,深深低下的眼帘微微睁开,露出一丝那双灰色的眼睛,同时透着充满极度仇恨的阴鹜的目光,但是随即又将微睁的眼皮放下,用生涩的,冷冷,苍老沙哑的声音摇头道:“今天,没有,铁木杉,不换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继续伐树,好比行尸走肉一般。
“这••••••”塔山挠了挠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以往每次交换的时候对方双眼都是微微放光的,不想今天竟然十分直接地拒绝了。要知道,每隔三天,他都亲自前来到这里,跟莫流血进行这些交易,并且从未被拒绝过。
其实这交易的起因是有一次塔山等人附近为了搜寻一头难得的二阶火头巨蟒,在旁边露宿,夜间做起了烤肉,一向视若无睹不为他物所动的莫流血竟然被吸引过来,要知道平时这家伙可都是将其他的人当做空气透明,就算是对他拳打脚踢,他都冷眼视之的啊。
所以自那以后,双方间的交易便开始进行着。
塔山这么做,摆明了是笼络对方,当然最主要的,是要笼络莫流血背后的那个人,木老头!
不然,一个冰冷木讷的家伙,如何会引起他的注意。
“东西放在这里,你的铁木杉先欠着吧。”说完塔山也不待莫流血的反应,招呼小六等人,匆匆离去。
“塔山大叔,我就不懂了,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看起来都七八岁了,浑身灵气散乱,竟然是一阶的聚灵境界。刚出生的孩子,恐怕百分之八十都比他强吧?”那个鬼头鬼脑的小六子气愤道。
塔山身旁一个同样高壮,肌肉攀扎,剃着光头的青年人解释道:“小六,你懂什么,塔山大叔要结交的,不是莫流血,而是莫流血背后的那个人。”
“木老头?!”小六子捂着小脸蛋,吃惊道。
“那你以为还有谁?”
“哎呦我的妈呀,那老头可吓人了,浑身黑袍笼罩,伸出的手就像枯骨一样,而且听说他最爱偷小孩折磨小孩了。”小六子脸上毫无血色,竟然躲到塔山身后去。
塔山大手一提将小六子提到前边来,摇头道:“你这小鬼,平时叽叽歪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拍,还会怕木老?还有,别老头老头的叫,多难听啊!”
“塔山大叔,你觉得帮助莫流血能够讨好木前辈的欢心么?在我看来,莫流血不过是目前被的一个实验材料罢了,根本不会受到重视,我们施恩于莫流血,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大刚问道。
“这,”塔山知道大刚的意思,“只是,身在这古林边缘,统领着大小十几个佣兵团,如果没有一个实力强横的靠山,哪里会安稳长久呢?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机会,能抓还是要抓的。
木老的实力,在一次盗匪袭击那些伐树的孩童时,便彰显出来了,几乎是近百个盗匪,其中封灵境界的就有二十多个,玄灵境界的竟有五个,这等实力,简简单单 就能够横扫野狼和清风佣兵团了,可是就是这样的实力,当这些盗匪洗劫了野狼佣兵团经过铁木衫林并且要杀害这些孩童时,惊变出现了。根据所见之人的说法,就 是他们只看到漫天的青光,漫天的血色,几乎只是几个瞬间,近百的盗匪,便是被突然出现的木老以鬼神手法屠杀殆尽,满地的尸体。只有淡淡的苍老的声音在这古 林中回响,“敢动我的苗子,死!!!”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塔山便是心里发凉,头冒冷汗。这等实力,恐怕也只有达到天灵境界,才会有如此雷霆般的手段吧。
对于大刚的话,他也是知道对方的意思的,只是——
“如果真是做着什么实验,莫流血能够通过那层考验,能够受到重用也不是不可能。”
大刚点了点头,随即低声的以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只是,竟然能够忍心将数百个孩童做实验,如此不人道的行为,恐怕非人能够做出来吧。这样的非人,我们真的能够将之当做靠山么?”
“你啊,还是太心软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木老绝非常人,做这些事必有其道理,我懂你的意思,”塔山拍了拍大刚的肩膀道。“所以啊,一个月后的门派招 收和学院招收,我都安排好准备让团里那几个小家伙去了。我也明白求人不如求己,但眼前也由不得我们了,你也知道铁狼最近行动越来越放肆了,不是吗?”
已是夜深人静,莫流血这才将最后一斧子挥出,将今天的第七棵铁木衫砍倒,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瘦如枯木的双手早已被那铁木杉反震得没了知觉,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因为如果倒下去,恐怕自己就会像那数百个孩童一样,再也爬不起来了。
强打起最后的几分气力,他用茅草结成的捆绳将七棵铁木衫捆在一起,然后捆绳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做完这些,莫流血已经觉得头冒金星,数百的灵魂仿佛在召唤他一般,但是他甩了自己一巴掌,暗示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就这么倒下,然后缓缓踱步向前走去。
也亏这铁木杉没什么枝叶,不会磕碰到什么,不然就这么拖着走,古林的草丛和石头恐怕就让他弄得够呛了。
就这么踱步向前,忽然看到身前一块皮革包裹,莫流血这才想起白天时清风佣兵团的塔山,又想到包裹中的二阶追魂兔肉,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他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
他那灰色无神的眼眸微微闪动,下一刻便又消失了。只是他弯腰拾起那包裹时,抬眼看向塔山来时的方向,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他的目标是古林二阶边缘的某个位置。那是木老头和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场地十分宽阔,方圆四百米都没有树木,只有简单的小木屋,这些小木屋,以前都是数百 个孩童休息的地方,只是现在,却是空荡荡的。在这寂静的晚上,尤为吓人。阵阵阴风吹过,好似数百孩童阴魂在索命••••••
莫流血花了比以往多了一半的时间,才爬回这里,到了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平时,还不至于如此,只是今天真的不知为何感觉浑身空荡荡的,仿佛被掏 空了一般,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发出。他看了看那枯干得只剩下骨头的双手,脸上仿佛有着一丝自嘲,这如同古墓中爬出来的老年尸鬼手臂,便是自己这个十二岁 少年的手臂么,他似乎在嗤笑,又像在自嘲,而后,缓缓隐入黑暗中的眼眸,透出无限的仇恨,怨毒,和阴鹜!
将一切都掩入眸中,依旧是那个垂垂老矣的模样,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那低矮的木屋下,那道令他深恶痛绝的,也是导致他经历非人下场的始作俑者。
那是孤独伫立在破旧的木屋下的一道黑影,这个黑影通身被破旧的黑袍所笼罩,只露出一只如同九幽之下爬出的恶鬼的没有血肉的枯骨手臂,拄着一根奇形怪状的青色拐杖。
木老头!!
那个关注给自己一切苦难的源头,那个杀害了数百个孩童的残忍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