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帘关上的那一刻,澜心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抬手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假寐。
红绡看着自家姑娘眉宇间的疲惫,眼睛里闪过一抹心疼。外人眼里的姑娘,整天笑嘻嘻,像是无忧无虑一般。但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她知道姑娘的心里并不似面上那样无所谓。
周家和容家的事情,对姑娘还是有影响的。她经常听到姑娘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锁的。
红绡抿着嘴角,将车上的炉子点着,盛着山泉水的银壶放在了炉子上。又从暗格里拿出一包玫瑰花茶,分出一些,放在了茶碗里。
不一会儿,炉子上的水开了。她将火关掉,打开银壶的盖子,将水凉了一会儿后,才将水倒入了茶碗中,并盖上盖子。过了一会儿,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
红绡向淡红色的茶汤里,添了一勺蜂蜜。轻轻地推到了澜心的面前,小声提醒道:“姑娘,喝杯热茶吧。”
“嗯!”澜心轻声答应一声,睁开眼睛,端起茶碗,啜饮着。温热的茶汤,顺着咽喉流入胃里,身上一阵暖暖的,非常舒服。嘴里还残留在浓郁的、甜丝丝的花香。
红绡从暗格里,拿出一只八宝攒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着各色的果脯和干果。
澜心放下茶碗,挑了一块苹果脯,放到嘴里轻轻地嚼着。将攒盒向红绡手边推了推,示意她也吃。
红绡已经习惯了自家姑娘私下里的不拘小节,抬手挑了一块桃脯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澜心拿着果脯的手一顿,微眯着眼睛,盯着车窗处。
红绡放下手里的吃食,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姑娘。”司砚过来禀报道,“前方新上任的孔大人正带着人巡街,发现几个走街蹿巷的人行迹可疑,故要多探查一番。前面已经堵了几辆马车了,我们要绕道回府么?”
澜心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放下手中的果脯,拿旁边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冲着红绡摇了摇头。
红绡对着司砚说道:“姑娘说无需绕路,等等也无妨的。”
“是!”司砚答应一声,便回到前面,拉着缰绳,随着车流慢慢地向前走着。
澜心冲着红绡挑挑眉,红绡拉开厚厚的车帘。透过玻璃,看到旁边的路上停着许多挑着担子的商贩,正排着对,等候检查。
马车慢慢地前移,澜心看着几个穿着衙门官差的对,对着一个挑着担子的人吆喝着。孔海腰间扎着暗红色的腰带,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显然是这个小队的头目。
他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压在佩刀刀柄上。脊背挺直,踱着方步,阴沉着脸,眼神犀利地看着来往商贩。
他手下的几个人,动作粗鲁地翻查着担子里的东西。胭脂水粉撒了一地。有的老实的,便忍气吞声过去了,而有的人则愤愤不平地瞪着那几个官差。
孔海一招手,后面的几个官差立马围了过来,手握着佩刀刀柄,目光凶狠地瞪着那个人。其他的货郎担心惹出什么乱子,轻轻地扯了扯那个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跟人硬碰硬的。
那个人涨红了脸,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挑着担子离开了。
有的人不想惹事,偷偷地给翻查的官差塞几个铜板。官差心里高兴,一挥手,便让人过去了。
孔海看着被堵在路边,只能慢慢前行的一辆辆的马车,眼里充满了艳羡。转念一想,这些人却因为自己,而被迫龟行,心里又是一阵得意。
当他的眼睛扫过一辆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青布马车的时候,对上澜心那讥诮的眼神,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不知为何,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车里的那位姑娘,面容姣好,眉清目秀,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能够将人看透一般。
那殷红的嘴唇轻轻地抿着茶碗里,红色的茶汤。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嘴里一阵干渴。
澜心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端起茶碗,细细地品着碗里的茶汤。如同看戏一般,看着外面的几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
“姑娘,这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为难这些挑着担子的商贩了。”红绡进蹙着眉头,对外面吆五喝六的几个人,充满了厌恶。
“哼!”澜心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们也只敢对着那些人耀武扬威罢了。”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红绡咬着牙,愤愤不平地说道,“难道卢大人就这样放任他们耀武扬威,对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吆五喝六的吗?卢大人为什么不管管呢?”
为什么?因为人在仕途,身不由己呗!
澜心垂下眼帘,看着茶碗里那淡红色的茶汤。能将一个默默无名的人,提到了官府衙门里。这个背后的人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再者,他将孔海安排的位置,一个巡逻官差。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可若是利用好了,却可以做许多事情的。甚至在关键的时刻,可以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
一盘棋刚开始下,一颗棋子还没有发挥他的作用,岂会让人将这颗棋子从棋盘上踢出去?
马车开始向前驶动了,那些纷纷扰扰很快被甩到了身后。
澜心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微眯着,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心里冷哼道:既然有人将棋盘棋子都准备好了,岂有不战之理?
澜心回到府里后,连夜将学堂那边的图纸画好了。她在出海前,便已经安排人将学堂周围的房子买下了。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学生,原来的那二进小院子已经足够了。所以,在改建学堂的时候,那些学生也可以继续上学的。
一夜无话,翌日早晨,澜心吃过早餐后,绕着澜院转了一圈消食。回到屋子后,便将冬秀留了下来说话。